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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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一别,再相见,已是三年之后。
渡船上,一袭白衣在船头,一袭兰衣在船尾。
离岸边还有十步之遥时,一白一兰两道身影脚踏微波飞身上岸。
“好俊的功夫。”船上有人赞道。
“士别三年,冷兄的身手可还是这样好。”兰衣男子拱手笑道。
“彼此。”白衣男子回头,回道,“既然同路,不妨——”
“好啊,一路上也可相互扶持。”兰衣男子爽朗答应。
两人对视着彼此,忽地漾开笑,他们,还是这么地了解对方的心思呵!
方才上船时,见看见白衣身影立在船头,他上船时引起的船身动荡,也引起了他的小小反应。虽不曾回头,但兰若知道冷清清已知是他。
会搭同一条船,说不定就会有同样的目的地,况且两人的师父……兰若于是相信这次再会,两人决不会在短期内分别。
自己在家舒服闲适地种种花草养养虫鱼,却叫徒儿入世只为一本“传说中的武林至尊宝典”奔波劳碌,美其名曰出来锻炼锻炼身子骨,其实还不是为了跟雄霸(冷无双)斗气。
“客人,是吃饭还是打尖啊?”店小二笑眯着眼上前,眼前这两位男子,虽是粗布衣裳,可一个面若桃花,一个清秀冷冽,气度不凡,想必不是普通人家。
“住宿,两间相邻上房。”兰若掏出银两。
“哎哟,这可不巧,上房只剩一间了。这几日,店里客人多……”店小二为难道,“要不,小店还剩几间中房,两位屈就一下?”
“好吧,两间相邻中房。”兰若答道。
“唉,这也不巧,没有两房相邻了。”
“就一间上房吧,”冷清清开口道,“你我也用不着避嫌。”
“好咧,一间上房!”店小二吆喝道。
“是我猜测错了吗?我以为你不喜与人亲近。”房间里,兰若对冷清清笑说。
“谁要与你亲近?”冷清清睨他一眼,“床和地铺,你选。”
“哦。”兰若总算了解,“那床和地铺,你喜欢哪个?”
“床。”
“我也是。”兰若微笑,“既然我们都比较终于床,何不一起睡床?反正也够宽大,如若冷兄怕被挤下来,你睡里边如何?”
冷清清歪着头,颇奇怪地看着坐在椅上摇扇的兰若:“你不是知道我不喜与人亲近?”
“两者有关系吗?”兰若似乎不知道何谓“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方才冷兄不是也说你我不用避嫌,还是冷兄怕我身上有何异味不成?”
“以前和师父师兄弟一同外出时遇见此类情况,冷某也不曾与人同榻过。”冷清清淡淡说。
“今时不同往日。我兰若也不是你的师父师兄弟一类。”兰若自在地摇着扇子。
“那你倒说说你是我何人?”冷清清坐到床沿上。
“你师父的仇人的徒弟咯,”兰若说出众人皆知的标准答案,“还是得意门生。”
冷清清终于嘴角勾起淡笑,似乎很满意兰若的回答——反正,打地铺也有点麻烦……
这么晚,好好睡觉行不行,干什么来扰人清梦?兰若心里嘀咕着,翻过身想叫醒冷清清,却对上一双清冽眸子。失神了那么一小下,也吸入了那么一小口迷香……
“白痴。”冷清清低声说。
依次鼻着气翻身下床,动作利索地穿好外衣,两人先后无声地从窗户翻跃出去。
“冷兄,现在怎么办?”双双站在屋外的老树的枝干上,兰若轻声问道。
出门在外,能不惹事最好不要去惹,睁着一双没睡醒的迷糊的眼,看着几个彪行大汉进入房间,四处查看一翻后,没见着他们二人,聒噪了几句便又离开,兰若掩嘴小小打了一个呵欠。
“你不是还想睡?”冷清清没看他,也同样注视着屋内的情况。
“那回去吧。”于是拉着冷清清的手又飞身回到房间。
再次上床前,冷清清在室内点了一支甜香,以驱迷香之用。
现在行走江湖的,没几个君子,小人当然用小人的招式。次此寻宝典之途,相比已有人认出他二人中至少一人的身份,自是能趁早铲除强劲对手就尽早下
手,而对付他二人,用点小伎俩比较省工夫。不过话说回来,若同时认出他二人——雄霸的爱徒会和冷无双的得意门生走在一起,笑话啦!
“冷兄。”兰若倒是一时没了睡意,翻身过来对着冷清清。
冷清清闭着双眼,睫毛闪动一下,表示他有在听。
“不如,你我交换信物冒充对方师门之人,看看有何趣事发生?”
二人身上均挂着各自代表“天涯”,“地角”信物的玉佩。
“提议不错。”冷清清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现在赶快睡,明早还要赶路。”话完又闭上眼。
兰若“恩”了一声,乖乖闭眼睡觉。是呵,明日还要赶路,离翡翠镇,还远……
“天涯跟地角的玉佩,看起来差不了多少。”兰若比划着两人的玉佩,“那交换不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先试试看。”冷清清径自取过兰若手上属于地角的那一块,系在腰间。
“这是不是就说明我们,或许是出自同一师门?”
“他们可是仇人呢。”
“那我们呢?”
“当然是仇人的徒弟了。”冷清清淡淡说,“还是爱徒。”
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山贼。
山贼们也打量着马上的两位翩翩公子。相貌虽长得好,可是穿着粗布衫——最近很多有钱人家的少爷都爱这副打扮出门。况且看这两位公子气度非凡,一定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两位兄弟,识相地就快留下钱财走人!”山贼头子喊道。
两个男子并不开口,连他们坐的马儿也懒得吭声,悠闲地啃着路边青草。
于是山贼们一哄而上,软的不行当然来硬的!
“闭气。”在他们靠近之时,兰若才终于开口,冲上来的人倒是一愣,不解何意。
“不是叫你们。”兰若微笑,右手一扬,一片黄色粉末便飘飘洒洒飞向那群山贼。
只要吸药粉入鼻,便顿觉浑身无力,立马瘫软在地。两人的马儿也吸进少许,有些焦躁不安。冷清清于是自袖间拿出一个青色小瓷瓶,弯腰将之放在马儿鼻子底下让它们嗅一嗅,于是马儿立刻恢复了精神。
翻身下马,两人有默契地走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山贼身边,一个一个地从他们身上搜刮银两。
“还有玉配?”兰若似自言自语。

“求你不要拿那个,那是我家祖传的!”玉配的主人带着哭腔恳求道。
“祖传的,那说不定还挺值钱。”兰若继续自言自语,打量着人家的祖传之宝。
“不要那个,还要拿去典当,麻烦。”冷清清在一旁说,掂掂手中搜刮所得银两,还挺沉,“走了。”
“哦,好。”兰若于是将玉佩放回那位山贼胸前,起身,上马。
两人策马离去,留下……一地欲哭无泪的山贼……
“这个你拿着,以备不时之用。”走到市集后,冷清清拿出方才那个青色小瓷瓶递给兰若。
“这是什么?方才只见你给马儿闻了一闻就解了药。”兰若好奇地扭开瓶塞,一股清香扑鼻而来,瓶中所盛为清亮透着淡绿色的液体。
“你平时若不时也闻一闻,说不定会功力大增。”冷清清似半认真地说。
“可是它的味道,不像药,反像毒。”兰若塞上瓶塞,再好的药,用多了也便成了毒。
“良药不一定苦口。”冷清清淡笑,率直走进一家客栈。
“客人,请问——”
“一间上房。”
“好咧,一间上房!”
房内,淡香环旋,两人一人在床头,一人在椅上,皆在静息打坐。突地,冷清清轻微皱眉,兰若也略感不适,忙吸气吐呐,收起内功心法。
“看来……”兰若以袖拭拭自己额头,若有所思。
“你我二人所习武功心法果然是相生相克。”冷清清走下床头,到洗嗽台前,取下湿帕拭汗。
“客倌,”门外响起店小二的声音,“你所要的敬身用的热水已经准备好,可否——”
“进来吧。”冷清清回道,再度坐回床前。
店小二与几个大汉抬进大木通和热水,将水温调试好后,赔笑退出房门。这两位公子,出手不凡,得提防着好生伺候才行。
“你要与我,一起?”冷清清褪下外衫,抬眼看向仍端坐在木椅上的兰若。
“有何不可?”兰若扬起笑。
冷清清也勾起浅笑,不过已是冷了眼。兰若忙打千赔笑:“方才是在下说笑了,冷兄莫介意。不如在下现在出去准备膳食,等冷兄沐浴完后再下来一起共饮如何?”
冷清清没回话,兰若知他已然默许,于是赔着笑摇着扇走出房间,关上房门后想了想又推开,入眼的便是冷清清方欲退下内衫。感觉到骇气袭来,兰若笑说:“在下只是想提醒冷兄,不要泡太久,免得着凉。”说罢不理会冷清清的薄怒,又关上门,摇着删悠闲下楼。
一柱香的工夫,兰若在楼下小包间里点好了菜,正在自斟自饮,感到一丝气动,抬头看见冷清清正缓步下楼,随意披着外衫,头发也未束起,只在背后扎根素色发带。
冷清清也一眼便看清兰若所在位置,下楼后径直过来。
“冷兄,”兰若抬手替冷清清斟上酒,“挺快的。”
“又不是女子。”冷清清一句话便堵上兰若的嘴,也不客气地径自端起酒杯,一仰而尽。
兰若便也不再多言,只是伸手向酒壶欲再给冷清清斟酒。可是冷清清的手也在同时伸向了酒壶,于是便覆在兰若手背。
两人均愣了一下,却也都无放开手的意思。冷清清勾起笑:“冷某自斟便可。”兰若才放开。
突地,一个大汉拍案而起:“他奶奶的,老子听说地角的人在这里投宿,为何不见半个人影?”
兰若与冷清清对视一眼,不作声响,只继续饮酒吃菜。
“狗日的!地角的人原来也都是缩头的乌龟王八蛋!”大汉继续破口大骂。
闻言,兰若只得无奈地欲起身,冷清清的手却覆上他的,向他摇头示意。兰若看见他眼中的淡淡笑意,随即了然,于是也泛起微笑。
“扇子借我一用。”冷清清轻声说。
“请便。”兰若笑答。
冷清清拿过扇子。站起身,走下小台阶。
“不知地角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开罪了阁下?”冷清清轻摇兰若做工精细的纸扇。
“你?”大汉停止叫嚷,打量这位接话之人,看见他腰间所系玉佩,登的明白,“他奶奶的,原来是地角的小王八羔子!呸,一个月前,你地角血洗我赵家庄,伤我三十四条人命,今日我要你纳命来给他们陪葬!”
“啧啧,”冷清清缓步上前,“既然阁下这么气愤难当,何不只身去地角与我地角之人血拼一场呢?”
大汉涨红了脸:“等老子取回至尊宝典,自会去你地角讨人命债。只是今日碰见了你这小王八羔子,先杀了你,下去给老子兄弟做伴!”
“哦?”冷清清挑眉,“阁下自信伤得了在下一根毫毛?”
“老子今天就跟你拼了!”大汉抄起随身所带大刀,就向冷清清砍来。
冷清清也不躲闪,只是扇子拐到背后,左手一扬,一片黄色药粉便向大汉飘去。大汉不曾料到他来这一招,没有防备,吸入大量药粉,登时便瘫软在地,难以动弹。
“我就说你伤不了我一根毫毛的。”冷清清轻笑,“兰某今日不想开杀戒。店小二,麻烦你把这打扰人进食的苍蝇弄出去。”
“啊,是。”本以为今日难免会有一场血光之灾的店小二方回过神,忙招呼几个人将彪形大汉抬出客栈。
“哈,有趣,有趣。”待冷清清重回位置坐好后,兰若拍手叫好,“难得一天内两次用相同大伎俩。”
冷清清也不急着把扇子还他,径自拿在手中把玩。
两人才又吃了几口菜,便又有人上前。
“敢问阁下是否是兰若公子?”来人是一江湖算命半仙打扮的老头。
“啊,这,”冷清清拱手回礼,“在下是姓兰,不过单名一个‘清’字,并非兰若大师兄。”
“是吗?”算命的捋捋胡须,,转转眼珠,忽地又笑开,“罢,罢,反正迟早也……那就恕小的打扰二位用膳了,二位慢用,小的告退。”
半仙捋着胡须,旋身离开,吆喝开:“哎,算命诶,不准不要钱……”
而在座两人,则是对视一眼,决定不去理会这个似乎有点莫名其妙老头。
“对了,为何冷兄身上也会有迷药?”
“用药者,用毒是基本功夫。”冷清清淡淡回答。
“就像我师父教我解药那样,”兰若笑问,“是冷兄那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不减当年的冷师父教冷兄你的吧?”
“废话,自是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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