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年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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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缕黄烟自无名山庄的西南方缓缓而升,颇为奇怪虽已近了年关,青峰镇却也向来没有燃篝火起浓烟之习,何况此时天气已冷,一般人等都已懒得出门。陆逸云料想镇上之人必都见到这股黄烟,只是事与己无尤,也就无人过问了。当下便问了问福伯,福伯显然也看见正在冒起的黄烟,说道:“少庄主,从方向看,这股烟好像是从青峰山脚燃延的。”
陆逸云辨了辨四周方位,回道:“正是,黄烟后面,就是青峰山。该不会是青峰派出了什么事情吧?”
福伯道:“青峰派是镇上唯一的江湖门派,方圆数里之内,也没有旁的门派与其相抗。应该是不至于会出什么事情。”
陆逸云道:“那也说不准。江湖纷争,又岂是方圆数里能圈定的?”他心中想起诸葛神冰所说“与钟乾义有些私人恩怨”,不免担心起来。
福伯道:“少庄主,我们也不在这瞎操心了。用过午饭,我便去镇上置办点东西,再有三天就是除夕了。”
陆逸云心中思索一阵,道:“有劳福伯了。”
午饭过后,福伯便只身一人去了青峰镇。福伯在青峰镇也约莫有十来年的光景,对街上的格局、铺位甚至各种小商贩都极为熟悉,那些贩卖年货的店铺远远看见福伯,便笑呵呵地迎了上去,似是多年老友相见,倒没有生意人那种特有的生意经。只是大家都知道无名山庄近有丧事,因此虽是近了年关,要过新年,却没人和福伯道声恭喜。
福伯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心底也感激这些人。于各家店铺都采购了一些物事,或祭祀之用,或除夕之用。
转眼三天便过,这一日福伯早早地便起了床,来到前院,见有人兀自在院中练剑,走过去一瞧,竟是陆逸云。当下心中惊奇,道:“少庄主,今天起得这么早?”
陆逸云见是福伯,回道:“福伯你起来啦,逸云想起今日无名八宿要来山庄,睡不着,便早起了些,倒是吵醒了您。”
福伯忙道:“没有没有,少老身平时就是这个时候起床的,少庄主,那你继续练剑,我去拾掇拾掇。”
陆逸云收了剑,走到福伯的身旁,说道:“福伯,今天是除夕,没有主仆,不分尊卑,我和你一起做些活吧。”他心中自来便没有当福伯是下人,因此说这番话,确是肺腑之言。
福伯闻言,心中一热,甚是感动,道:“少庄主……”,却再也说不出其他话语来。
两人忙得近两个时辰,又是给陆啸轩上香,又是杀鸡宰鸭的,倒像极了爷孙俩。陆逸云祭拜爹爹后,心中盘算着八宿的事情,暗想都已午时了,无名八宿依旧尚未现身。福伯从后堂回来,见陆逸云在前厅来回踱步,知是有心事,便问道:“少庄主,是在想无名八宿的事情么?”
陆逸云一抬头,回道:“福伯,你说他们真的会来么?”
福伯道:“倘若会来,自然真的会来。倘若不来,自然也就不来了。老身纵有通天彻地之能,却也无法预知。少庄主不必着急,眼下时间尚早,说不定他们已然在路上了呢!”
陆逸云道:“福伯,八宿诸位前辈是每年除夕都会来一趟无名山庄么?为何我竟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福伯道:“少庄主,在你五岁那年,他们便在除夕之日来过山庄,只是你尚为年幼,与镇上其他孩子耍玩,没有记得罢了。”
陆逸云问道:“五岁的时候?那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回来过吗?”
福伯道:“是的。庄主在时,每年除夕前一个月都会给他们修书一封,八宿们见到庄主的书信,便不再来无名山庄。倘若庄主当年没有修书过去,八宿便会在除夕之日,齐聚山庄。”
陆逸云心中还是奇怪,问道:“那五岁那年,爹爹为何没有修书给无名八宿?”
福伯叹了口气,缓缓道:“少庄主五岁的时候,……”正说间,只听得山庄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敲满十声响,复又寂静,门外的人也不做声,福伯听见,对陆逸云说道:“少庄主,有人敲门。该是八宿们吧?”
陆逸云心道:终于来了。心中不免一番激动,于是说道:“福伯,你去准备一下,我亲自去迎接诸位前辈。”
说罢,便快步来至大门前,“咿呀”一声,双手拉开大门,却只见得一人浑身带血,有气无力。见着陆逸云,双眼一阵金星,便晕厥过去。想来是身受重伤,伏门敲门,陆逸云一开门,便失去了支撑,一时力尽,身软便塌。陆逸云忙的搀扶起来,将他引至屋内,连时呼喊福伯,那福伯见陆逸云带回来这般模样一人,心中甚是奇怪,当下却也不便发问,立时准备了些白布、药水之类,陆逸云见状,忙道:“福伯,我不会医术,你准备这些做什么,先快快去请大夫。”
福伯一时晕了头,忙的道:“是是是,老身一时糊涂,这就去叫大夫。”
正要出门,却听得昏厥那人突然醒来,说道:“不要……不要……请大夫。”福伯闻言回过头,又走了回来,道:“这位小兄弟,你已经伤成这样,不请大夫怎生才是好?”
陆逸云心中也暗自奇怪,问道:“不知兄台可是有何难言之隐?”
那人见陆逸云和福伯关切的神情,缓缓说道:“陆公子,多些你出手搭救。只是万万不可替在下请大夫,拜托了。”
陆逸云只道是那人身无分文,看不起大夫,因此说道:“兄台放心,我无名山庄虽然并不富足,替你请医之资还是有的。”
那人忙的说道:“陆公子误会了。在下……在下并非没钱治伤,只是……只是……”,那人显然不知如何述说,只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为什么来。反倒一时情急,又昏厥过去。陆逸云见此状况,道:“福伯,你暂时别去请大夫了,我们先帮他清洗包扎下伤口吧。”
福伯道:“是,少庄主。”
两人便抬着那人进了后院,一番手忙脚乱地忙活,总算是将那人的七八处刀伤剑伤给裹住了。这显然是江湖打杀才会有的伤迹,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受了如此重伤?为什么却又在除夕之夜救助于无名山庄?
陆逸云心中种种疑问,皆无答案,便只好等那人醒了再做打算了。见福伯往外去倒血水,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福伯,现在是什么时候?”
福伯望望天,回道:“少庄主,申时就快过了。”
陆逸云心中一番着急,暗道:申时已过,为何八宿诸位前辈还未现身,莫非今年除夕,他们也不回来了么?转念又一想:不会的不会的,福伯说过,若是爹爹除夕前一个月有修书给八宿,八宿才不来山庄,可眼下……,念及此,不免又一番伤感。
如此等至日落西山,无名山庄依旧冷清,无一人造访。陆逸云唤来福伯,道:“福伯,你可知无名八宿住在何处?逸云要亲自拜访。”
福伯心中也是略感奇怪,但八宿居于何处,自己却实在不知,于是回道:“少庄主,八宿居于何处,老身实在不知。老身十余年来不出青峰镇左右,其他地方鲜有涉足。”
陆逸云知福伯不会欺骗自己,但如此一来,八宿之有或无,竟无甚区别,岂不让人懊恼。陆逸云本想借着八宿之力,为父报仇,他心中极为明白凭一己之力,报仇云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实现。此番见八宿并不露面,陆逸云心中虽满是遗憾,却并没有动摇报仇之决心。
入夜之时,那重伤之人终于醒了过来,陆逸云喊福伯送上饭菜,那人显然极是饥饿,见着饭菜送至,竟不言谢,便狼吞虎咽般吞食起来。福伯见他吃的慌张,说道:“你慢些吃,这些都是你的,没人和你抢。”那人也不听,兀自大口大口地嚼着。陆逸云瞧在眼里,并不言语。

待得酒足饭饱,那人终于恢复了些气力,这才觉得失态,忙站了起来,朝陆逸云双手抱拳作揖道:“在下赵三秋,多些陆公子仗义相救。适才失态,多多不敬,还望陆公子见谅。”
陆逸云心中有许多疑问,此刻却因为无名八宿的缺席而显得颇为失落,只淡淡地道:“你吃饱了?如果没处可去,就在山庄内养好伤再走吧。”
赵三秋道:“陆公子,在下……在下是青峰派弟子……”言及此,似乎颇有触动,眼眶中竟满是热泪。
陆逸云还道是自己的冷漠态度让他无所适从,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当下便道:“赵兄,有话不妨直说。”
赵三秋想了想,道:“也罢,陆公子,今日承蒙你相救,大恩大德,在下今生报不了,便来世再报。”
陆逸云见他所答非问,正暗自纳闷,却听赵三秋继续说道:“陆公子,青峰派三日前遭灭派之祸,青峰山上下一百余人,除了在下,无一人生还。”说到此处,不禁动容,泪水往外翻涌。
陆逸云心中大奇,遭灭派之祸?何人与青峰派结了如此仇恨,竟不放过一人?当下便问道:“是何人所为?钟掌门呢?”
赵三秋道:“灭我青峰之人,便是神冰教!掌门在三天前与敌人大战,为保护几位师兄,力尽而亡。”
陆逸云道:“钟掌门与神冰教之间的过节,在下略有耳闻,只是此事早已了结,何以今日却又遭了灭门之祸?”
赵三秋道:“约两个多月之前,掌门带着几位师兄弟远赴华山参加武林大会,本是计划好三天后返回,后来不知何故,武林大会只举行了两天便结束了。掌门回来后,只字不提这次武林大会的事情,可是其他师兄弟们都极为好奇,不住地向几位随着掌门一起参加武林大会的师兄弟打听,后来我们才知道,神冰教也参加了那次武林大会。”
陆逸云道:“正是,神冰教教主带了四名属下。当时在下巧遇,也在现场。”
赵三秋道:“陆公子也参加了那次盛会?掌门自武林大会回来后,便成天起色沉重,众师兄弟都不明所以,但也没人敢询问掌门。”
陆逸云听得此话,心中暗道:只怕是钟掌门见识了诸葛神冰的武功,心有忌惮,便惶惶不可终日了。他二人本有过节,以诸葛神冰对付宋贤的胸襟,断然不会轻易罢休的。
只听赵三秋继续说道:“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大家也就不把此事放在心上,直到三天前,神冰教大举来袭,掌门率诸位师兄弟奋力相抗,奈何对方个个武功高强,眼见得举派上下就要遭遇奇耻大祸,师兄命我下山求救。我一时情急,也不顾许多,便偷偷奔了下来,只是到了山脚才想起方圆几里没有别的门派,哪怕有间镖局也好,可是青峰镇里都是本分人,却又能向谁求助。情急之下,我便索性在山脚燃起黄烟,发出求助信号,怎奈还是无一人前来解救。”
陆逸云心中惭愧,暗道原来这缕黄烟竟是青峰派的求救信号,自己与福伯讨论半天,竟不知是何物,也怪自己粗心,竟不前往查看,导致青峰派上下一百余人,尽皆丧命。
赵三秋顿了顿,继续道:“我见搬救兵已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便抄了近道又返回山上,见师父和一年纪相仿的人相斗,才十余招便中了对方一掌,口喷鲜血。我想冲过去,哪知刚一现身对方的刀剑便一齐砍来,当场我便晕了过去。那些人只道我已死了,便与其他师兄弟展开搏杀。我醒来后,发现青峰山上横尸遍野,师父和师兄弟们全部丧命,无一人生还,青峰派只剩下我这个不孝弟子苟活于世……”说道此处,赵三秋早已泪湿襟衫,竟凝噎不语。
陆逸云听得气愤,暗道纵然钟乾义与诸葛神冰有再大过节,与其他人却是无尤,何以要用此毒辣手段,殃及无辜?当下便道:“赵兄,神冰教为恶江湖,已是人所公愤,家父……家父便是其教主所害。”
赵三秋猛然听得陆逸云的父亲被神冰教所杀,心中一惊,道:“陆庄主从不涉江湖,何以招惹了神冰教,以致杀身之祸?”
陆逸云道:“此事说来话长,总之神冰教是在下不共戴天之仇人,终有一日,在下要手刃仇人。”
赵三秋道:“陆公子,你我同仇敌忾,不如共商报仇大计?”
陆逸云心中思忖,爹爹之仇,只能由我和无名山庄来报,却是不能要别的门派帮忙,只是眼前这青峰派弟子举派被灭,他势单力薄,如何报此大仇?不如我便帮他一把罢了。当下说道:“赵兄,报仇之事,需从长计议。敌人武功既高,心机又狡猾,极为不易对付。”
赵三秋道:“但不知陆公子有何良策,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逸云道:“赵兄言重了,在下武艺低微,凭你我二人,想报此大仇,恐怕甚为艰难。”他心中想起无名八宿,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当下赵三秋便随着陆逸云与福伯一起,祭拜了陆啸轩,除夕之夜,无名八宿终是没有露面。陆逸云与赵三秋长谈中,方才知道眼前之人武艺比之自己,更是要低,他在青峰山上受了重伤,怕还有敌人在青峰镇活动,这才潜伏了三天时间。及至被陆逸云所救,也不敢请大夫,原因大抵还是怕有敌人留在青峰镇。
次日,赵三秋早早便起了床,一人独在院中舞剑,他重伤尚未痊愈,却想着活动下筋骨,被福伯给训了一顿。陆逸云见赵三秋剑法平庸,决意教他怀柔剑法,赵三秋自小便在青峰派学武,师父钟乾义的武功也不过如此,可见弟子能有多大出息。因此听得陆逸云要教自己剑法时,甚是疑惑,心中暗想无名山庄在青峰镇只是个普通庄园,陆逸云又能懂什么剑法。
陆逸云见赵三秋疑虑之色,当下一个飞步过去,从赵三秋手腕中巧夺长剑,唰唰唰地在院中耍了起来,赵三秋只瞧得目瞪心惊,待得陆逸云耍完,嘴巴仍是张大了合不拢,陆逸云心中甚是得意,道:“怎么样,我可以教你剑法了么?”
赵三秋回过神来,忙道:“可以可以,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陆逸云见他竟要拜师,急忙回道:“赵兄不必如此,你我二人年纪相仿,看上去你还要比我小上一两岁,如不嫌弃,称我一声陆大哥便足矣,拜师却是大大不必的。”
赵三秋道:“陆大哥,请受小弟一拜。”他心中执意要拜,便是不拜师,拜了大哥也成。
陆逸云无奈,道:“好罢,等你伤养好了,我便开始教你剑法。”
赵三秋道:“是,大哥。”
福伯见赵三秋与陆逸云合得来,心想他们年纪相仿,少庄主有个玩伴也好。便精心照料着赵三秋,不出半月,赵三秋的伤势便已全部愈合。这一日陆逸云与赵三秋正在院中练剑,只听福伯来报:“少庄主,华山派送请帖前来。”
陆逸云心中甚是反感,道:“知道了,福伯,你搁桌子上吧。”
赵三秋听是华山派的请帖,心中惊奇,但见陆逸云不屑的样子,更是疑惑,道:“大哥,何以不前去拆阅,看看华山派要请你做什么呢?”
陆逸云心中一动,暗道华山派老是纠缠自己,竟是有何意图?若不是张松鹤是爹爹旧识,他必然不买这个帐的。自武林大会张松鹤故意伤人后,陆逸云便对华山派没有半分好感,此刻听赵三秋如此说,心中想到苏晗昕,便道:“也罢,且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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