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裂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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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高不知几万丈,有着七彩祥云缭绕,仙鹤回旋,金钟长鸣,玉罄连响的昆仑之巅,道观殿堂林立,香火鼎盛,往来皆是手捧拂尘,口宣道号,身着三清道袍的道士。
其间有一占地面积怕是不下百丈,高檐飞角,顶上铺有精美五彩琉璃瓦,门前立有一十人合抱的三足巨鼎,其内燃香足有小儿手臂粗细;门口四根柱子更有蛟龙,凤凰分别栖于其上,实是气派宏伟之极的大殿。
大殿的门口,还立有四位约莫十一二岁年纪,手捧拂尘,神色倨傲,正闭目假寐的童子,皆都长得粉雕玉琢一般,身着月白色道袍,缠于腰间的玉带,各自悬有的一块羊脂白玉,分别雕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四大神兽。
这大殿正是昆仑派供奉西王母,同时也是昆仑历代掌教的起居之地——天瑶宫。大殿的偏房密室之内,双腿盘膝坐于蒲团之上,脸色有如死鱼一般灰白,神情委顿,身披藏青色道袍头顶五老冠的中年道士,正是现今的昆仑掌教玄风真人。
玄风真人身旁不远的蒲团,上面蹲坐着的那位身着大红色僧袍,胸前挂着一串硕大佛珠,身宽体胖,神情同样委顿的僧人,乃是玄风真人的难兄难弟——藏传密教的第八代宗主嘉南顿措。
此时的嘉南顿措,胖乎乎圆滚滚的一张脸,肥肉乱颤,几乎被耷拉下来的眼皮盖住的双眼,精光闪闪,看着一旁的玄风真人,狠声说道:“玄风掌教!此番之行,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想那神剑未得,反而你我皆都身受重伤。这口气,可真是憋的冤呐~~~”
“无量天尊!”玄风真人低宣一声道号,死鱼一般灰白的一张脸,缓慢狰狞起来:“天道门的那五位老鬼,实是可恨之极。非但以着神识破空而来偷袭你我,竟然还在雁荡山布下千名好手。看来你我此番之行,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恨啊~~确实是恨那~~辟邪神剑,倒不必多说。关键在于白若然身上的聚魂铃,凌枫手中的一干神秘神器,那可真是令得玄风真人口水哗啦哗啦的流了一地啊~~~
眼看就要得手之时,却被天道门的五位老鬼连番捣乱,害得玄风真人此番之行,却犹如南柯美梦一场,竹篮打水一场空!怎不令得玄风真人,钢牙咬碎,恨不得将那五位老鬼挫骨扬灰?
“此前修真界传那天道门的黄龙真人,周易卦算之术天下第一,贫僧还略有不服。以为我密教至宝‘转天轮’,上窥冥冥天威,下察九州运数。当是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可没想到你我此番之行,竟然全在黄龙站人的算计当中。这可真令贫僧,既惊又怒之下,只得暗叹一声,技不如人~~”嘉南顿措一张胖脸,左右摇得那是肥肉乱嘟嘟的直响。
“这事断不能就此罢休!”玄风真人调息一会,脸色逐渐红润之后,双目一瞪,凶光连连的怒声说道:“天道门的那五位老鬼,接二连三的偷袭我等,坏我大事不说,布下的那千名好手意欲何在?如不是你我发现得早,及时下令撤离,怕是早已埋骨雁荡山了。”
“对!既然脸皮已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你我联手杀上天道门。一来出那一口恶气,二来天道门所占的五指天山,仙家灵气充沛,修炼一日足以抵得上别处十天。”嘉南顿措双眼放光,满脸贪恋的神情,看来对于五指天山的窥视可非一日之功。
“宗主所言,正合我意。想那天道门一门独大,执掌正派盟主之位早已不下数千年。这风水轮流转,无论怎样也该轮到我昆仑派了。哈哈~~~”玄风真人越说越是兴奋,到了最后更是仰头狂笑起来,显然已沉寂于昆仑派统率天下群雄的美妙雄图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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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荡山,观音洞里,凌枫等一干天道门人看着眼前的惨状,不由得皆都怒目圆睁,心胆俱裂,魂飞天外。
只见满地的血肉残肢,内脏,令人看之欲呕。其中凌枫的挂名师傅元怀,一颗死不瞑目的脑袋直接被插在尖利的石笋上,把那乳白色的石笋染的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地下一滩血肉模糊的残肢,早已分不出手和脚的区别。
元灭胸口以及四肢分别插着五支黑色木剑,脑袋歪在一旁,被钉在岩壁上的身子一抽一抽的,显然还剩那么一分半口气。
此番下山同行的栖霞峰一脉,以元华为首的五位女弟子,除了元华之外,剩下的四位竟然被大卸八块,散落得到处都是。
“师~~师傅~~”凌枫目睹惨景,惨嚎两声,几步奔了过去,“砰~~”的一声,一手轰断石笋,双手捧着元怀的脑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早已泪流了个满面。
这便宜师傅虽然是挂名的,但在天道门之内,除了乾阳真人,洛夫真人之外,就属这千阳一脉的大师兄,平日里对凌枫最善。嘘寒问暖的自不必多说,最难得乃是这元怀跟凌枫有着真正的共同语言。

比如说,天下万物皆平等,管他神族,人族,妖族还是魔族?只要生于这九州大地,便为大地之子,并无高低正邪之分。却又因何人族可以占据九州大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繁荣之地,其他一切种族却只能被困于贫瘠的蛮荒之地?
又因何,人族可以光明正大的驱逐一切异族,可以美其名曰“替天行道,斩妖除魔”?而异族如有伤害人族之事,则被视为大逆不道,天理难容?
这天道,这天理,莫非只是人族的天道,人族的天理吗?也许,造成这一切的,不过是那一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名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天下,毕竟还是谁的拳头大,真理便在谁的手里。
恰好这天下,正是以人族为根本的修真界,以及天界的拳头最大。所以这九州大地,自然便以人族为尊。
等等这些,都是凌枫与元怀之间的共同语言。当然,这或许与凌枫的身体里流淌着天魔一族的血液有关,因此凌枫思考的立场并不单纯的局限于人族。
“何~~何人竟敢对我天道门弟子,下此毒手~~”元丰因极度的愤怒,进而充血的双眼外突,看起来好不骇人。
“雪儿师妹!醒醒,醒醒,你倒是醒醒啊!”小飞从元灭身旁不远的地方,一把扶起那左胸处被一柄黑色木剑透胸而过的程雪儿,一边摇着她的身子,一边带着哭腔的连声叫道。
“小飞师弟!你怎能如此胡来?雪儿师妹如此伤势之下,你不赶紧施以丹药,辅以真气为其疗伤,却是鬼哭狼嚎有个屁用?”元兴瞪了小飞一眼,似是有意无意间真气一催,把小飞逼开之后,双手接过程雪儿,一手给其塞进一枚九转还魂丹,一手搭在她的背后,度入真气为其疗起伤来。
约莫片刻之后,“咳咳~~”两声,喷出几口污血的程雪儿,双目紧闭,梦游一般的双手一伸,气若游丝的说道:“凌~~凌枫~~去~~去~~~救~~武~~武照~~还~还有~~白姑娘~~”
边上那正为惨死的元怀而悲痛不已的凌枫,闻言一惊,转头一望,果然见那地上除了半死的元灭,程雪儿,元华三人之外,毙命的只有栖霞峰的四位女弟子,恰好少了武照跟白若然。
这时边上被元丰喂下一颗还魂丹,悠悠醒转过来的元灭,有气无力的看了凌枫一眼,断断续续的说道:“凌~~凌枫~~巫~~巫族~~把她们~~掳走了~~”
“巫族?修真界与巫族,早已停战不下千年。因何这巫族突然之间,竟敢对我天道门弟子下手?还有掳去那武照,以及白若然却又是何故?”元丰愁眉紧锁,连声惊呼道。
巫族因何对天道门弟子下手?又因何掳走武照?在场的天道门弟子,除了又昏了过去的程雪儿,以及边上心绪乱如麻的小飞之外,便只有凌枫最为清楚不过。
一五一十的把其中缘由给众人细说一遍之后,双目赤红的凌枫,双手抱拳,对着元丰惨然一笑,说道:“大师伯!武照,白若然皆对我有恩,她们二人既被掳走,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因此凌枫恳请师伯同意,让凌枫闯那天山一趟。”
皱眉沉思了一会,元丰摇了摇头,说道:“师侄!天山巫族,龙潭虎**。以你孤身一人前去犯险,似乎不妥。我看还是先行回山,待回禀你太师伯,太师傅他们之后,再行定夺,你看若何?”
“师侄!你切莫又要莽撞,想那天山巫族,九阶大巫可有不少。纵然你太师伯,太师傅他们前去,也未必能讨得了好,你真要一人前去,怕是有去无回必死无疑。”元兴双手抱着昏了过去的程雪儿,脸上神色变幻不定的盯着凌枫,语声低沉的说道。
“凌枫一命,如无她们两人相救,早已烟消云散。如果此番天山之行,真要不幸殒命,那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怪凌枫技不如人罢了。但要我明知她们身处险地,却顾头缩尾的不敢前去搭救,莫如自行抹了脖子倒也干脆一点。”凌枫心中主意一定,脸上的神色也逐渐坚毅起来。
“那两人虽与你有恩!”元丰轻叹一声,说道:“不过毕竟一位是凡人女子,一位是狐妖,与你并非同类。所以你这明知死路,却还不回头,似乎颇为不智,甚为不值。”
“凡人女子?狐妖?”凌枫脸色一沉,忽地怒气迸发,厉声喝道:“尔等真是迂腐不堪!不愿救人倒也罢了,因何扯那凡人女子,狐妖一说?莫非尔等倒是忘了,我凌枫可是天生魔种不成?既然尔等眼里瞧不下凡人女子,狐妖,那么想必我这一魔种,在尔等心中怕也是瞧不起,看不上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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