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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过我的药室,你们别小看了我这一室药草,几乎耗去我一生精力,走遍了大江南北,白山黑水……”他举手指着窗下两盆结着朱果的花草,接道:“那两盆朱果,不论色彩和形状,都给人一种悦目的感觉,可是它却是草药中三种最毒的药物之一,色艳果甜,食用起来,甚是可口,可是口中余甜未尽,人已中毒死去。”他回目望了两人一眼,兴致勃勃的接了下去,道:“爱讲话的女娃儿,你猜猜那开着白花的药草,是否有毒?”
上官婉倩道:“朱果有毒,那白花自然是无毒之花了?”
长眉老人摇着头,说道:“果是有毒果,花是有毒花……”
上官婉倩冷哼了一声,道:“你这满屋药草尽都是有毒之物,只怕你也是有毒的人了!”
长眉老人怔了一怔:“这一下倒被你猜中了!”
上官婉倩吃了一惊,忖道:只听过有毒之物,还未听说过有毒之人。心中虽然疑窦丛生,但口中却冷冷接道:
“那有什么稀奇,当今武林之中,擅用毒物之人,多的不胜枚举,千毒谷中之人,虽是三尺之童,亦会用毒,鬼王谷虽以‘**药物’驰誉江湖,但对用毒方面,亦有独特之技,鬼王丁高满身上下无处不毒……”
长眉老人摇头接道:“他们不过是擅于用毒而已,至多把毒粉、毒汁隐藏于衣履之上,自己事先还要服用下解毒药物,纵然是练成了奇毒武功,身上之毒,也不过限于一指一臂,不似老夫这等全身各处无处不毒,不论心肝肺腑,血液经脉,都和剧毒融合,如饥食毒糕,渴饮毒汁……”
上官婉倩怒声喝道:“不要说啦,我不要听你胡说八道。”
长眉老人脸色一整,肃然说道:“老夫年已古稀,还能和你这年纪轻轻的女儿娃打诳不成,难道你要老夫立誓才能相信不成?”
上官婉倩略一沉思,道:“你五腑六脏,血液经脉,都已有毒汁渗入,为什么还不死呢?”
长眉老人笑道:“问的好,老夫如非食毒养命,早已骨化黄土了!”
上官婉倩看他谈兴甚高,心中忽然一动,说道:“老伯伯,你点了我的**道,咱们谈话甚不方便,可不可以把我的**道解开,咱们好好的谈话?”
长眉老人沉吟了片刻,道:“你如妄想逃走,那可是自找苦吃。”
上官婉倩道:“我已为老伯伯的谈兴引起了兴趣,你就是要我走,我也是不会走了。”
长眉老人面上泛现出欢愉之色。
上官婉倩看他心中已经有些意动,为自己解开**道,但却迟迟不肯动手,赶忙接口说道:
“老伯伯今年几岁了?”
长眉老人笑道:“记不清楚了,大约在八十以上啦!”
说话之间,人却对上官婉倩走了过去,挥动右手拍活她被点的**道。
上官婉倩暗中运气,觉得真气畅通无阻,才突然挺身坐了起来。
长眉老人目注上官婉倩冷然一笑,道:“女娃儿,我看你眼珠乱转,可是想逃走吗?”
他微微一叹,接道:“我这一生之中,可称得孤独一世,远离人群,独居这荒凉的深山之中……”。
上官婉倩目光投注在徐元平的身上,看他闭目而卧,似已睡熟过去,心中大为担忧,霍然一跃下榻。
长眉老人道:“不要动他,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上官婉倩缓缓把目光投注到那老人脸上,道:“你用诡计骗我,点中了我的**道,我用诡计骗你,又让你解开了我的**道,咱们谁也没有吃亏。”
长眉老人道:“不是老夫危言耸听,留此接受老夫医疗,还有几分生存之望,离开此地必死无疑。”
上官婉倩道:“你自己满身是毒,还能替别人疗毒……”
长眉老人道:“用药一道,学问深博,老夫借剧毒保身养命活到年登古稀,岂不是最好的证明……”他微微一顿又道:“适才老夫看你那身怀药单之人,亦是无药不毒……”
上官婉倩道:“纵然能延年益寿,但却落个满身是毒,那还不如死了的好。”
徐元平突然睁开双目,说道:“老前辈看我的伤势,可能医好么?”
长眉老人道:“好、坏均等,各占一半机会。”
徐元平长长叹一口气,道:“不论你用什么法子,只要能使我多活几年就行。”
上官婉倩听得心头大感奇怪,暗暗忖道:“他本是视死如归的硬汉,突然间变的这等软弱起来,贪生畏死……”
徐元平似是已从上官婉倩的目光之中,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微微一笑,接道:“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死将抱憾九泉,我该多活几年再死。”
上官婉倩黯然一笑,道:“望皇天佑你能长命百岁。”
徐元平只觉她既似出自真诚,又似有意讽刺,苦笑一下,说道:“一个人满怀着未完的心愿,如何能够安心的死去,这道理我也是刚刚想通……”,他素不善言,只觉心中想到之事,无法形诸于口舌之间,言未尽意的淡淡一笑,望着那长眉老人说道:“不论你用的什么剧毒,把我弄成一个什么样难看的人,那都无关宏旨,最重要的,是我要保持着武功,不能失去。”
长眉老人肃然说道:“碌碌世人,只知道毒能害人,却不知物极必反,水能熄火,火亦可沸水,这其间的道理,全在能否知其秘诀。老夫天生缺憾,夭寿之因,由生俱来,和你们这后天中毒所伤,大不相同,自不能相提并论……”
徐元平似是为这老人之言,引起强烈的好奇之心,低声说道:“这倒是闻所未闻之事,只听说毒物足以致命,还未闻毒物可以养人。”
长眉老人道:“老夫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人生短短数十年之岁月,晃眼而过,所谓积劳成疾,只不过是某部分的机能损伤过重,影响所及,所有的机能,全都为之瘫痪停止,这就是死亡的奥秘。”
徐元平点点头道:“老前辈言之有理。”
长眉老人淡淡一笑,接道:“行药之道旨在能使那停息瘫痪的人体机能,早日恢复功能,可怜世人,大都只知某果,不明其理。”
徐元平赞道:“晚辈常常想到生老病死之事,只觉个中道理,甚是费解,得蒙一言,使晚辈茅塞顿开。”
长眉老人忽然急行两步,拍活了徐元平的**道,笑道:“孺子可教,你要比那女娃儿可爱得多了。”
他说的眉飞色舞,显然,他内心之中,确有着无比的快乐。
上官婉倩微微一笑,道:“毒老人,你全身无处不毒,手臂口舌之间,定然也都是满蕴剧毒,你和我们说话,挥手扬指的扣拂我们**道,定然把你身上的剧毒,也传给我们了!”
长眉老人笑道:“一个人的生命之中,潜藏着无与伦比的强大之能,如果把这潜能完全发挥出来,足可与天地同参,所谓功参造化,并非无稽之谈,短短数十年的人生旅程,没有人把一生的潜能完全发挥出来,老夫以毕生精力,钻研医学,探求生命奥秘,垂七十寒暑,一年前才发觉人的生命中藏着强大的能量……”,他重重咳了一声,仰脸望着屋顶,接道:
“说来你们也许不信,老夫从未习过武功,但我的一举手一投足,丝毫不比学过武功之人逊色……”。
上官婉倩接道:“你说的一点不错,这话真是叫人无法不相信……”
徐元平摇摇手,阻止上官婉倩打岔,接道:“你不要扰乱了老前辈的思绪。”他已从慧空传授《达摩易筋真经》学到了甚多秘奥的武功,启发了他的灵智,使他觉着这老人之言,甚有道理。

上官婉倩大眼眨了两眨,微笑不语,心中却暗暗忖道:“好吧!你竟被这老头吓唬住了。”
只听那长眉老人接道:“如若因一种极毒之药,刺激生命中的潜能,使他发挥出来,不但能延年益寿,而且武功、内功,也将随着生命潜能的发挥,大为增长。”
上官婉倩暗暗骂道:哼!痴人说梦,连篇鬼话。
徐元平闭目想了片刻,高声说道:“不错,有道理!”
上官婉倩惊愕道:“你这样容易受骗吗?我幼小生长在武林世家,见闻不可谓不广,只听人说过毒能害人,却从未听说过毒能养命,你别听他唬你了……”,她伸出纤纤玉指,指着那长眉老人接道:“你看他这副形象,骨瘦如柴,手似鸟爪,蓬发长眉,形似鬼怪,哪里像懂得医道之人?”
徐元平心知她个性倔强无比,如若再硬行阻止她,可能激起她更为强烈的反感,此时此地,只有婉言相劝,当下举手一招,低声说道:“过来。”
上官婉倩娇美的粉颊上,闪掠过一抹会心的微笑,温柔的走了过去,旁依在徐元平身侧而立。
徐元平微微一笑,接道:“这位老前辈,集一生的精力,探求生命中存在的奥秘,又以他本身的生死作为体验,自非空**来风的事。他的话,咱们虽不一定去信,但应该很用心听听。”
上官婉倩点点头,回眸望着那老人笑道:“老伯伯,你慢慢的说,我不再打岔了。”
长眉老人望着两人并立的神情,呆了一呆,道:“好一对可爱的孩子。”
上官婉倩偷偷瞄了瞄徐元平,缓缓的偎在他左肩之上。
长眉老人目光投在窗下的白花朱果上,接道:“我原想强迫你们接受我的疗治,现在我决定不勉强你们了。我要说服你们,让你们自愿接受我的疗治。”他重重咳了一声,接道:
“我确未习过武功,但我常服用刺激人身发挥潜能的毒液,因此,我有着大异常人的气力,我熟习人身脉**,出手认**自是极准。不识老夫之人,谁也不知我不会武功了。”
徐元平道:“老前辈既然亲自体验,绝非欺人之谈,晚辈极愿一试。”
长眉老人沉思了片刻,道:“我服用毒糕、毒汁,由少而多,进势极慢,你却从未服用过此等之物,如若骤然服用,数量必极微小。但你身受之毒,发作在即,如不大量服用,只恐甚难收效。但数量加多,老夫又毫无把握,这一点老夫不得不先予说明。”
徐元平回顾了上官婉倩一眼,道:“事已至此,我也只好冒险一试了,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冒死求生。”
上官婉倩轻轻一颦黛眉,道:“老伯伯,你再想想有没有别的法子?”
长眉老人背起双手,来回走了半晌,说道:“法子只有一个,生机可望大增,但是老夫却无绝对的把握。”
徐元平道:“什么?”
长眉老人肃然说道:“换血……”
上官婉倩吃了一惊,道:“换血?”
长眉老人道:“不错,换血,把老夫身上这有毒之血,输入他的体内,先使他血液含毒,再服用大量毒汁,生机当增长甚多。”
上官婉倩摇摇头,道:“这些事骇人听闻,我从未听说过。”
长眉老人道:“除此之外,别无善策。”
徐元平却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不使我武功丧失,晚辈甚愿一试。”
长眉老人叹道:“对我而言,这是个很危险的办法,老夫或将因失血而死……”
徐元平愕然道:“这个晚辈还未想到,既有如此之险,那就不必试了……”
长眉老人忽然满脸坚决地说道:“留我这老朽之命,倒不如成全于你……”
忽听砰然一声巨震,打断了那老人之言。
紧接着传来了一阵吱吱怪叫。
长眉老人脸色一变,道:“什么人敢擅闯‘丧庐’,伤我猩猩?”
上官婉倩娇躯一挺,低声对徐元平道:“你坐着别动,我和他出去瞧瞧。”
只听一个呼叫“平儿”的沙哑声音,杂混入那猩猩怪叫声中,传了进来。
徐元平神情激动,霍然而起,接道:“来人是我的叔父,两位且慢出去,让我想想,要不要见他?”
上官婉倩横跨一步,挡住了长眉老人。
只听一声接一声隆隆巨震,混着那呼叫“平儿”的沙哑之声,不停的传了进来,显然金老二心头急躁之下,不知用什么东西,猛击那“丧庐”石墙。
长眉老人怒声喝道:“女娃儿,快闪开去,我那猩猩恐已被来人打死了!”举手一挥,横里发出。
上官婉倩知他全身上下,无处不毒,不敢用手封架,娇躯横移,闪避开去,飞起一脚,疾向他右膝踢去。
徐元平突然长长叹一口气,道:“你们不要打啦!咱们一起出去见他。”
上官婉倩收住攻势,笑道:“对不住啦!老伯伯。”
长眉老人哼一声,大步向前走去。上官婉倩、徐元平鱼贯随在他身后而行。
长眉老人伸手一按机簧,石墙缓缓向外推出,只听一声暴喝自石墙外传来,道:“你们把我的平儿藏到哪里去了?”
喝声之中,充满焦急与关切之情,显见字字俱是发自肺腑。
徐元平只觉心头一阵热血上涌,一步抢在长眉老人身前,走出石墙,他此刻真力已大是不济,急行两步,已是气喘咻咻。
抬目望去,只见金老二已箭步掠来,急声道:“平儿,你怎样了?有什么人伤害了你吗?”
如此真挚的爱护之情,有如利剑般笔直刺人徐元平心里。
一时之间,他只觉心头堵塞,热泪盈眶,颤声道:“金……叔叔,我……我想不到今生今世还能看得到你!”
金老二亦是满眶热泪,轻轻拍着徐元平的肩头,道:“傻孩子,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只要吃下这包药,马上就会好的!”
徐元平目光转动,只见金老二身上衣衫已破碎一片,面颊之上也似有轻微的伤痕,显见他方才与那猩猩恶斗甚剧。但是他仅有的手掌之中却仍紧握着那一包为徐元平去配的解毒之药,他甚至宁愿自己失去性命,也不愿将这包药失去。
当徐元平目光转到这一包“解毒之药”的时候,这正直而善良的少年心中又不禁澎湃起一阵情感的浪潮,既觉自疚、又觉感激。
他垂下目光,只见金老二足边,正倒着那只狰狞的猩猩,薄暮时分轻淡的阳光,照映得他全身金光闪闪,但却也使他金毛间的血光更加触目。
长眉老人满面痛惜之情,正在检视着这猩猩身上的伤势,竟比他检视人类伤势时,还要仔细三分。
金老二目光却始终凝注着徐元平,缓续道:“平儿,你可知道我方才是多么的焦急,直到我看到你安然无恙,我才放下心来……”忽然仰天长笑起来。
笑声未住,突听身侧一人冷冷道:“你笑什么?”
语声森冷澈骨,教人听了之后,莫名所以地会生出一种寒意。
金老二回首望去,只见一个枯瘦如柴,长眉垂目的老人,满面带着一股肃杀之意,站在他身侧,一双冰冷森寒的目光,眨也不眨地盯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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