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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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又有什么神秘大人物出现了吗?莘天赐跳到一旁,好奇地扭过头看向身后——没人!再看看赵叔他们,一个个双手伏地,额头触手,屏气凝神,纹丝不动,在昏暗的火光下像极了一尊尊雕像,比岳飞墓前的秦桧还要恭敬。
“赵叔,你眼花了吧?”她扯扯他的衣角,“没有人啊!”
“回圣主,属下没有眼花。”赵河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地垂下头,恭谨地道。
切!居然这样回答问题,一板一眼,真没情调,原来赵叔一点都不好玩——等等,他说什么!圣主?“谁是圣主?”
“回圣主,当然是您。”赵河前额触地,恭敬地道:“属下有眼不识泰山,先前怠慢了圣主,求圣主原谅!”无毒教众人皆在他身后必恭必敬地连磕三个响头。莘天赐毫不怀疑,如果地方够大的话,他们肯定会搞个三跪九叩什么的。
“我……”莘天赐纳闷地指着自己,张口结舌。搞笑!她什么时候变成“圣主”了?“我是……圣主?”
“是。”赵河头又低了一低。
“我……这……不可能……晕死!”莘天赐拍拍脑门,郁闷地看着眼前的雕像群,得,甭管是赵叔脑袋出了问题还是怎样,该拿这群随随便便就找个人来当圣主的雕像怎么办?好,先假设自己现在真的是什么“圣主”,先利用一下职权:“起——”手臂一挥,顿时来了帝王的感觉,于是干脆改口道:“平——身!”反正他们当她是老大,应该没人跑到官兵那里去打小报告吧?
“谢圣主!”异口同声,几乎要将屋顶掀翻,着实让莘天赐见识到了传说中江湖人士的肺活量。
这一唱一和配合十分默契,便像经过千百次排练一般,莘天赐不由怀疑这是否正是无毒教的传统模式。看着一群人静静站起,肃立当场,由一群跪像变成了站像,依旧是无声无息。莘天赐无奈地摆摆手,道:“都坐下吧。”
“属下不敢!”赵河的音调了多了几许忐忑。
“让你坐你就坐,罗里罗嗦做什么!不听我话是不是?”莘天赐佯怒。
“属下不敢!”唰!全体坐下,整齐划一。
“赵叔……”
“属下不敢当!”赵河立刻向前扑倒,顺势趴在地上,惶恐地道。
晕啊,不要动不动就对着她下跪好不好?会折寿的,她还想多活几年哩。莘天赐避开他的跪拜,道:“赵叔,我这样叫你是尊敬你是长辈,难道教规不许吗?”要不许的话,她立刻修改教规。
“这个……没有。只是,圣主是天,高高在上,和属下尊卑有别,属下实在不敢当啊!”赵河垂下头。
她做了值得他们佩服尊敬的事情吗?高高在上……哼!莘天赐无奈地笑道:“赵叔,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知道的。只不过莫名其妙成了你们的,嗯,圣主,可我还是那个莘天赐啊,又没什么变化。”
“圣主是我教至高无上的唯一!”赵河严肃地道:“圣主现在体内有我教圣物,是我教教众之福旨所在……”
什么?“圣物?”莘天赐捕捉到了关键字眼,“什么圣物?莫非就是那滴水珠?”
“正是。”赵河认真地点头,道:“本教圣物只能存于无毒瓶或圣主体内,所以本教皆以此来找寻圣主。”
莘天赐蹙起眉头,抿抿嘴,看看已然全黑的天色,道:“赵叔,如果你不急着回莫家商铺睡觉的话,就好好跟我讲讲这件事情了前因后果吧——坐下来讲。”她坐回披风上,拍拍身边的空位。
“呃……不急。”赵河尴尬地咳了一声。
莘天赐看着他犹豫不决的神色,叹了口气,道:“赵叔,你非要我以圣主的身份命令你,你才肯坐下吗?”
赵河立刻乖乖坐下,目不斜视。
莘天赐呻吟一声,难道她这圣主做得这么失败,让属下难以接近?她可是刚刚上任,什么都没做哩!
算了,算了,这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再慢慢改善好了——如果她真的是圣主的话。“好吧,赵叔,我也不勉强你非得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了,你先告诉我——那个所谓的圣物,到底怎么回事?”
“是。”赵河飞快地瞟了她一眼,道:“属下只知道,本教圣物一般都在圣主体内。若圣主升天,圣物自会脱离圣主,回到无毒瓶。属下先前说过,平时圣物只能接触无毒瓶和人体——若是触碰到了其它物体,便会失去灵性,本教也就失去了立教之本。至于圣物的模样,属下也是第一次看到。”
“这样啊——”莘天赐喃喃道,怎么越说越玄乎了?
“圣物只有这一个吗?”她身体里到底多了什么东西,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是。”
“那——你们是怎么找圣主的,难道拿着圣物见人就去试试吗?”莘天赐挑起眉毛。
“回圣主,据本教流传的说法,上任圣主在濒天前月余,心中自有感应,受到圣物的指引,开始接近下一任圣主,再经过确认仪式,便正式确定下任圣主。圣主升天时,由传圣长老将脱离圣主身体的圣物收入无毒瓶,在继任大典上将圣物放置新圣主左手手心,圣物自然进入圣主体内,因此流传。”赵河娓娓道来。
“那——要是圣主突然死了,没留下一句指引的话呢?”莘天赐好奇地道。武林中人,死亡往往都是很突然的吧?
“上任圣主便是这种情况。”赵河苦笑道:“圣物就只好存放在无毒瓶里。传圣长老通过占卜扶乩能大概确定圣主的方位,只是没有圣主做的那么精准……然而上任圣主濒天之后,占卜却毫无结果——直到三个月前,才出现‘西湖’的迹象。”
莘天赐暗暗点点头,原来找个圣主还挺麻烦的。
“想必是你们看那个无毒瓶太宝贝了,以致于别人还一位是什么稀世珍宝,巴巴地抢走了,然后你们又想办法夺回,然后就被官府通缉?”莘天赐偏偏脑袋。
“圣主圣明!”赵河惭愧地道:“属下保护无毒瓶不周,竟给贼人抢了去……幸亏最终物归原主,否则属下只好以死谢罪了。”
“哇,这么严重!”莘天赐吓了一跳,环顾那些静静坐着的教众,跳动的火光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微微晃动,在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恍惚不清,可是每个人都是郑重其事的模样,显见赵河没有丝毫夸大。
“圣主和圣物是我教立教之本。作为教规,每个入教的弟兄都会服下一种药物……”
莘天赐瞪大了眼睛。这不就是签下卖身契了,谁还那么傻自投罗网?
“兄弟们服用了这种药物对身体没有任何损害,且它会增强身体抵抗毒物的能力,这样兄弟们在炼制试用教中新毒物时方能保住性命……”
原来是这样……莘天赐点了点头,这招使得不错,能凭空增强抗毒能力,对江湖中人来说,岂止是多了一层保障而已?但有利必定有弊,不知弊在何处?
“我教虽然擅制毒,但也不敢称研尽天下毒物,所以,教中也会有兄弟身中奇毒,连教中长老和护法都束手无策的时候……”
哦?莘天赐感兴趣地挑起了眉毛。能让这么狂傲的无毒教栽跟头,可不容易了。
“所幸那个弟子有圣主庇佑,方化险为夷……”
哦~~那个圣主看来还是有些本事的。
“若不是圣主大发慈悲,救助那个弟子……”
“他——我是说,上任圣主——武功高强,解毒功力一流?”
“回圣主,圣物与圣主浑为一体,圣主的血液对我教弟子正是解毒良药……”赵河连看她一眼都不敢了,不知圣主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不会一怒之下砍了他脑袋。上任圣主,上上任圣主,上上上任圣主……唉!自立教以来历任圣主皆出自教内,自然早就知道这一信息。可是,为什么他辛辛苦苦找到的圣主却是……一个与无毒教毫无交集的人,还是破天荒的第一个女人!
“什么!我,我……”莘天赐指着自己,眼光扫过赵河躲闪的眼睛,再扫向地下那些垂下脑袋,大气都不敢吭的教众。她,她,她……无辜的她为什么会变成一个流动的**解药?要是人人都拿她当妙手回春的大夫,那她究竟是人还是一个“药铺”?想到被那么多人觊觎着鲜血,不由脊背一阵发麻。若是人人中了毒都来找她,她得有多强的造血功能才行!累也把脊髓给累死了吧?
“我不做这圣主了,你快点把圣物给我弄出来,再找个人来当你们圣主吧!”莘天赐臭着一张脸瞪着赵河。
“圣主息怒!”一群人又仆身跪下,诚惶诚恐,倒让她有点不忍心。她也没怒呀,只是知道自己居然成了“**药库”有些小小的……不爽罢了。
“圣物一旦找到圣主,除非圣主濒天,否则圣物是无法从圣主体内分离的……”被众人用目光推举出来的赵河硬着头皮道。
莘天赐顿时皱起眉头,看得众人心头一阵紧张。
上任圣主武功高强,自然保命不难,她可是什么都不会,这小命……虽然身体是殷珏的,可是性命还是她莘天赐的呀……
“要是有人把我据为己有,藏起来当专用解药,我怎么办?你们谁来救我?”
“这个圣主可以放心,圣主的血液只有在我教弟子身上才会有效应,对教外人来说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恩哼,本教弟子就不会叛变吗?莘天赐垂下眼睑,深沉的神态看得众人又是一阵战栗,赵河接着道:“至于本教弟子,圣主是我教唯一的重要所在,是弟子们的天,是弟子们地,弟子们决不会有二心……”
弟子叛变,众人觊觎,你抢我夺……思来想去,做了个圣主就是危险,还是早些回到二十一世纪安全……莘天赐叹了口气。
“本教还有一套镇教之宝,也是本教圣主的证物。只要圣主佩带了它,举凡我教弟子皆会以圣主命令为是,圣主的安全是必定无虞的……而且本教还有一套武功,也只有圣主才能修习,而练就之后,便对我教弟子们的心神有震慑能力,是以称为‘摄魂**’,这是由于弟子服用了那种药物的作用……”
赵河不遗余力地安抚莘天赐的情绪,就怕这一任圣主说得出做得到,甩手不干,那他可就辜负了诸位长老的期盼,成为本教史无前例的大罪人了……
真是状况迭出应接不暇的一天哪!被赵河轰炸得头晕脑涨的莘天赐嘀咕着由莫府花园的后院小门走回她的小院。时间长了,不想每晚明目张胆地由气派辉煌的大门扬长而入,给府里管家下人门留下一个“少夫人招摇过市、夜不归宿”的谣言来源,现在的她都是走仅有两人看守的后门,也算是维持一下殷珏本来就可怜的形象。
小红小绿早就习惯了她的夜归习性,早早地将沐浴的大桶热水准备妥当,当然还有一壶莘天赐不知从何而来的冰水——古代的人啊,在夏日能喝到凉凉的冰水,真是奢侈的享受……
当着红、绿二人的面,莘天赐虽已几度汗透衣衫,口渴难忍,还是得耐住性子,佯做从容不迫地喝下冰水,泡了个澡,换上轻便薄衫,坐在桌边百无聊赖地梳弄长长的头发。小红小绿则有条不紊地将沐浴用具一一撤下,施礼告退,回到隔墙小院——那是莘天赐担心万一说个梦话露马脚而给她们重新分配的地盘。

叹了口气,莘天赐认命地接受她不仅仅是很无辜地回到了明朝,还得更无辜地随时准备献血的不幸事实。再看到左手手腕上那个黑漆漆无光泽的手镯,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无毒教选个圣主是不是总那么不慎重。这个镯子据说是一种奇异材质制成,刀剑无伤。赵叔身负寻找圣物和圣主的双重重任,把这镯子重重包裹,放在一个似乎加了N道锁的锦盒,须臾不离,倒像是挺宝贝的。但既然那么宝贝,就别那么容易拿出来嘛!唉!这东西,又是只能圣主才能戴得上!而可恶的赵叔,居然等她试验性地戴在手腕上之后,才笑嘻嘻地告诉她,这镯子是戴得上,脱不下的,只要是圣物选中的圣主,就得终生戴着这个难看的手镯了……而明天,明天,她还得去分舵去和中教众们见个面,“这是弟子们的荣幸”——赵河的原话。
疯了,疯了……莘天赐摇摇头,拿起毛巾拼命搓起长发,换了个椅子,背对门口,打算让过堂风将头发快些吹干。
院门口隐约传来小红小绿的说话声,莘天赐有些神游天外。何时她才能如她们一般毫无拘束地说话,而不是作为莫家的一个似有若无的哑巴夫人?还是二十一世纪好啊——
有节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外停驻少许,似在犹豫什么。最终还是轻轻跨过门槛,迈进屋内。淳净温和的声音淡淡传来:“还好你没有睡下。明天有人去南京,可需要给家里捎封书信?”
莘天赐心不在焉地转过头,怔了一下,恍然醒悟是莫岸宵在说话。赶紧又转过头来,垂首低眉,以头发遮住了半边脸庞。该死的男人,干吗非得这时候来!
“派人去南京是临时决定的,我也是今日才知。因为明日一早便要出发,我白天找不到你,只要晚上造次过来……”他忽然顿住了,原本平静无波的声音里揉进了感情,变得急切和讶然。
“……天赐?”
完了完了,这个莫岸宵怎么就阴魂不散!你去外面拈个花惹个草,风流快活地多好啊,干吗还那么关心老婆!莘天赐以手遮面,无言地哀悼自己。
她能听到他大步走过来的声音,听到他拖动凳子坐到她右侧的声音,甚至知道他一定是目光灼灼,紧盯着她低垂的脑袋,还能感受到他微微不稳的气息……
“天赐?”莫岸宵再次问道,以几乎肯定的要语气。这个男人,真是自信地让她想扁他,偏偏他猜得又该死地准确。
莫岸宵伸出手,想要拨开垂在她脸颊旁边、妨碍他的判断的头发。
莘天赐往后撤了撤身,避开他的袭击。看样子,今天是逃不过去了。叹了口气,颓然拿开双手,将头发全部拢到耳朵后面,无奈地喃道:“是我。”
他迅速扫了她两眼,缓缓敛去了脸上惊讶的表情,回复一径的淡然,道:“你就是殷珏?”
莘天赐民抿了抿唇角,道:“是——吧。”
他警觉地微眯起眼睛。
“我坐了十几天的大红花轿从殷家到杭州,而与你有双玉之盟,拜堂成亲的女人是殷珏,那——自然就是我了!”她笑嘻嘻地想蒙混过关。
“你真的是殷珏?”他蹙起眉头,一把拉过她的右手,迅捷地将单薄的丝袖捋臂膀,只见近肩膀处一处鲜红胎记,异常明显。
莘天赐瞪他一眼,连忙扯下袖子,怒道:“干吗?还要验明证身啊?”至少也先通知一声嘛,直接上来动手太不象话了!幸亏她脸皮比较厚,若真是殷珏给一个男人这么轻薄,还不得羞死——即使那个男人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真的是……”莫岸宵喃喃道,没有理会她的叫嚣。记忆中,小小的殷珏右臂却是有一个红点的,醒目得很。
“我说莫少,君子动口不动手,以后跟女孩子接触的时候,麻烦做什么都先知会一声可好?”莘天赐斜睨着他,凉凉地讽刺。
他却置若罔闻,喃喃道:“天赐,天赐……莘天赐……你为何改名换姓,在外宣称莘天赐?”
“我不想用莫家少夫人的名义,给人说长道短,这是为你的名声着想唉,省得丢你莫少的脸!”说谎不打草稿,信手拈来,冠冕堂皇。莘天赐一脸疑惑地盯着他,故意道:“我看你也不呆啊,怎么连这个也想不通?”
“哦……”他点点头,似乎相信了,道:“那我叫你什么好呢——娘子?”他一副认真考虑的样子。
莘天赐吓了一跳,惊惶地摆摆手:”免了,免了!”
“夫人?”他挑挑眉,嘴角噙笑。
“不用,不用……我们两个,不用这么……客气……”
莫岸宵单手托住下巴,蹙起眉头,沉吟道:“那就……珏儿?”
莘天赐咽了口口水,已经看出他存心在逗她,依旧只能摇头拒绝:“别别别……”
他眼睛弯了弯,手指在桌上轻轻扣了扣,淡淡地道:“我认为还是叫天赐最好,你觉得呢?”
“不好。”莘天赐一口否决,“我跟你还没熟到省却姓氏的地步吧?”
莫岸宵耸耸肩,笑道:“生疏了,叫娘子你又不肯,熟了吧,叫珏儿不成,总不能连名带姓一起叫吧?”
怎么不成,挺好的嘛!莘天赐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已拍板定案:“天赐,你要不要写封家书?”
“不要。”很干脆的拒绝。
“机会难得,错过可惜,哪怕只报平安也好。”莫岸宵淡淡地道。
切!又没人挂念她的平安与否。反正只要殷、莫两家又姻亲维系,互惠互利,殷家老头、太太、小姐少爷们就满意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么久不通音讯……”
“家母早已故去。”莘天赐没好气地回道。
“毕竟都是亲人,你也该——”莫岸宵不愠不恼,温言依旧。
“好了好了,服了你了。我写就是!”莘天赐真佩服他的耐心,真不知是天生好脾气还是什么……“不过,你给我磨墨?”她坏坏地扫了他一眼。
莫岸宵淡淡一笑,起身自书架取出笔墨纸砚,放到她面前,道:“夫人差遣,自当从命。”
莘天赐白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拿出一根丝带,随手用手指刨了刨头发,拢在一处扎起,拿过毛笔对着雪白地还带着淡淡树木香气的白纸发呆。莫岸宵摇了摇头,环顾四周,拿起桌上的梳子走到她身后,散开她乱糟糟的发束,缓缓梳理整齐。
“谢了啊!”莘天赐随口道,没曾觉察他的唐突和亲昵。晃了晃手中的笔,终于着手写道:
父亲大人明鉴……
想想总觉像在写状子,什么“明鉴”不“明鉴”的。换过一张重新写道:
父亲,儿在杭州,游历四处,饱览湖光山色……
看看似乎成了一篇“殷珏游记”,叹了口气,只得另行再换一张。
父亲,儿在杭州,一切均好……
莘天赐看着几易其稿,来之不易的家书,满意地点点头,身后传来莫岸宵的浅笑:“古有张敞为妻画眉,今有我莫岸宵为妻梳妆,不知是否也可成就一段佳话?”
什么?!莘天赐手下一抖,眼见即将完工的家书上最后一个字成了一团黑云,拖着一条长长的的尾巴,边上还洒下零落的黑色雨点——终于,还是功亏一篑,可见苍天也不想她捎什么家书回去。
忿忿地搁下笔,莘天赐转过身去,怒道:“你别光是吓我成不成?”
他很无辜地笑笑,露出几颗白牙,辩解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我还“焦点访谈”哩!莘天赐避开这个敏感话题,道:“算了,家书我不写了,实在要捎信儿的话,就带句话吧——一切安好,勿念!”瞧,多言简意赅,中国书信的典型语句。
莫岸宵盯着她片刻,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样子,缓缓问道:“你跟家里关系不好,所以懒语,从不说话?”也许正是这样,才会传出她是哑巴的谣言。
我哪知道殷珏为啥不说话!莘天赐轻哼一声,当做默认。看看默然平静的莫岸宵,她不耐烦地道:“如果没别的事的话,你请回吧。”
他眼神闪烁了下,很合作地道:“好。”走到门口,又回过来,淡淡地道:“以后,你还是不要去找朱爷的好。”
“等等。”莘天赐忙招手让他回来,踟躇地道:“我想知道,当今圣上……年号为何?”自打到了古代,她只是到处找乐子而已,还从未关注过今宵是何时。反正,对她来说,都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只是现在似乎又知道的必要了。
他略略沉默了下,淡淡开口:“洪武三十一年。新皇刚刚即位,尚未更改年号。”
“哦——”她掩饰地笑笑,“我是桃花源中人,‘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别笑话我,呵呵……”洪武,就是朱元璋嘛,下面那个就是建文帝,那个短命的小皇帝啊……
他微微一笑:“我不会笑话你。”
“那——”她抿抿嘴,犹疑地道:“那个朱棣——可是当今四王爷?”
“何必明知故问?”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嘛!”朱棣会出现在杭州,真是奇怪啊,还是古代的王公大臣都是五湖四海到处乱跑?
“离他远一点,”越远越好,“而且,永远不要提及他的身份,否则——”
“我知道,我知道!”莘天赐嘟囔着,“伴君如伴虎,这道理我懂。所以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自寻死路的。”她向来是爱惜生命的人。
“伴君如伴虎?”他眯起了眼睛,警觉地重复了一遍。
莘天赐顿觉失言,忙道:”我是说,跟王孙贵族在一起,总是胆战心惊,生怕触怒他们——虽然不是伴君,但也和伴虎差不多了……”
他的神色慢慢归于平淡,道:“你知道就好。”
莘天赐不客气地指指门外,道:“不早了,莫少也早些歇息吧。”她以手掩口,皱眉憋回一个哈欠。
青丝束在身后,颗颗水珠已将衣服后背浸湿,轻轻地帖服着肌肤;本来就随意的衣衫领口有些许松散,隐约露出原本莹白细致的肤色,而脸蛋和小手臂都是小麦色,显然是太阳的馈赠;莫岸宵的眼光渐往下移,她坐在桌边,脚伸出去老远——她居然是光着脚的!只穿了一双形状怪异的鞋子。说是鞋,其实只有一根布条横过脚面,脚趾和脚背都是裸露在外的!他赶忙收回目光,非礼勿视。
莘天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连忙将脚缩回裙下,道:“呃……对不起,我的脚,是有点……大——如果你喜欢三寸金莲的话,我是不会反对你去欣赏别人的……”可恶,为了一双大概只穿35码鞋子的“大脚”向人道歉,她到底得罪谁啦?
“我没那种爱好。”他又回复了平淡的神情,静静地望着她。
“那——好吧,反正我又不会强迫你去喜欢,别紧张……”莘天赐喃喃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也同样欣赏不了那种变态的美。
莫岸宵有些啼笑皆非,道:“多谢。告辞——不过,”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阗黑的眼眸闪过一丝兴味,“你对我下了两次逐客令,可我记得,这里好像是我们的‘新房’吧?”他笑笑地转身从容离去,留下莘天赐在原地发怔。
“我们”的新房?!TMD,没错,她也承认。莘天赐哼了一声,谁希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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