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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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清儿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奔跑,她不停的跑着,不知道自己已经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跑多久,她只是机械地不停地让自己跑着,只希望这充斥着五脏六腑的疲累可以减轻心中的冰冷,忽略心脏撕裂所带来的痛楚,如果周围有光,人们就能清晰地看见她那双原本璀璨明亮的眼眸逐渐黯淡,原本倒映着世界的眸光里一片空白,幽深……
前面的黑暗中忽然出现一点微亮,虽然只有一点点,在这黑暗的环境中却是那样的醒目,韩清儿依然这样跑着,亮光嘛,无所谓了,什么都不重要了,不是吗?
韩清儿微微动了动眼睑,原本游离在黑暗之中的神智正在逐渐回归,渐渐的,四周有嘈杂的声音传入耳中。但她的思维还处于混沌之中,并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的嘈杂让她烦躁异常,她从来都是个喜静的人。
她动动手指,拼命想挥挥手臂赶跑在她耳边不停吵闹的声音,可是身体却不听她的指挥,于是,她只有用尽力气想赶开覆盖在她眼上的黑暗,她从来没有一个时候象现在这样觉得眼皮的沉重。
在她不断地努力下,眼皮终于微微张开,露出里面黝黑清澈却带点迷茫厌烦的眼眸,似乎是看到她睁眼,她发现身前晃动着好几个身影,刚才絮絮叨叨的声音变得清晰了些,但还是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只觉得话音里包含着的不满,责怪,还有一点愤恨?无所谓了,她现在什么也不想管,只想要个安静的环境。
她又感觉到有人轻轻地翻动了一下她的眼皮,又在她手腕上停了一会儿,然后听到一番对话,但她并没有在意,让她微微轻松的是刚才的嘈杂渐渐远去,她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自己昏沉的脑袋和无力的身躯就又一次陷入黑暗之中……
还是那片幽深不见路的黑暗,她还是在毫无目的地拼命奔跑,安静的四周只传来自己深重的喘息和剧烈的心跳,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摆脱不了似乎是从心底传出的一阵阵熟悉的话语,和那一张张交织着悲欢喜怒,哀恨愁怨的脸庞。那些曾经的人,曾经的事,就象是一幕幕电影交替着不停在眼前变换,仿佛要把她的所有心神和灵魂都吸附进去,然后混合在一起。这些影象的碎片变换得越来越快,越来越逼人心魄…….
韩清儿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坐起之后她双手环膝慢慢退到床的角落,微微颤抖着,双手的指节也因为用力而变得有些发白。她垂着头,乌黑的长长的头发从两边散落,忽然有什么晶莹透明的东西落了下来,一滴一滴滚落在丝绸的被面上,绸布不吸水,那几颗水珠在淡淡的月光照映下竟还发出莹莹的光…….
“子馨——妈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床上蜷缩着的人儿忽然呓语般喃喃道,“我以后都会听你的话了…….再也不敢了…….”她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无意识的叫出了已经多年不叫的称呼——妈妈,她从来只叫母亲名字——子馨,只因为她觉得妈妈这个称呼实在不怎么合适那么清淡,那么出尘,那么温婉的子馨,所以她只愿称呼她名字,而不是妈妈,不管子馨如何反对,她仍固执地叫着,直到子馨不再有想纠正她的想法。
子馨倒下前的面容和眼神还一直在韩清儿眼前回荡,那双一直满溢着温柔的眸子里有着许多难解的情绪,有不舍,有怨愤,有依恋,有担忧,还有隐藏在深处浓浓柔情和某种她一直都没看懂情愫。看着她缓缓倒下的身躯,她只觉得曾经有过的背叛和伤害与同子馨分别相比根本微不足道,她发现一直以来自己都在编织一个美丽的梦境,直到美梦醒来都还没发现身边的子馨。原来她一直都错了,原来她只要有子馨就够了……
猛然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快速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好像是要微笑的样子,“子馨——妈妈,以后我会照你的话去做的……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人来伤害我……”
虽然这么说着,但心上的刺痛还是如实地述说着曾经发生过的事,那个有着清朗笑容的男子在她心上插了一刀,让她疼得几欲晕厥,而那个有着清冷气质的女孩则在她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望着从窗口透进来的月光,在母亲的身影旁边,其他几个身影渐渐清晰起来,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出现……她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苦笑一下,原来她还是在意的……子馨,请让我最后任性一次吧,她紧紧手臂陷入了沉思,好像她又回到那个阳光明媚,他们初见的下午……
那年她十岁,跟着子馨来到传说中的父亲的家,那个自称是她父亲的男人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便带着她和子馨走进那堪称奢华的“家”,在装饰得美轮美奂的客厅,她看到了他,那个名叫昕初有着朝阳般清朗笑容的男孩,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微笑地看着她,仿佛已经看了许久……和那个名叫妍惜有着精致得犹如洋娃娃的小脸的女孩,她就在男孩的旁边,望向她的目光就像清水一般干净明澈……她早已不记得还有其他什么人在,只记得当时的阳光无比温暖犹如男孩的笑靥,当时的微风无比清幽犹如女孩的眸光……
十岁的她并不十分了解私生女的涵义,她只知道她和子馨相依为命的生活结束了,她只知道从那天开始她便可以和比她大一岁的堂姐——妍惜一起生活了,她只知道她可以常常见到比她大三岁的昕初——父亲朋友的儿子了,所以她怀着期待和喜悦开心地投入新的生活中,不再特意注意一直在她身边承受着异样目光和压力的子馨……
每天,她总是扬着一脸笑意告诉子馨,
“子馨,子馨,你看,这是昕初帮我画的画……”
“子馨,子馨,你看,这是妍惜送我的花……”
“子馨,子馨,昕初今天给我讲故事了……”
“子馨,子馨,妍惜今天教我弹钢琴了……”
“子馨,子馨,昕初说要教我画画呢……”
子馨总是带着那样清清淡淡的笑静静地听着她说,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也许早在那时,聪慧如子馨已经预见了他们三人日后的轨迹……
日子就这样云淡风轻地过着,虽然后来她知道了自己是私生女的事实,也知道了她和子馨只是因为她所谓的父亲由于一场事故失去了生育能力而使她这个私生子成为了他唯一的孩子而留下来的,但因为生活中有了昕初和妍惜,她还是可以快乐地活着……那时候的她还真是天真得可爱呢……
然后她慢慢地长大,和昕初的感情也越来越好,妍惜却因为性格渐渐偏冷而与他们慢慢疏远,她和子馨的对话内容里已经很少出现妍惜了,她总是兴高采烈地向子馨述说着昕初,而子馨还是依旧如从前一样安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是清清淡淡的笑意,八年后的子馨还是一如她十岁时的年轻婉约,素不知,一切已经在悄悄改变……
那天的阳光也是那么明媚,就象他们初见的那天,花园里她远远地看见昕初和妍惜,刚想过去和他们打招呼,微风中传来妍惜清冷的嗓音,
“昕初,你马上就要和我订婚了,不要再和清儿走得这么近……”
昕初上前轻轻握住妍惜的手:“惜,你还不知道我嘛,我们对彼此接近她的目的不是都知道得很清楚吗?”
妍惜看了昕初半响,才慢慢地说“随便你,记住你说的话,毕竟我们都不再是十一二岁的孩子了。”说完撇过头去。
“惜,你要怎样才会相信我?我们对对方的心意不是很早就知道的吗?你还要我重复吗?不管重复几次,”昕初深深地吸了口气,说,“我都只有一个答案,我爱的人是楚妍惜,我要娶的人也只有楚妍惜。”
“恩,我相信,我们走吧。”说完对着昕初嫣然一笑,仿若新雪初融,接着两人牵着手向花园的深处走去……
她已经不记得当时自己的反应了,只知道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花丛中,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象她想象中那样痛哭流涕,也是到那时她才明白电视里演的是多么的虚假,原来人的心伤到一定的程度会痛到无泪可流,因为流的只有血,如同一刀一刀狠狠刮着心脏,原本跳动的心变得支离破碎,几欲停止,却没有眼泪。
终于,等她扑到子馨怀里的时候,眼泪才不停地掉下来,子馨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抱着她,静静地看着她。

等她哭累了,子馨依然环着她,静静地听她述说,依旧是那样云淡风轻的笑意,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子馨,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你那么聪明会看不出来吗?”
“你就不怕我受伤吗?”她不禁有些责怪子馨的没有提醒。
子馨终于幽幽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顶“没有受过伤你怎么会长大?怎么会知道怎样让自己下次不再受伤?”
子馨说:“如果这次阻止你,下次你还是会受伤,但是我不知道下次是否还有我在,所以我没有阻止你,只是看着你。”
子馨说:“你和那时的我一样,都是一个渴望温暖的孩子,看到类似阳光的东西,即使明知道会受伤,但总不愿意去相信,就像扑火的飞蛾,明知道是毁灭的命运也会为了那一刹那的光明和温暖奋不顾身。”
子馨说,“但是,即使再伤再痛,也不能流泪,眼泪这种东西只要留在心里就够了,脸上只要有微笑就够了…”
子馨说:“如果曾经伤害你,不管是故意还是无意,可以原谅,但不要再相信,因为谎言一开始就存在…”
子馨说:“如果怕背叛,就不要走近,也不要让人走近,如果无法拒绝,就在心中筑一道冰的长城…”
子馨说:“如果可以,不要在意,什么都无所谓吧,只要守护好自己的心,然后幸福…”
子馨还说了些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子馨那天和她说了很多很多,然后她伏在子馨虽然略带清冷却有着持久而淡淡的温暖透出来,像极了清晨初升的朝阳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柔柔的,暖暖又不刺目的感觉,她于是就象回到自己极小的时候,那时的她还经常赖在子馨怀里撒娇不肯起来……带着这样一种淡淡的怀念,也带着一颗支离破碎,鲜血淋漓的心,她象是一只回到母亲怀抱的受伤小鸟,在母亲的怀里舔舐自己的伤口,慢慢地睡去了……
日子还是这样过着,昕初还是象往常一样来找她,虽然她可以强迫自己面对他,却无法面对自己的心,所以她开始不露痕迹的疏远他,如果日子一直这样下去,也许她会和子馨一起一直平静地生活下去吧,可是命运在不久之后又一次**了她……
那天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子馨陪着她去商场添购衣服,正在一个柜台试穿上衣的她们竟然遇到了抢劫,歹徒总共有七个人,他们的头上套着黑色的丝袜只露出两只闪着兴奋光芒的眼睛,手中举着的竟然是——枪。不知道是哪个人报的警,反正她和子馨遇到劫匪的时候警察已经把商场围得水泄不通,歹徒们见跑不了就用枪赶着商场里的顾客往顶楼走,这中间还包括她和子馨。
她和子馨平静地走着,谁也没有露出哪怕一点害怕或恐惧的情绪,她们就像是游离在周围哭闹的人群之外的旁观者一样安静地上楼梯,走到了空阔的天台。此时的歹徒不停地驱赶着哭闹的人群并向楼下的警察发出威胁……
她忽然觉得有点好笑,现在这样的情景她只在电视里见过,没想到等她自己经历的时候她竟然没有任何的感觉,只觉得心中平静之极,她甚至还有心情观察人群中其他人的表情和反映,她在心中暗笑着,原来人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会是这样的表现啊,原本道貌岸然的人们都脱下了平日的伪装露出了自己最真实的害怕和恐惧,这是对生命的渴望……
她忽然想到,那么她呢,难道她已经对生失去了依恋?她没有去想子馨,因为她总是觉得子馨无论什么时候都该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样子。猛然,她的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目光有一瞬间的停顿,子馨象是察觉了什么似的向那个方向望去——昕初和妍惜竟然也在人群中,而他们好像并没有法相她们,两人拥抱在一起,眼中流露出微微的恐慌。
她感觉左手被握进一只微暖的手掌,转头一看,竟是子馨,忽然觉得心里有一道轻轻的暖流划过,回握住子馨的手掌,她对着她微微一笑。
就在这时,歹徒和警察象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她和子馨被分开分别控制在一名歹徒手中押往天台边上,同时旁边的歹徒又押了两人过来,她微微抬头,那两人竟然就是昕初和妍惜……她无暇去看两人的表情就让歹徒一巴掌扇倒在地。
“老实点…”歹徒骂骂咧咧地把她拖起来用枪指着低头站在天台边,刚好能让下面的人看见,下面已经密密麻麻围满了人,但她没有兴趣去看,其他三个歹徒赶着其他人向门口走去,纷纷扰扰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门口。
似乎过了很久,三个歹徒回来了,其中一个拖着一个似乎很沉重的箱子,另外两个端着枪,警惕地四下张望,押着他们的四个歹徒看见三人回来好像放心了些,对着他们的枪支也稍稍放下了,就在此时,几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几乎在同时想起,歹徒们心脏处或头上几乎同时绽开血花缓缓倒下,她忽然明白过来,原来不知道何时狙击手已经埋伏在他们周围等待着歹徒们松懈的一刻…
还没等她有时间转头看看子馨,本来挟持着她的歹徒不知为何竟然没有中枪从地上一跃而起,现在他已经被忽如其来的变故激怒而失去理智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她,就在她听到枪响的一瞬间,一股力量将她重重的推离,在她脚步不稳地向旁边推开的时候看见子馨洁白如雪的衣襟上绽开了火红妖冶的血花,此时的子馨尽管没有褪下她的温婉淡雅,却也比平常多了一份温情和羁绊…
然后她看到了子馨眼中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有不舍,有怨愤,有依恋,有担忧,还有隐藏在深处浓浓柔情和某种她一直都没看懂情愫。只是这一瞬,她便觉得过了千年万年…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因为失去子馨的恐惧而失声大叫就感到身上传来另一股力量带着她向天台下方跌去……
迅速调转目光,她看到了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妍惜——为什么,为什么是她?她为什么想她死?原本就支离破碎的心脏再次绞痛,一片一片……
风猛烈地刮在脸上给她带来阵阵刺痛,有那么一刹那她感觉到了飞翔…就像一只自由悠闲的蝴蝶,缓缓地飘落,扬起和子馨一样洁白如雪的衣袂……
那么,她已经死了吗?从九十九层楼落下的她应该已经成了一堆血肉了吧?那么她现在是怎么回事?
韩清儿终于从一片浑浑噩噩中回过一丝心神,怔怔地看着自己小了许多白皙细腻的小手,这哪是她的手啊?这分明是一个小孩子的手掌,她木然的眼光扫过自己一直拥着的丝绸缎面的被子,坐着的红木雕花大床,浅绿色轻纱帐子,木质雕花的窗台,不大的房内红木的桌椅,台几,摆放着的精致的花瓶瓷器,还有空气中传来的轻微而清晰的虫鸣和淡淡的花草香味无一不在提醒她,这绝对不是她说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她没有白痴地去想是否有人在拍戏,变小的身躯明白地告诉她在她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很清楚自己的神智,也很清楚地知道先前发生的事绝对的真实存在,因为她和子馨一样相信自己的判断。
子馨,那么如果是子馨,她遇到这样的事会怎么做呢?对了,她一定会一如从前笑得云淡风轻……
想到子馨,她残破的心上似乎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意,对于子馨的死,她虽然心痛却并不觉得不可接受,也许内心里她一直觉得与其让子馨随着岁月慢慢老去这么残忍,还不如这样凄婉妖冶地告别更合适她,就象一缕清风拂过,风过,无痕,却留下了清,凉……她冷血吗?毕竟子馨是为她而死,但她并不觉得,只因为她懂得子馨,对于这个世界,子馨其实早就抛弃了吧……
这个身体到底是谁呢?这样想着,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些信息。清儿?这身体的主人竟然也叫做清儿,什么?韩清儿?那不是和她一样……
不错,她一直都姓韩,这个属于子馨的姓是她即使是在她和妍惜最要好时,妍惜劝她和她一样改姓楚的时候都没有答应,现在,这大概是最后一件子馨给予她的东西了吧?这样也好,毕竟韩清儿三个字她还不想放弃呢,只因为这是独属于子馨的记忆,是证明自己和她有关的唯一东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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