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风色一如蜿蜒的碧波，迎来南方静静而淡的秋天。我坐在月光里，横一管短笛，吹奏月光的心事。
心绪随风而起。明澈的窗外有清影婆娑，婆娑我一生的思念。
你晶莹的目光，象十五澄净的月，悠悠然然流过我的心际，清凉、甘甜、柔媚，轻轻抚慰着我曲折起伏的灵魂。于是，我的灵魂之舟，在你那温馨而多情的碧波里，荡荡漾漾，划响清亮的琴弦。
从此，我的梦里，就舞蹈着你恬静的微笑，我的心上，就弥漫着你青翠的声音。
从此，我成了一条欢快的溪水。
二
灯下，翻开一卷古诗，几千年来的声音满怀深情地唱起。从关关雎鸠到长相思慢，从蒹葭苍苍到红楼箫曲，从雪花飘飞的北国到水明沙净的江南，从白山黑水的眼里到大江南北的眉上。在你的心中，在我的魂里。也不知唱醉了几春鸢尾几冬腊梅，更不知唱醉了几许古人几多今人。
这仿佛是我凝结了的歌声，仿佛在我的心中已唱了千年，也仿佛做了千年的梦。梦中，总有一株淡色的丁香在远处闪亮地招摇。
我在梦中艰难地跋涉，向着那闪亮的招摇。仿佛历经千年，漫过诗经的河州，淌过宋词的长河，泅渡茫茫汉水，翻越连绵的巫峰，寻找那巴山夜雨中的一支待剪的红烛。
在跋涉中，我把自己走成了一只没有故乡的鸟儿；在寻找中，我把自己写成了一段没有情节也没有结局的故事。
三
如今，我终于回到了现实之中。那是怎样的梦啊。在白昼与白昼之间浮现夜晚；在夜晚与夜晚之间凸显深渊。在夜晚中，我迷失方向，背离了自己的灵魂，像一棵即将燃尽的干柴一样为一个行将消逝的冬天唱最后的，也是最凄婉的歌；在深渊中，我无法自拔，眼前似乎有凄哀的亡魂在诅咒，又象是在呼唤，我在绝望之中绝望，却又不在绝望的绝望中沉沦。为着那闪亮的招摇，我走遍十殿阎罗，寻找着零碎的真身。
那是一种对生命的汲汲不息的感情，它让我在灵魂以外看见了更加真实的自我。
闪亮的招摇，已牵引千年。相对时间而言，千年算得什么？然而，对爱情而言，一夜是否太长？
我带着一种忧思的希望漂泊。而漂泊了我千年的心事的是谁呢？侵蚀了我千年的梦境的是谁呢？丰富了我千年的相思的又是谁呢？
哦，撒满我心头的目光，你清亮的眼眸。
于是，在梦幻之外，我回归到了现实，在诗歌之外，我回归到了深情的语言，在生命之外，我回归到了你。
你在星光灿烂万家灯火的窗口望我，在暮色苍茫的巷口，等响了我蹒跚移来的脚步。而当晨雾迷茫了群露颤动的春色，在雪花荡漾的村口，我寻艳了你悠然挥出的微笑。
四
你的窗开始溢漫烛光，我的黑夜逐渐明亮；你的手开始传递力量，我的深渊逐渐消失。
如果我是一条奔腾的河流，你就是岸，就是堤，就是深邃的峡谷，在你的怀抱中，我才能汹涌成浩渺的大海。
如果我一粒饱满的种子，你就是雨露，就是春风，就是温暖的阳光，在你的滋润下，我才能站成参天的大树。
巍峨的山脉，需要绿草、树木、山花，有了这些鲜亮的色彩，山脉才能装饰成春天的窗口。
只有烛光才有的沉静温情，如此丰满地饱含在你的眼里；只有诗词才有的淡雅蕴藉，如此协调地融含在你的倩影里。此时，对着你，我想说，在我生命里早就想说的话语：我喜欢你，我爱！我爱，我终于回来了！
五
也许，我早就应该回来，也许，我该象一个聪明人一样，捧着一簇头发，然后说，我拥有了世界。
可为什么洗刷我眼中阴霾的是你的泪水？为什么惊醒我旧梦的是你的歌声？为什么我没有象诗人那样燃烧了并且在灰烬中成为永恒？
于是，我只能再一次将自己放逐，却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
在我来说，梦与现实，就是昼与夜，支撑着我的今生。而诗歌呢？
诗歌是那样被撒出来，放在水面而不是深入水中，只能在水面闪一些粼动的光。
其实，语言的深处还是深情。深情的语言化作诗歌。
唯有深情，活在诗歌里，才是我能坚持存在的一个理由。
我在梦幻与现实之间徘徊，痛苦而自责。时而回首前尘，时而眺望未来。
每天每夜，都有诉不完的忏悔，诉不完的祈祷。而它们比上面的文字更象诗，可我却无法破译出来。
我用一些文字补救破碎的记忆，用更多的文字献给深深的爱情。
在文字之外，我慢慢地发觉，最能引动我内心的还是那闪亮的招摇。我也知道，有了你，我今生将不再孤独。因为，我在梦幻与现实之间，还是悟出了真正的深情。
在寂寞的凡尘中，如果有人能认真而仔细地阅读，便可以无憾了。
我在许多感情、心绪之间穿行，又痛又累。三十岁了，我的心理和精神的年龄比我生活和**的年龄大了许多许多，这是我不能也必须接受的现实。
六
于是，我又一次回归现实。
月辉清泠，我们相视无言。
我却听到了。
听到你匆匆的足音跨进我的心门，象春之涧泉流泻瀑布，象夏之夜雨浇灌土地，象秋之菊风吹响竹箫，象冬之飞雪含缀红梅。
你成了我心头律动的天籁。
我回归了我的心动，回归到了你。
当你进入我灵魂深处的瞬间，我在泪流满面中看到我醉成了一曲《良宵》。
是你给了我光明，我会把我的整个世界给你；
是你给了我爱，我会把今生连同来世，都交给你。
诗到语言为止，这是谁说的？
我到你为止，这是我说的。
不是因为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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