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惜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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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我将一袋银丢给老板,“就给我来昨日看的那匹白马!”
“姑娘!”那个老板满脸堆笑,“实在是不好意思,那匹马刚刚卖出去了!”
“我昨儿个才来过,怎么这么快就被人买走了?”我气不打一处来。
“姑娘,您也没有下定,那位朱公又很是痛快地把银付清了。这生意也得做,您说是不是?”老板陪着笑脸,“这里还有好几匹上等马,要不您再挑个别的?”
我抓起荷包:
“算了!”
刚踏出门口,就看到一位身材魁梧的男牵着那匹我看好久的白马。
我忍不住上前询问:
“请问是朱公么?”
他拧着眉,反问:
“你是何人?”
“这匹马我看多日,只是一直没能买下。今日前来却得知已被公您买走,颇感遗憾。不知公您可否割爱,将此马让与我……”我竭力选择着合适的话语,生怕某个措辞不佳惹得这位公不快。
“君不夺人所爱,既然姑娘意,让出此马又何妨?”说话的不是这人,而是一位身穿白色披风的男。他很年轻,生得颇为俊秀,只是那双眼睛给人的感觉是忧郁和谨慎。
“那就多谢了!朱公!”我意将银交予这位白衣男,看来他就是那位“朱公”了。
“本来已为马儿取了名儿,唯有追风二字配得上此马。”这位朱公足够风雅,居然给一匹马取了十分诗意的名儿,“看姑娘也是真心爱马之人。何必在乎银两之事。”
“一向不愿欠别人什么。”我执意将银两交予朱公,“多谢了!”
“既然如此,就劳烦姑娘将那匹枣红马买下。”朱公看来另有选择。“打算取名火舞,正好与追风相对。”
为了感谢朱公让己所爱。我将那匹枣红马买下。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那朱公的眼波里流转着迷样的柔情。
“不必了,有缘自会再见。”我一向不喜欢给这种只有一面之缘的男机会。
不容他多言,我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姐姐!”怜香站在门口,不敢走入马厩。“何时又买了一匹白马?”
我给马儿刷着鬃毛:
“前几日就看,你说叫它追风如何?”
怜香笑了:
“姐姐居然给马儿取了这么雅地名儿……”
我不由自主地脸热了一下。“追风”此名只是那个朱公随口而取,我为何一直念念不忘呢?
“姐姐你在想什么?”怜香好奇地问,“姐姐脸怎么红了?”
我扭头不敢再看怜香:
“哪有?”
“是不是姐姐有了心上人?”怜香俏皮地提问。
心上人?难道就是这种时刻牵挂着的想念么?
“姐姐的心上人是不是一位英武之人……”怜香咯咯大笑。
我啼笑皆非,为什么我地心上人要是英勇的武夫呢?那位朱公看上去气得不得了,想必是个不习武之人。
“怜香别再拿我打趣……”我牵着追风地缰绳,“今日想去骑马,转告爹娘一声,不必等我。[1--6--K小说网,手机站wap,16k,cn更新最快]。”
不由自主地在街上寻着朱公的身影。人群鲜有白衣之人。
追风呼出的气息在空汇聚成白色的薄雾,我知道这种寒冬腊月是不该孤身在街上等一个“陌生人”。把追风栓到客栈后的桩上,看来能缓解寒冷地是烫两壶酒暖暖身。
几盏酒过后。浑身暖洋洋的。我丢下碎银在桌上,起身拿剑准备离开。
“原来姑娘真的在此……”朱公拱手。“看到院内的追风。还以为只是马有相似罢了……”
我不禁窃喜,却不露声色。
朱公瞥着桌上的残羹冷炙:
“不知姑娘是否愿与朱某再饮几盏?”
本应回绝。却不由自主地应下。
“姑娘如何称呼?”朱公坐定,“既然愿与朱某饮酒,却为何不肯告知姓名。”
“姓李。”我随口胡诌了个姓氏,“名字是……玉儿。”
“这个名儿好。”朱公斟上酒,“在城内徘徊多日,希望有幸再见姑娘一面。今日终尝所愿……”
我举起酒杯,抿嘴一笑。
那一日,和他相谈至深夜。
他当日购得追风,完全只是因为喜欢,只是觉得这匹马儿似有灵性,就如同当时我看到追风一样。
他出身富贵,却一直郁郁寡欢。发妻去世,幼夭亡,人生的伤痛让他变得有些隐忍和不苟言笑。那张年轻的脸庞上鲜有喜悦,更多的是无尽的怅惘。一绪思忧几盏酒殇。在那时,我多么希望自己是善解人意地女。
家突然多了几个大箱,我狐疑地问:
“这是什么?”
娘笑容满面:
“是来提亲的。这次可不得了,玉儿你要当王妃了!”
待到我听闻是来提亲之时,转身离去:
“爹娘不必为惜玉打点此事。“裕王爷可是皇上的儿,玉儿你怎敢拒绝此事?”爹对我地“不识抬举”有些气愤。
我瞟了一眼那几个箱:
“管他什么裕王,惜玉不喜欢。”
“这由不得你喜欢不喜欢!”爹瞪圆了眼睛,像要发怒。
“惜玉不稀罕当什么王妃。”我看爹气得胡发抖,“惜玉不孝,只是这事惜玉不能答应。”
一时间。爹的怒吼,娘地哭泣,不管是威胁还是哀求。都不能动摇我地决心:此生已经笃定朱公,不在乎功名利禄。誓必追随他一生。
我给爹娘磕了头,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我跨上追风,毅然决然地离去。
匆忙间,没来得及和怜香到别,也没来得及取鸳鸯锦接连几日。都没有朱公地消息。
“李姑娘!”叫我的是那日陪伴朱公买马的男福生,“公不能来赴约了。”
“他有要事?”我知他们这些公不会终日游手好闲。
“是……”福生似乎难以启齿,“公过几日要迎娶一位大家闺秀……”
顷刻间,似乎天崩地裂。我呆若木鸡,不能动弹。

“这个是我家公留给姑娘地东西。”福生将一只玉镯递给我,“这是原来我家夫人的爱物,本有一双,一只打算给新进门地夫人,另一只。公交代我给李姑娘你……”
三妻四妾的事稀松平常,但是我就是不能容忍与别人分享。
我并未接那只镯:
“转告你家公,后会无期。”
我牵着追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不想流泪,只想为这段荒唐的感情而仰天大笑。也许该去找师父。也许他会带我离开京城。散心也好,只想忘却。
当我再回到京城之时。才知道妹妹已代我嫁进裕王府。
对怜香满怀愧疚,自己竭力摆脱,却把妹妹推进无助的深渊。
骑着追风,在裕王府的门口徘徊。冷冷清清地门口,没有富贵逼人的奢华,满眼是寥落的仓皇。
开门的老者对我上下打量:
“找哪一位?”
“怜……”我咽下了下面的“香”字,今日不同往日,不能再直呼她的闺名了,“我来探望王妃娘娘……”
老者瞪着浑浊的眼珠看着我:
“你是何人?王妃娘娘岂是普通人可以随便探望的……”
我张了张嘴,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就在我转身想要离开之时,听到了一个男地声音。
“爷爷,门外是何人?”
声音煞是熟悉,是朱公身边那个福生。
“李姑娘?”福生认出了我,“你怎会来这里?”
我确认了再确认,的确是朱公身边的福生不假。
“你……”我心底竟然升上一股不祥地预感,“可是福生?”
“借一步说话。”福生走出门,压低了声音,“不再欺瞒李姑娘,我们公就是当今皇上的皇三,裕王爷。”
听到这些话地时候,我弄不清自己是该哭还是笑。
“福生知道王爷是惦念李姑娘地,只是身不由己。”福生为他的主解释。
我听不下去。
多么荒唐可笑!我心仪地那位朱公不仅仅是出身富贵,他竟然是当今的王爷!阴差阳错,我逃婚的对象竟然是他!
“李姑娘怎会认得王妃娘娘?”福生应该听到我和那位老者的对话。
“我不姓李……”我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我姓陈,名唤惜玉……”
我抛下已经面无血色的福生,骑上追风绝尘而去。
几盏酒过后,我居然神情恍惚起来。
过去种种浮现于眼前:追风、火舞、白衣、酒盏……
怜香,我最爱的妹妹怜香,阴差阳错嫁与我深深眷恋的男。命运真会捉弄人,我选择了自己的命运,到头来却发现是一个错误。
“谁堪共展鸳鸯锦,同过西楼此夜寒。”
我怔住,因为这个声音。鸳鸯锦,原来自始至终怜香是为她自己而绣。
“原来你有个很好听的名儿,惜玉。”朱公---不,我应该称他为“王爷”,“怜香惜玉,爱了惜玉,娶了怜香,看着怜香,念着惜玉。”
我不由自主地落泪,一向倔强的我居然落泪。
如果你不是“王爷”,而是“朱公”;如果我知道“朱公”就是“王爷”;如果你知道我是陈惜玉,而不是什么李姑娘……
他面对着我坐下,斟满了酒。
“今夜不醉不归……”他一饮而尽。
朦朦胧胧,如同幻境。他的眼角似乎有泪光,在为我们这段感情唏嘘?在为这错过的情缘遗憾?我摸着他干净的脸颊,无限惆怅。
我是惜玉,偏爱紫色衣衫,自小习武,不懂针线女红。某日看白马一匹,公善意相赠;曾经把酒言欢,曾经敞开心扉;朝夕思念,只因一个“情”字,不想叹惋,因为你是王,而我却不是你的妃。
我轻轻地印上自己的吻,满唇酒香。晨光熹微。
追风和火舞,这是它们第一次并肩,也是最后一次。
“请善待怜香。”我做出了请求,为妹妹。
“惜玉你要去去向何方?”他想知道我的方向。
“随师父到异乡。”我透露了行踪,却又不告知详情,“缘已尽,不必再见。”
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生怕这种别离时刻,掩不住的凄楚。
你是怜香的王爷,是万千女的王爷,唯独不是惜玉的。
怀抱着刚出生没有多久的婴孩,我情不自禁地喃喃低语:
“娘亲给你取个好记的名儿,叫小玉。”
孩睁着乌溜溜的眼,呢喃着。
悄悄地,只想在王府窥视一眼。看一眼一直深居王府的怜香,看一眼一直心心念念的他。
昨日的种种,已成过眼云烟。他爱的女太多,他已忘记我们的回忆。只有怜香,大红衣衫间的忧愁似乎深重了一层。
面相丑恶的寒月,笑靥如花的雪心,他难道爱她们每一个?
一剑刺死了追风。只想抛弃过往。
终于见到怜香,我见犹怜的小妹,虽然年轻貌美,却失宠已久。
“姐姐!”
才一年光景,她的心就老去了。
“妹妹可好?”我关心妹妹,也许是关心他。
“王爷待怜香很好。”天真的她,不知我也曾和他的王爷共枕而眠过。
我潸然泪下。
“不必欺瞒姐姐,姐姐不会让任何人夺走你王妃的位。”
我将一包药递给怜香:
“只要一直服食这种药,便终生不能生育……不能让寒月为王爷诞下嗣……”
除了怜香,不该有人为王爷诞育嗣。
害死了雪心,害死了王爷的嫡,我却没有任何的喜悦。
爱可以爱一刻,恨却要千年。
我怀抱着小玉,站在船头遥望着。天水一色,依稀仿佛间能看到迷茫的轮廓。
从今以往,浪迹天涯的不只惜玉孤身一人,还有小玉。
小玉,可怜你永远得不到名分。你不是娘亲为了要挟你爹爹的工具,你是娘亲后半生的依靠。留在京城,那是几个人的痛苦,不如离去。
我想要的只是放逐,只是海阔天空的自由。寒露时节,苍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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