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兽群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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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步云对这一切均不知晓,如今他正进入深层定中,从而得到了此生最大际遇,也随之陷入此生最大危机之中。如今的他,正在神游太空,漫步宇宙。
何谓宇宙?先人有云:无限之时间即为宇,无限之空间即为宙。时空相交即生出无限宇宙,宇宙之运行即为道,后人亦称为天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故天道即为原道。又或云:天道无极,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演九宫,天道自然成。
凡修真者,无论何种形态,俱追求天道。但天道茫茫,何以追寻?故此在追寻天道之路上,各自根据各自体验,形成不同的修行方式,或以悲悯之心拯救世间疾苦,或以超脱之意冷眼旁观,或以灭世之心杀绝妄念,或以吞噬之力攫取他人成果……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但修行到了极致,众多手段尽皆归一,无非四个字:天道自然而已。
参得透的,自然举霞飞升,去了另一层次继续接受天道考验;参不透的,或堕入轮回,从头再来;或无奈兵解,留在人间继续受那天道拷问,在天劫淫威之下苦苦求生,九九八十一道散仙散魔劫下,留下千年遗恨,有那幸运挨过的,自然逃脱;还有那最惨的,灰飞烟灭,连堕入轮回也不可得,那种凄惨情状,怎一个惨字了得。
步云入定不知时日,恍恍惚惚,飘飘渺渺,无意中竟暗合天道。一缕神思在那虚无缥缈中,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只见那宇宙天空,星光浩淼,星来星往,自有轨迹;忽而变化万千,忽而直往直来,有的闪闪烁烁,有的万丈光芒;步云一一看去,目不暇接,不由自主,深陷其中。
其时若有人看见步云,定然会讶然出声——只见他身形忽隐忽现,包围着他的天地元气也似聚似散,气息也若有若无。步云不知,如今他正处在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
天道飘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幸触及的,有些人穷极一生感悟天道,却连边也摸不到,最后只能落个遗憾终生,含泪而亡。
有的人修为不足却强行体悟,一不小心就如步云现在这般,深陷其中,难以自拔,终于走火入魔,变成白痴一个。可见强行体验天道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了。
但步云是幸运的,在无知的情况下,在最自然的感悟中,被天道吸引,提前感悟到了天道。虽然懵懵懂懂,只不过看到天道演化的一点皮毛,但这点皮毛之见却对他今后产生了巨大影响,于今后修行有着极大的好处。
如今他身在宝库而不自知,恰如一个无意间闯进藏宝密库的小儿,眼见巨大财富而不觉,更别说带走一两件了,不过对他影响却是无形的,至少曾开了眼界。
好处是肯定的,但危险依然存在。正如先贤有言: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寄,以步云现如今的那点微薄修为——如果称得上修为的话,提前领悟天道固然可喜,然而却如小儿入了宴席,一个不小心就会吃坏肚皮,眼看好东西却无福消受。
步云现在就是那个误入宴席的小儿,此时感悟到的境界远远超越他的修为,能不撑坏肚皮吗?
所以此时,步云身形飘渺,气息也变得若有若无,如果不能及时醒转,只怕就永远醒不来了。
兀地,远处传来一阵怪啸,天地为之震动,啸声有如金石之音,杀意冲天,直欲刺破天穹,声波震荡,贴地卷起一阵腥风。腥风过后,只听得山林哗啦啦直响,无数野兽冲出林间,急急惶惶,夺路而逃。
只见豺狼与兔子,野猪与狐狸,这些平日里见面便要生死相搏的天敌聚在一起,一同向步云所在方向奔来。
求生的本能使它们顾不得彼此相生相克的习性,在巨大的威胁下,形成逃命共同体,再也没了平日的脾气,绝望的惨呼压倒林间一切响动。
霎时鸟飞兽走,狼奔豕突,鬼哭狼嚎,甚嚣尘上。数以千计的兽群狂奔,巨大的声响激起地面浮尘,枯枝败叶也被卷起在空中形成旋风,场面何其壮观。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步云,不禁浑身一抖,从定中醒来。甫一睁眼,便见兽群正挟雷霆万钧之势向自己奔来,天空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威压。
疑惑间抬眼望去,透过林间暗淡的光线,步云只见远处遮天盖日的妖云下,一只从未见过的妖兽身影如一座小山,怪叫连连,自那天边向这边飞来。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感觉顿时袭上心头,令人头皮发麻,浑身战栗,竟似要跪下一般。
步云强自支撑着身体,本能地摸向腰间,欲取宝剑护身,却摸了个空,不禁暗叫一声苦也。那柄宝剑早已在被赤魔女挟持中失落,此时又到哪里寻来?
眼看兽群越来越近,再过得片刻便要撞向自己,心中恐怖感觉越来越盛,止不住冷汗淋漓,浑身瑟瑟直抖。
想那步云自小以来便在亲人呵护下长大,何曾见过这等凶险场面?此刻没有吓个屁滚尿流已是好的。
兀地,一个声音自心底响起:“小子还不快跑,在那里发呆等死么?此乃穷奇妖兽,极为凶残,此刻不知为何竟已发狂,我也只能抵挡片刻,快跑!”言毕再无声息,只是从远处传来一阵惊天动地般的狂啸,与那怪兽啸声斗在一起,天边一道金光闪过,把那妖雾拦个正着,眼见得是那声音主人与妖兽相斗。
来不及细想,步云跳起身来,随着兽群转身便跑。兽群此刻也无暇顾及这个混进来的人类,只是凭着本能低头狂奔,尽量离那妖兽远些。
步云此刻心中一片空白,只是麻木地迈开双腿随兽群狂奔,不知自己将向何方。跑着跑着,步云忽然醒悟:“自己右腿不是已然断了么?怎地跑了这久?那野狼山羊何等迅捷,自己又怎会与它们跑个比肩?怪哉怪哉!”
一念及此,免不得向身旁看去,这一看又不免嚇了一跳,只见身旁是一条长约一丈的巨狼,正伸出淋漓的舌头呼呼直喘,腥气逼人,见步云看它,便转过头来瞪视步云,双眼血红,面目狰狞。
步云见状,只觉得身上一冷,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遂不敢再看,低头猛跑。
这一跑,步云便觉出与往日不同来,往日虽轻功尚可,也不过一跃丈许,此刻一跃,竟窜出三四丈去,这一发力,怕不跃出五丈开外,登时跑到群兽之前去了。
又跑一刻,只觉眼前一亮,竟是穿出密林来到一片空地,随即猛感身形一滞,似乎穿过一层布似的,那感觉来得突然,步云几乎被绊倒在地,踉跄几步方稳住身形。
偶然抬头,放眼望去,只见绿草如茵,一望无际,其间点缀着山石树木,星星点点,一片秀丽风光,怕不下百里方圆。
但此刻步云哪有心思看着风景?后有妖兽,身旁还有无数野物,自身小命尚且不知是否能保,风景再好又与他何干?
只闻耳边风声呼啸,两腿亡命也似只顾飞奔,双眼被迎面来风吹得生疼,却也不敢稍闭,生怕撞上什么物事。心想自己现在这个模样,怕也不比那巨狼稍好,定然也是面目狰狞,形容可怖。
跑着跑着,忽然不觉身后兽群响动,又不敢回头,只是百忙中将眼角余光扫过,只见那兽群不知何时竟已全数止步,离自己已有三四十丈之遥。
兽群在那密林前不远纠集成团,蹲坐一起,兽喘吁吁,口中冒出的热气在兽群之上形成一个巨大气团,翻翻滚滚,蔚为壮观。
步云见状疑惑不已,不知兽群为何不再奔跑,自己也觉累了,便也渐渐缓下脚步,稳住身形,慢慢停了下来。
此时近已奔跑半个时辰,抬眼望去,那漫天妖雾已消失不见。这才松了一口气,方觉心口如同擂鼓也似,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口,筋肉酸痛,疲累不堪,也如那兽群一般,气喘吁吁。
待喘得几口大气,猛然想起赵师爷教导,此时运转心诀可助自己快速调息回复,连忙坐下闭眼调息。
因心中骇怕兽群扑来,只好双眼半睁半闭,浅浅调息,一旦兽群扑将上来,也好又亡命奔逃。
歇息了半响,仍未见兽群动作,不免向那边厢看去。只见方才乱作一团的兽群,不知何时已分门别类坐好,恰似人类军队一般,各归其类,毫无乱象,俱谨守门户,井井有条。
步云不觉大奇,心想这些兽类竟也如此有序,如同经过训练一般,此等奇景如若说给旁人,定然无人相信。想到此处,不禁又想起何清、赵师爷等人,心中一痛。
转念一想,如今自己已身陷绝境,如何活下来才是头等大事,现在想别的已然无用,不如入乡随俗,尽快适应。便打起精神,看那兽群如何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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