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余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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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了几百米,逐渐远离热能,天地就陡然一寒,正因为天气寒,丽莎也没有多走,就在这个温暖圈旁边。
她一看到沙红狐,就情不自禁地往外逃,一边激动地走着,一边甩着两只胳膊大喊:“你呀,与你的小妖精呀,怎么不去呀,干嘛还来管我?!”
这时,寒冷侵扰,她激动地大喊大叫着,时而退着走,停歇时已经把两只胳膊抱上了。
沙红狐一边跟着,一边说:“丽莎,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我们远离拔枪相射的生活好不好?!我们离开它,我让你放下枪,就是害怕你们相互射击,这样,不只是射死别人,也会射死自己。”
丽莎一边走一边大叫:“这是我的自由,不要你管,让不让进你家,那是你的自由,带不带枪,这该是我的自由。”
她又一回头,发疯地大喊:“自由高过爱情。”
沙红狐一焦急,真想答应她,允许她带枪,只要她回来,一切都好商量。
正犹豫,丽莎又说了:“你说吧,你到底能不能让我带着枪,告诉我。”
沙红狐无比矛盾,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拒绝说:“不行,丽莎,自由,人权和自由,会毁掉我们的。”
丽莎喷着白气,往荒漠就是一阵猛跑。
沙红狐也连忙追。
前方出现了皱褶型的冰峰,一斑白一斑黑,耸立成山,在其它方向上,也只有连绵不断冰渣地,高高低低,象长长的巨齿连绵而去,伸展到远方,最后没入刚刚显露的暮色中。它们在黑暗之中做引导,像是能发出微弱的光芒,把天地的边缘搅得一团浑,使人怀疑自己的眼睛还能不能用。
两个人一前一后,就在这种一踩就想翻倒的疙瘩地上蹬苔癣,艰难地前进。
沙红狐终于接近了丽莎,把她扯上,又大声说:“丽莎,把枪给我,咱们赶快回去。”
丽莎反手扣在他的胳膊肘上,一用力,把他摔了出去。
这种地面丢跟头是件再残酷不过的事儿。
沙红狐用手一按,手和肘就都擦伤了。他爬起来,把丽莎抱住,恐吓说:“天黑了,你想冻死吗,有狼呢,这冰川上狼多得不得了,多得不得了,你看,那边黄彤彤的闪亮点,那是狼,丽莎,我们回去,这两天不太平,狼群把这里都包围了。”
正说着,一匹巨大的冰川狼就在一座冰雪包上伸脖子,嗷嗷不休。那声音太揪心,让人觉得又远又可怕,同时,还让人觉得自己是深处荒漠,身边无人,无所依赖。丽莎一紧张,就不再挣扎了,返过来,抱住沙红狐,连声说:“你不要吓我。”
正说着,一道灰影向自己这边儿移动过来,丽莎最先看到的,往一侧一指,大叫:“狼,狼……真的有狼。”
这种时候,丽莎更死也不愿意放弃枪,紧紧地攥着,硬着胆说:“我射它,我射死它,它赶到跟前,我就射死它。”沙红狐揽住她劝住说:“住过冰川的人都知道,只要狼看上人的眼睛,就知道你是谁,你一开枪,它就会呼唤自己的同伴,把枪给我,我们走,赶紧走,回到家就不碍事了。”
丽莎立刻说:“那我们就不等它看到,现在就射,现在就射。”
沙红狐没想到自己适得其反,只好说:“丽莎,丽莎,你冷静一点儿,也许你还不知道,我爷爷给我看了卫星图,这周围都是狼,都是狼,它们好像发疯了,在这儿聚会,你不要开枪,你一开枪,我们就会被它们报复,请你相信我,我们只要若无其事地往回走,不碍事的……”
丽莎大声说:“不,它从后面来,挡住了我们回去的路,会咬我们的。”
沙红狐刚说个“不会”,就见她用火药枪一指,“啪、啪”射了两枪,不知枪射程不够,还是狼身体庞大,又在快速移动,没打死,那狼一转身,没入暮色。沙红狐迅速夺下她手中手枪,大声吼问:“你怎么不听劝告呢,这种狼一说成群就成群,一说成群就成群,它们都能记住人的样子,记住人的气味,会复仇的……”
他不说了,扯着丽莎的胳膊回头走。
丽莎提溜在后面,不停大声说:“我这么做是对的,它们来了吗?来了吗?!那狼一个一、二百斤,吃人,吃人。”
沙红狐焦燥地说:“狼不敢轻易惹人。”他解释说:“你别看它们好几百斤,有一张血盆大口,可是它们有头脑,知道人类手里有枪,但是它们有家庭,有家庭,公狼死了,母狼会召集别的狼来报复,母狼死了,公狼也会召集别的狼来报复,如果幼子死了,它们都疯了一样报复。”
丽莎讥讽说:“你怕呀,你怕?!那好,我不走了,我就呆在这里,等着他们报复,等着他们报复。”
沙红狐恨不得哭给她看,让她知道她有多固执,多自以为是。要不是狼有这么难缠,它早在克星一样的人类手里灭绝了,谁不知道狼牙,狼爪珍贵,甚至是狼骨。要不是它们不轻易招惹人,知道复仇,它们早就因为自揣珍宝而灭绝,知道狼爪和狼牙珍贵的人们能单单怕暴风雪吗?!如果它们不难缠,人类会很容易就单独行动,深入狩猎。很多参加过的军人回来,都会心有余悸,说:“它们就是妖魔,雪一大,能量枪一不顶用,它们就挑这个时候上来,有时真有时假,有时候你特意把飞行器升起来,释放暖雪粉,驱逐了雪片,又不见它们。”还说:“别看它们平时都绕着你走,到了那个时候,那种天气,它们都是疯子,一点都不怕死,能量枪根本不管用,火药枪瞄不准,一上来,都蹿得飞一般,一秒钟上千发的机关枪架起来,它们已经混人堆里了。”
不少研究员也表示,狼群中曾出现过几种不属于狼的身影,一种是前腿比较短,另一种只看个身影,好像头上张了角,身体比所有的狼都大,也许狼群中应该生有一种伴生生物,这种生物具备超常的智力。
有不少人甚至要单独建立一门狼学,并列举证据,远古的电影和中也经常出没它们的身影。于是,更有人转去搞崇拜,比方说吉尼的爸爸,不要以为他给儿子克个狼头过分,还有人专门写书,谈这个商场,叫什么狼的学问,要求商人们嗷嗷叫,厚脸皮,凶残,瞪眼,攻击性,多,甚至强,没错,有人专门强调过这点,告诉说,凡是成功人士都比较好色,不信,大伙可以查查这些书,保证有,他们甚至总结出怎么去卑鄙,怎么缠人,怎么胆大地吃人,怎么往一个生病的手里塞兴奋剂,往一个肥胖的人手里塞梗塞人心脏的食品盒药物。这类书很多,几乎充斥了整个畅销书,好像写书的人为了吃人钱财,宁愿学野兽吃人。

不管怎么说,狼除了不怎么去吃活人,还真不大好惹。
沙红狐一直都是狼的邻居,每天夜晚独自熬夜,尚能听到对面的狼啸,比起那些连狼都没见过,却描绘猛狼如自己亲生爸爸的人来说,也许会更清楚点儿狼是怎么回事儿,狼也许真的开始比得过人了,你如果不招惹它,它肚子不饿,起码不会随便像你开枪,更不会把疯狂当乐事儿。
当它们冒枪弹反击时,它们哭一样哀鸣。
这种可怜的,有点像人的动物,只因为从你眼前走过,你招惹它干什么?!
就是它不来报复,你打它一枪干什么呢?!
沙红狐只好说:“丽莎,丽莎,我也不知道它会不会报复,可留在这里,我们很快会被冻僵的。”
丽莎也感到冷了,肚子也饿,咕噜噜直响,妥协说:“你把枪给我,我们一起回去,把枪给我,没有枪,我睡不好觉。”
沙红狐连忙问:“你以为我会开枪杀你吗?丽莎?你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你已经是了,几个丈夫会……”
他不说了,就是有丈夫杀妻,也有妻子杀丈夫,大家同床异梦,心照不宣,从许多年就开始了。
没法去证明,他只好说:“丽莎,我是爱你的,是爱你的,宁愿我死,我也把你保护我,你相信我,相信我,如果你喜爱枪,我们一同参军,行吗?那是为了人类的生存而开枪,不一样,就像狼在与人类的战争中,拼着血肉去撕咬。”
他期待地问:“丽莎,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丽莎略作沉默,暴躁地大声说:“我要是不信任,我就不会把塔神给灭掉火,我就不会,可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呢?!”沙红狐先是沉默,但很快就说:“她也不能有枪,她也不能,大家抛开隔阂,抛开枪,即便是你争我夺,相互打了几拳,相互骂一场,这又有什么呢。”
丽莎冷静了一下,说:“有的,这事事关尊严。”
沙红狐说:“枪杀别人,我们就有了尊严吗?!你看看我们,把什么都付诸于枪支,是不是得到尊严?!我们需要朋友,需要同类,需要温暖,丽莎,小麦的妈妈虽然过分,但她和你是一样的,她也想靠枪获得尊严。你们都放下这种想法,都放下枪呢,我觉得那时,我们真的拥有了真正的尊严。我爸爸很少带枪,你相信吗?!他公开发表演讲时不带枪,我觉得这才是尊严,人受爱戴,只有在抛弃枪的时候。”
丽莎念叨说:“我的天哪,演讲不带枪,到处都是反对派,他迟早会被人射杀的,你应该告诉他。”
沙红狐带着一种儿子对爸爸的崇拜,轻轻地说:“这正是他拥有尊严,真正受到人们爱戴的缘故。”
丽莎赌气地站着,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夜空抚过,抓起她的头发,轻轻地绕指回旋,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终于慢慢伸出一只手,交给沙红狐,身子后挣着走,一边走一边要求:“如果两个人都不能带枪,我并不怕她,我毕竟练过空手道,并且拿过冠军,我只是受不了,我只是觉得你更爱她而受不了。”
深深静谧的夜空好像在吹奏一首绵绵的夜曲,把人的心几乎都吹了个碎,冰川斑斓,一层一层地铺开,上面却只走着两个忘记寒冷的人。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好像是水田边的牛,一头跟着另一头,好像是孤独的狼,一尾在这丘,一尾在那丘,会需要什么声音吗?!
突然丽莎“哎吆”一声,弯下腰去,想是扭了脚,沙红狐责怪两句,蹲了下来,丽莎狡黠地笑了笑,趴去上面。
两个人这么给走着,一个身子微微前倾,另一个相依相贴,好像一人背上一座山过河,好像一藤缠了一棵树偎依。
突然,几声奇怪的“呜呜”响了起来,丽莎低头一看,下面一个小狼,似乎两眼都没有睁开,可爱地在冰川上拱,但是,它身上还没有多少毛,如果让它这么拱,它会死的,丽莎要求说:“它会冻死的,干脆我们把它带回去吧。”
沙红狐却没停,拱起她往身上送送,说:“刚刚你吓走的那只母狼也许正在一旁看着,等我们走开,我们要把它带走,母狼会觅着孩子气味找上门的。”丽莎晃着他的脑袋说:“鬼才信你,它们的鼻子什么都闻得到,骗人,它妈妈被吓跑了,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回来,蝎子,我们把它带回去吧,带回去吧,唔,带回去!”
沙红狐说:“冰川狼宁愿死也不会丢下自己的幼崽。”
丽莎争执说:“会丢的,你看小麦的妈妈,把小麦丢了,不丢这幼崽,它妈妈也就跑不掉,跑了就是跑了,我想世界上没有你说的妈妈。”
沙红狐说:“有的,我妈妈为了保护我被人开枪打死了,那时我刚出生,她就趴在我身上和人互相射击,她死了,我却安然无恙,一直呆到我爸爸赶过去,你要不信,到明天过来看看。”
丽莎改口说:“老蓝人例外。”她回头看着,说:“这是小麦的妈妈,不是你妈妈,她不会回来。”
沙红狐说:“会的。动物都有天性,有的动物不吃尸体,有的动物不吃同类,它们就真的不吃,有的动物按季节交配,有的动物打洞,有的动物上树,有的动物被自己孩子挑战权力,失败了自己去流浪,这习性往往是天性。他们哪怕死也不相违背。不过,也有人说它们思维固化,说它们没有意识,有个叫卡尔的哲学家,他不是生物学家,却得出非常有名的结论,说动物与人之差异是因为它们不具备能动性,不能使用工具,但到今天为止,我们才知道我们错了,至少沙漠中的蝎子知道躲进沙层,休养多年,我还是觉得动物们一直依循某些习性不是因为他们傻,没意识,而是一种可敬的传承,而我们人类也肯定有。”
丽莎一下忘记了小狼,轻轻地说:“卡尔很出名,研究远古,了解东方,需要去了解他,起码他说,若干年后,人类会是一个自由发展的年代,他也就依照着人,把社会依此分为,依赖人的社会,依赖物的社会,自由发展的年代。也许我们还是同族呢,可是据我所知,他这些理论在我们同族人中并不是很卖座,他临死的时候,自己都产生了相当的怀疑,怀疑其正确性。”
沙红狐说:“不过我们东方人却奉为经典,为了引入它奋斗数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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