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纇。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质真若渝。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夫唯道，善贷且成。
——《老子.道德经》
第一章、上谷风云
一、善恶聚众缘
嘉靖二十年，盛夏，日近巳时。
京西道，上谷郡，财神庙前，人山人海。
财神庙是上谷最为繁华之闹市，特别是在集日，开铺的、摆摊儿的尽集与此。更有那上谷戏园，设在财神庙侧，一到集日，必有梨园戏班前来献艺，上谷方圆几十里的百姓纷纷赶来，赶集买卖的、看戏的一旦聚齐，整个财神庙街一时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今日聚人最多的地方依旧是上谷戏园，不过戏台上却没有演戏，而是两名壮汉在对练一套梅花拳。对练，就不是真打，但显然是两个壮汉练的熟了，双方你来我往，你攻我守，却也有板有眼，就像真的在搏击一般。初来的人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发问：
“这是干什么？演的什么戏？”
早到的人便说：“你不看看那台子上的对联吗？”
果然，戏台左右悬挂着一副对联：
上联：管他善恶正邪能胜为高
下联：看我耀武扬威必然称霸
戏台上方的横批是：谁来送死
想看官已经明白，是的，这戏台如今已做了擂台。
那两个壮汉打完了一套梅花拳，向众人抱了抱拳，退了下去，就见一个金刚似的汉子摇着纸扇上了擂台，向众人随意抱拳做了一礼，开口道：“诸位父老乡亲！咱上谷城的武林好汉难道都死绝了吗？平时我们兄弟做点儿什么，总有人出来管闲事，如今真刀真枪地让你们上了，都酥了呀？这擂台都摆了三天了，就没有人敢上来送死吗？那些开馆授徒的、护院保镖的、打抱不平的，上来呀！也让爷爷开个张呀！哈哈……！”
看他身材高大，但说出话来声音就像破锣一般，远处的人只看到他张嘴，根本听不到他说的什么，然而近处的人却听的真真切切。说到此人，上谷人大都认得，姓罗名坤，人送外号破锣王，上谷城有名的混混，平日里谁见了他唯恐避之不及，此时看他在擂台上耀武扬威，众人恨之切切，也是敢怒而不敢言。就听一人说道：
“戏也不唱，真没意思！走了！”
话音一落，擂台前“哄”地散去了不少人，后边的人不知所以，又很快涌了上来，擂台前依旧是人头攒动。
突然一阵锣声响起，锣声来自戏园左侧的朝阳楼饭庄前，众人听得好奇，人流像江水分叉一样簇拥过去，原来却是两个山东女孩儿在开场卖艺。一阵锣声敲过，姐妹俩早已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二人自称是姐妹，因父母外出一年未归，出来打探父母消息，路经此地，开场卖艺，求一点盘缠。姐姐似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只见她手执小锣“当当当”敲起，向近前围看的人群高声说道：“唱戏的凭一副好嗓子，卖艺的靠一处好场子！求各位大爷后退三步，好让我姐妹为大家表演！”连喊数声，见围看的人群仍然无动于衷，只听的妹妹大喊一声：“姐姐靠边，俺来了！”便一个空翻筋斗打了过来，人群一声喊，退开了几步。
那妹妹看来只有十四五岁样子，模样乖巧可爱，逗人喜欢。小姑娘筋斗不断，越打越开，姐姐也跟着打开了旋子，眼看着围看的人圈儿也越散越大，姐妹二人又站在当场，锣声一响，开始表演。先是姐姐来了几趟小魔术，之后妹妹做了一个花上悬空，众人一齐叫好，姐姐乘势端了托盘说道：“大爷们请看，我妹妹这可是真功夫，求大家念在我姐妹二人流浪江湖，孤苦无依，赏赐一二——下面还有好戏演给大家！”说着将托盘伸向了围看的人群，开始请赏。妹妹则依然用嘴咬着一盆鲜花的花枝，双臂像燕翅般展开，腾空倒立悬在花上。人们纷纷解囊，转过一圈儿，眼见得托盘中收获颇丰，姐姐面带喜色，妹妹也从花上下来，小脸微红，二人对视一眼，喜色更甚，在场地中央，恰似两株花儿，艳丽喜人。围观的人看得来了兴致，人也越聚越多。姐姐收好刚得的银两，小锣一敲，刚要开口，但听得场外一阵骚动，伴随着诈诈唬唬的吆喝声，从围看的人群外闯进几名壮汉，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来，一个刀疤脸男子便走边骂道：
“哪里来的野猪？真他妈没长眼睛吗！天王老子脚下，也赶来摆场子？不怕踢呀啊？有本事上擂台上比划比划！老爷我卸了你的大腿！是不是有点愣呀？真他妈灵的怕愣的，愣的还怕这不要命的！爷爷我不要命了，要不要领教领教……”他走进场子，看清是两个女子，微微一愣，他身后的人却早已动手，把放着姐妹俩用来表演的器械木架一下掀翻。其中一名飞起一脚，踢中了姐妹二人刚才放银两的包袱，那包袱直向场外飞去，妹妹一声惊呼，身子一弹，如箭一般射出，伸手抓住飞在空中的包袱，紧接着一个筋斗翻落地面，稳稳站住。众人又是齐声叫道：“好！”踢包袱的汉子双手叉腰，瞪眼向围观的人群喝道：
“谁叫好？谁他妈叫好？谁不想要命，再叫一声试试！”说着又是一脚向拿着包袱的小妹踹去，小妹脚步一划，向后退开，大汉一脚落空，又起一脚，小妹脚下不停，再次避开。大汉不断进攻，小妹闪展腾挪，十分利落，始终未能让大汉的拳脚粘到一点边。姐姐这边急忙抱拳，连连作揖，大声叫道：
“各位好汉！各位好汉！有话好说！”
一名壮汉嬉皮笑脸地迎了上来，轻佻地说道：“有话好说？怎么说呀？”姑娘诚恳地点点头：“是呀大爷！”大汉突然间满脸狰狞：“说！说你妈个屁呀！”一拳击向姑娘面门。姐姐的功夫似乎高于妹妹，脚下未动，身子一偏就躲过了这一击，大汉反手又是一拳，只觉得胳膊被轻轻一带，打出的拳又一次落空，正待再次出手，却不见了姑娘的踪影，转身一看，姑娘的拳头已达面门，再难躲避，大汉一惊，只好闭目忍受这一击，忽见姑娘脚步一划，人已撤后，又一次双手抱拳高声喊道：“这位大爷，我姐妹二人并非不敌，若我刚才出手，大爷必然受伤。自古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不与各位大爷争高低！今天到贵地所得的银两全部奉上，但求放我姐妹全身而退，我姐妹当即离开上谷，大爷们的恩德容后图报！怎么样？”
壮汉“哼哼”冷笑：“想走？做梦去吧！”说着向其余几人一挥手，“一起上！捉住两个妞，给大哥作妾！”几名壮汉一声喊，立时有四人围上了姐姐，另有两人去助那个踢包袱的汉子围截妹妹。姐姐以一敌四，丝毫不落下风，刚才的大汉没过几招眼睛便中了一拳，一跤跌倒，酸泪直流，捂着眼睛躺了半天才爬起来，看见七八个人在围攻姐姐，五六个人激战妹妹，才知是自己这方来了援兵，于是一声吼，又加入了战团。姑娘愈战愈勇，再不留情，七八个壮汉被她打得人仰马翻，但这些人似乎十分抗打，如滚刀肉一般，即使负伤也不后退，她急于解决战斗去相助妹妹，一时间竟也难以脱身，不由的万分焦急；妹妹见姐姐动了手，于是也开始反击，已有两名壮汉被她踢伤，而围攻她的人不减反增，心中暗暗着急，希望姐姐快点结束战斗，来为自己解围，而围攻她的几名汉子已知她的厉害，也不敢迫的太近，两边都处于僵持状态。
僵持中，这边围攻妹妹的一名汉子一声奸笑，边笑边从腰间抽出一样东西，却是一条裤带，正疑惑间，那汉子的裤子已掉了下来，下身一露无余。妹妹一惊，花容失色，羞得双目紧闭，别过脸去。另一名汉子乘机上前一把抓住了小妹的小辫儿，向后猛扯，围观的许多人惊得叫出声来。小妹受制，并不慌张，一个“后戳脚”，踢中大汉下裆，大汉大叫一声，向后便倒，抓着小辫的手却不松开，带得小妹一起倒在地上。几名壮汉发一声喊，一起上前将小妹按住。那边姐姐一直在留神妹妹这边的战况，此时一见妹妹被制住，强攻几下，冲出重围，直向妹妹这边奔来。妹妹的四肢被几名汉子牢牢地压住，其中一名拔出尖刀，对着小妹的胸口作势欲刺，厉声对姐姐喊道：“你再往前，老子捅死她！”姐姐急忙收脚，情急之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苦求道：“各位大爷，求求你们放了我妹妹！……”话未说完，一名围打她的壮汉赶上来一脚踢在她的后心，由于毫无防备，这一脚挨得结结实实，身子向前飞出几步，扑到在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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