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都市、大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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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铁路线上碾转了十多天,为了躲避搜捕而换乘着各列向东行驶的短途列车,中途在北海(伊尔库茨克)搞了张伪造的身份证明,在那上面我用了化名--沃尔娅。
离开北海之后,一路南行,向着那被称为中原的地方进发--那里是这个庞大帝国的政治和经济中枢,而我相信那儿也将是革命的火山口。面对着眼前那一望无际的平原,我的心情再一次被激荡起来。并不是因为感叹这草原的辽阔,而是一路上的所闻所见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心。
过去对于我们这里西部穷乡僻壤的人来说,东部一直意味着繁荣、富裕和文明,可我这一路上过来并没有看见贫穷有丝毫减少的迹象。经过那一座座山脉、一片片平原,任何人都会感慨大地之宽广、物产之丰饶,足以供所有人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可所经之处劳动者永远是衣衫褴褛,那些不劳而获者却是衣着光鲜,我现在终于开始明白了,那些所谓的“文明”原来是属于不劳而获者的、是属于强盗的“文明”。
“瓦莲莉娅.安德烈耶芙娜.梅尔库诺娃,你应该站在哪边?是那些衣衫褴褛的、粗陋不堪的野蛮人一边,还是那些衣着光鲜、华丽高尚的文明人一边?你属于哪一边?”意识深处有一个声音在拷问着我。
我闭上了眼睛,眼前浮现出母亲那双因为操劳而结满茧子的手,昏暗的油灯下日复一日地做着那些针线活,从早做到晚也仅有几个铜板的微薄收入。
接着又浮现出了那些儿时的玩伴、那些情同姐妹的好友,她们中许多人去了大城市后就再无音信......就这样我又回想起了更多,许多场景不断地涌现出来......二年前瓦洛佳带着我走访工人居住区,那些低矮的木头棚子里竟然住着一家六口人,那些男人和女人们木纳的表情、拘束在角落里的孩子们那可怜巴巴的眼神......“难道居住在这样的环境是我们的错?”后来瓦洛佳在工人集会上这样问着在场的所有人......在那遥远的Sibirya小村庄,那些淳朴善良的居民,过早承受命运不公的小柳达......在火车上,那些对生活几乎就要绝望的士兵们......一路上所看见的那些衣衫褴褛、忍饥挨饿的农人们。
“我想我属于‘野蛮人’这一边,我就是这么个‘野蛮’的人,我渴望着毁灭这个‘文明人’的世界,把它彻底地毁灭干净!”我这样对自己说道。
明确了自己的归属,前方的目标更加明确,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应该开辟属于自己的历史--人民的历史!
离开北海后又经过了十天的旅程,我来到了此行目的地--上海,这里是社会民主党进行活动的主要城市,大量的产业工人使这里的文化相对于京城更偏向于进步和革命,我知道有大量党的刊物是在这里编辑和印刷的,虽然现在这些都是地下活动,可在这里更容易遇见和认识同志却是毫无疑问的。
伴随着出站的人流来到火车站外,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我还是被眼前大都市的繁华景象所震惊。那密集涌动的人潮,各色衣着的行人,大街上穿流不息的汽车,就在我的大脑还来不及对所见到的事物作出反应的时候,视线已经移向了那些挂在高楼上闪烁不停的霓虹灯,然后是那一幢幢高楼,它们的楼层和高度......心里除了惊叹还是惊叹,我甚至开始怀疑这里与我过去生活的地方是否处于同一个世界?
有些盲目地走在大街上,努力平静着自己的心情,现在我开始明白以前经常所说的大工业时代的含义,这些东西只有自己身处其中才会有所领悟。否则对于我这种生活在西部边陲的人来说,这些词汇只是书本上的符号罢了,对工业化的理解只限于火车、电报这少数几样东西。
伴随着脑子里的纷乱思绪,自己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一处路口,看着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我开始茫然起来。
“我该去哪儿?”呆立在路口不知所措地问着自己,到并不是说我没有目的地,只是现在完全不认识路。
我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纸条,这上面记着我要找的一家社会民主党刊物的地址。本来在乌拉尔搞活动时也没有特别留心,经过这么长时间后就只记得这一个地址了,而且我也不敢确定记得一定准确。甚至很多情况下这些地址也是伪造的。

但既然来到这里我就不会轻易放弃。
在我寻思着是否应该找人问路的时候,背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小姐,行行好给点吧?”
我回过头去,看见是一个五、六岁模样、身上批着破烂的麻衣的小男孩正扯住一位时髦女郎华丽绸缎的一角纠缠着乞讨。在小男孩的身边还带着一个比他年龄更小的女孩,我想也许是他的妹妹,那女孩正用她那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祈望着。
“滚开!小瘪三。”女郎不耐烦地给了小乞丐一巴掌。
小男孩被扇倒在地,他用手捂着脸,眼泪流了出来。这让我内心产生一股冲动,我想上去抱住这孩子,安慰他。
“这孩子真可怜......”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却从男孩那被泪水模糊的眼睛中读到了愤怒。
“看什么看,罗宋瘪三死远点。”髦女郎从我身边走过时丢下一句方言,我大概听明白意思了,于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那件离开Sibirya后一直穿在身上的褪了色的套头衫,已经打了三个补丁的棉裤和一双脏兮兮的皮靴,已经6月了,可我连一双夏天穿的鞋子也没有。这让我不禁自嘲:“没错,果真是瘪三......。”
下意识地用手理了理头发,现在还没有精力管这些,瘪三就瘪三吧,我本来就属于瘪三。
......
胶州海军工厂是目前汉帝国海军最主要的武器和设备制造厂,位于胶州湾以西、大沽河入海口以南、胶州至黄岛铁路线以西的滩涂上,占地约80万平方米。该厂建于1860年,起先只是水师的修船所,仅有一座泥船坞和相临的帆缆、铸造车间。后来几经扩建,到今已发展为包括炮厂、鱼雷厂、设备厂、电气厂、船厂、测试基地在内的帝国海军装备生产和研发基地。
新的无畏舰需要威力更大十一寸(营造尺)主炮,杨波来到这里已经第四天了,为的就是了解新炮的性能及进度。
厂区北端的炮厂锻造车间中,粗壮的铁链牵动着通红的钢坯,正在承受巨型锻机的锤炼。中校站在车间一角离机器不远的位置,观看着新型主炮炮身的制造过程。车间内的温度很高,与室外宜人的气候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他不时地掏出手帕擦拭额头淌出的汗水,身着白色海军制服使他在车间里显得格外扎眼。
“这是第二批用来测试的52倍口径身管。”一旁陪同的厂工程师说道。
“第一批的测试结果如何?”看着红色的钢坯杨波若有所思地问。
“第一批炮是在德国克虏伯厂协助下以原先九寸半炮为基础放大设计,测试下来性能尚可,发射新型10式穿甲弹在0-50链距离上的穿透力要高于克虏伯推算的曲线值。只不过在测试中该炮弹散布有些大。”
“哦,查明原因了么?”杨波显现出对问题关注的态度。老实说他不是一个具有决策权的人,所以也不会介意把那么些问题写进报告中。更何况他清楚无论如何,自己是作为海军部的代表来这里的。
“还没查出原因。”工程师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就我个人估计,可能是炮弹重心需要调整,要知道为了提升射程,10式穿甲弹是按照轻弹的思路设计的,在这方面目前还处于摸索阶段,毫无经验可寻。”
“只能多进行几次测试,尽快找出解决之道,新炮务必要按进度上舰,52倍径十一寸舰炮当是当世最强之炮,这是帝国海军赶超列强的关键!”目光注视着还在锻造中的钢坯,杨波态度坚决地说道,他是真心希望海军能够雪耻1905年之败的。
“战舰总是在服役时就已经落伍了,这些吞金食银的大玩具永远满足不了海军的需要。”工程师摇着头,透过车间顶上的气窗望着那一小块天空似在自言自语。
“呵呵,也许是这样,可我们还是得建造更强大的战舰,就如小孩子需要在其他孩子面前炫耀新玩具那样,就是这个道理。”杨波仍旧注视着锻造中的大炮。
一缕阳光透过气窗撒进车间内,使这沉重的地方瞬时变成了金灿灿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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