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颤抖着拨开帘子，看着帘后的这张脸，相恋了六载，却相思了两辈子。
往事历历在目。
他在阳光中抱着一摞书，朝着我干净清爽地笑；他牵着我的手，在春日的烂漫下漫步树林；他无奈地答应我深夜飙车，稳稳地握着方向盘，自信地超越一辆又一辆；他抱着我，带着淡淡青草气息，深深地吻我；他羞红着脸，问我是不是愿意嫁给他；他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要我好好活下去；他安静地躺在我们新房的床上，和着我的泪水，被我一把火燃烧得干净•••••
无意识地抚上这张脸，喃喃地告诉他，“如果这算是一场梦，我希望我永远不要醒来。”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些不确定，却仍像以前一般，轻轻地为我擦干泪水，但我并没有在意，好好的掩藏好自己的情绪，微笑着靠近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跳，告诉自己，望艾，他还活着，活着•••••
“你，就是那个找朕要药的人吗？”
身体彻底僵硬住了。我踉跄着退离了他的怀抱，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张脸。明明就是他，明明就是！一样的笑容，一样的味道。
我干笑了下，敛眉问道，“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朕当然知道，朕只是在问你，是否就是找药的人？”他退回那把豪华的座椅上，优雅地转身撩袍坐下，一身的明黄晃得我眼睛生疼，连带着一颗上突下跳无法收拾的心。
我紧紧地咬着唇，手不自觉地在身后勒成拳，强忍着凌迟般的钝痛，眼里的酸涩，讷讷地开口，“你是然吗？是吗？”
他满不在意地轻笑一下，扬眉对我道，“然？你以为朕是你的某个情人吗？”
你以为朕是你的某个情人吗？
我该相信这是真的吗？我应该感谢老天，还是该痛恨它再一次**我？
我甚至不知道这个时候，我该和他说些什么。
“司天监的人说的果然不错，是个绝色，比朕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都美，清澈，却又妖艳，不过，是祸水。”他执起手边的笔，边瞧我呆滞的面容，边勾勒着我的样子。
现在我算是确定了，他，不是然尽，不是那个愿意为我付出一切的爱人。
但对着这张和然尽一样的脸，叫我怎么心平气和的和他讲要求？
“怎么？今天来就是想用美人计夺朕的药吗？”他戏噱地开口，朝我轻佻地一瞥，手上的动作不停。
我深深地闭上了眼，强迫自己对自己说，如果沉浸在这张和然一样的脸中，那我永远救不出然。
“没有。”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稳些，直视这他，“只是单纯地想和你讨药。”
“哦？那你凭什么认为朕会将药给你？”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给我，来只是不想轻易放弃一个可能。”我告诉他实话，但我觉得他不会轻易松手，“如果我能满足你的要求。”
“嗤！你认为朕的要求会简单吗？”他站起身，走到我身边，抬起我的下巴，轻抚着脸颊，眼里满是欣赏。
“说出来听听。”我直接打开了他的手，虽然他和然尽长得一样，但我不认为这就足够他随意碰我。
他对我的行为很不满意，眉头轻皱，“司天监的人在十几年前曾预测过，有一个将要动摇我朝旭根基的女人的出生，当时朕还不是皇帝，但前几日，司天监的人又告诉朕，此女要逆天改命！”他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在这空旷的大殿里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而我，并不想违逆。
“你的要求总不会是让我自杀吧，就算我要逆天改命那又如何？况且，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动摇你国家的根基，我也没有那个能力。”
他瞥了我一眼，缓缓道，“你应该就是紫阡陌吧，当年的老侯爷幼女。”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所以知晓情况的双方，完全没有必要做出惊讶的表情。
他见我不回答，又继续道，“还是让朕的皇弟念念不忘的碧水宫宫主。”
“你怎么知道我这个身份？！”
“就在你掀开这面帘子的瞬间，朕就认出了你。”他望进我的眼中，却摄取着我的心魄，“你没死。”
他的表情告诉我他的确定，只是我想，此刻我的表情，一定也在告诉他我的惊恐。
他稳稳地握住了我几欲后退的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不想听听朕的要求吗？”
诱惑的眼神，完全一样的面庞，带给我的却是彻底的反感，我狠狠地甩开他，“既然知道我所有的底细，何必再假惺惺地做戏呢！”
“做戏？”他挑眉，“没有，不屑。”
我调过脸去，不再让自己心乱。
“帮朕统一这江湖。”
我倒吸一口冷气，仿佛第一次发现夜的冰凉。
“你是皇帝，你应该清楚，如果朝廷和江湖有所牵连必然会引起大乱！”
“不需要你来教训朕！朕自有分寸！”他狠狠地回视我，我始终受不了这张脸上出现这类的表情，干脆闭嘴。
“司天监的人说的话，朕始终记在心上，没想到，你的命这么硬！”他将完成的画放在我眼前，突然用大提琴般的男低音在我耳边笑道，“帮朕统一这江湖，朕给你药，给你动摇这个国家根基的机会。”
温热的气息仿佛是他的，我蓦地回头，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心里是说不出的痛。
就算不是同一个人，我也忍受不了，真的忍受不了。
“说你愿意。”带着蛊惑人心的温度，他给我下了一记猛药，“为了那个和我拥有一样脸庞的人。”
才发现，原来人可以这么无奈，这么悲哀，为一个不相识的人。
我沉沉点头，做下这个会让无数人家破人亡的决定，只为让一个人复活。
我想我是自私的，但经过这么多，就让我自私一回吧！
“朕真替皇弟不值，竟然为一个根本不爱他的人，堕落到这种程度。”他摇头失笑，懒懒地半躺在藏宝阁的一张玉床上，用着然的脸对我妩媚。
我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冲他伸手，“药给我。”
他只是看着我，并不言语。
“我都已经答应你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了，你还要什么？！”
他朝我摇了摇中指，“没，朕只是想提醒你，有空去看看朕的弟弟，他为你失去太多了。”
“会去的，只是我们之间已经结束。药给我。”
说不留恋是不可能的，但人不能贪心，既然我选择了这条路，就算死，我也要走到底。
他翻身到玉床的里侧，轻轻得敲击了玉床的一边床柱，一块暗格突的一声跳了出来，露出几颗黑色的药丸，用一块丝织的手帕包起，轻放入我手中，嘱咐道，“如果你真的决定了用这药，你就必须做好一个心理准备。”
我强忍着内心的激动，“什么？”
他看着我的眼，认真地说，“一颗药，用你十年的生命做药引，换你爱人的十天。”
我将药收入怀中，放好，不在意地对他笑笑，“就算是用我剩下的所有生命换他一天，我也觉得值。”
他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转瞬就被失望代替，“为什么你不能为朕的弟弟做到这个程度呢？”
我嘲笑地看着这个皇帝，“难道我和桓鹤弄到这个地步，不是因为你吗？”
他的眼中出现了犹疑，“因为朕？”
“看着你的脸，对你说我和桓鹤的过往，会有犯罪的感觉，但我必须说，如果你不是怕我和你弟弟联合，夺取你的江山，你会做曾经的那一切吗？”
他立刻从玉床上坐起，严肃地看着我，“休得胡言！”
“胡言？或许吧！反正我这一世就没清醒过。”我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准备走，他却突然拉住我，有些讷讷地开口，“你恨我吗？”
“这有区别吗？”我看着他抓着我的手，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悲哀，“而且，”我深吸一口气，“我们并没有关系。”
他像是没有料到我会说这话，抓我的手蓦地紧了，勒得我血液都积聚在手上，和我的心一样，涨得发疼。
“是吗？”他松开了，背过身去，不看我，冷下声道，“以后每个月的月初，你都必须来向我报告情况，如果你不来，我会让你体验到后果。”
满满的愤恨！这个自私的男人！他竟然有着和然一样的脸！
我厌恶地再次看了他一眼，这个曾经以哥哥身份，破坏我的桓鹤的人，这个有着然尽脸庞的男子，这个想要用药换取一个江湖的皇帝，真希望永远不要再见！
踏着混乱的步伐，走出这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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