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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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风尘仆仆回到楚雄府,铁昂跳下车径直朝府里走去,而玉官儿则耷拉个脑袋慢腾腾地下了车,瞧着铁昂的背影他真是欲哭无泪,回程期间铁昂还真是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看来只有找主子商量,让主子帮忙了。玉官儿叹了口气走进府里。
铁昂面无表情地进了前堂,接到通报的侯天啸忙迎了出来,还没寒暄几句,铁昂便直截了当地找张玉峰,原本想快快将手边的这块烫手山芋丢出去,没想到却得到张玉峰被绑架了的消息。
“主子被绑了?到底怎么回事??”刚刚进门的玉官儿如风般冲了过来,也顾不得礼数一把抓住侯天啸衣襟猛摇,那神情大有不把主子还给他他就拼命的意思。
铁昂一把将玉官儿揪住摔到一旁,原本这些天就对他有些不耐烦,此时又看见玉官儿满嘴主子长主子短的瞎嚷嚷,铁昂就觉得烦躁异常。
玉官儿原本听见坏消息就心浮气躁,没想到又被铁昂这么粗鲁的对待,这些天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吸吸鼻子想忍住眼泪,却被自己摔到在地扬起的灰尘呛得不停咳嗽。
忽视旁边传来的咳嗽声,铁昂问道:“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咳……”侯天啸同情地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玉官儿。“这事也就发生在贤弟你回来不久前,我和二弟原本在后花园商讨事情,没想到从屋顶上跳下来一个年过半百的白衣老人,二话不说便对我们出手。没过几招老人便抓住了二弟的喉咙……”侯天啸说到一半叹了口气,没想到他们两兄弟威震江湖却对付不了一个老人。汗颜啊!
“然后呢?”铁昂皱了眉头,白衣老人,他脑中闪过了一个人,那个和善堂的当家叶奉,但是他觉得这个孱弱的老头会武功不大可能。
“那老人留下这张字条。”侯天啸掏出一张字条,上道:转告和千子,十日后赤顶峰一会。“我已派人去通知和千子了,并派李氏兄弟去了赤顶峰打探消息,目前还没有音信。”
赤顶峰是距离楚雄府西去四百里的落崖山的最高峰,常年白雪皑皑,几乎没有人登上去过。侯天啸担心张玉峰若真是被绑去了那里……恐怕……摇头甩去不祥的念头,侯天啸走到玉官儿面前,安慰他说定能将张玉峰救回来,让他放心。
“……”铁昂看了几遍字条,似乎这件事上他插不上手,那他就静观其变吧。其实回到楚雄府不单单是为了甩掉玉官儿这个包袱,他刚拿到徐定拼死要销毁的证据,可是早已经过了四年,不知道现在局势是否早已时过境迁,这证据还能不能派上用场。虽然不情愿,但是他需要和侯天啸商量一下,并且想办法掩人耳目的去见闻烈。“大哥,小弟有一事相求。”
侯天啸转头看见铁昂严肃无比的眼神,似乎察觉到了是相当重要的事情,便邀铁昂去了书房,屏退下人,关了窗锁了门。只留下玉官儿坐在石阶上呆愣愣地盯着眼前的花草。
玉官儿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头,好赶紧想出来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最初铁昂只是对他不冷不热,可现在却是明摆了的厌恶!这个打击就够大了,现在连主子都不见了。越想越委屈,玉官儿将头蒙在膝盖中,睁眼看着水珠滴落在地上,此时他才发现,他竟然连一个求助的人都没有。若是主子在若是卫鹿在……那他绝对不会像个娘们似的在这暗自啜泣,他会不客气的大哭大喊出来,然后在恢复成天不怕地不怕的玉官儿,可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就像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场大火,火焰无情地撕扯着周围的一切,不管他怎么哭喊都没有人回应。从疼痛和窒息中清醒过来时,入眼的全是陌生人的那种恐惧感再一次袭上玉官儿的心头,玉官儿蜷缩起身子,紧紧抱住双膝,谁来救救他……?

“你坐在这干什么?”熟悉的男声中依旧透着冷淡,玉官儿在听到这声音时猛然地回头,看见铁昂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他的心脏就像被人狠狠地捏住,痛地几近窒息。
“……是男人就不要哭哭啼啼,看了就烦!”铁昂压低声音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走开,玉官儿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似的愣在原地,而后抬起胳膊抹了眼泪冲上前去抓住铁昂的衣服,大声说道:“我!我不再哭了!真的不哭了!所以不要丢下我!”玉官儿咬着嘴唇死盯着铁昂宽厚的背部,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怕过,害怕铁昂转头确实鄙夷的表情,害怕铁昂甩开他的手,但再害怕他也得说!否则……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铁昂没有转身,感觉在压抑着什么似的从喉部传出声响:“随便你。”
太好了……玉官儿如释重负地送了口气,膝盖突然没有了力气,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心中不停地重复太好了,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好在哪里。铁昂的态度并没有改变,只是不拒绝和他同行;主子到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他也不知道最终自己的感情会何去何从……
铁昂用余光瞄了一眼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的玉官儿,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头也不回地走回了偏房,径直地躺倒在了床铺上,闭上眼叹了口气。刚才从侯天啸那里听到的结果让他很满意,四年时间整个局势并没有大的改变,而后也拟定了下一步计划,一切都很顺利,但是在途中,他却为门外那小小的抽泣声分了心。
他讨厌男人动不动就流眼泪,残酷的事情发生时,哭能解决什么呢?什么都解决不了!体会过在鬼门关前强吞血泪挣扎着只为了活下去,铁昂认定了哭是懦弱的表现。
只是……原本厌恶的情绪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却变了质,看见瘦小的身体蜷缩并微微颤抖着,铁昂才惊觉玉官儿只是个16岁的孩子,他是不是对玉官儿太过苛刻了?更不可思议的是心中竟然升起了想要怜惜玉官儿的感情……
呵!难不成那个卫鹿把喜好男色的癖好留给他了么?铁昂自嘲地笑了起来,他其实很明白这只是个借口,不管失忆了几年,那个失忆了的人都是自己,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不是吗?
去邢县时他会那么烦躁,是因为看见了连他都不知道的,一个善良、乐于助人、被人们所喜爱的自己。他懂事起就生活在军队里,几近严酷的训练和无数战争让他变得残酷冷血。假若他在那个婆子家长大,或许他真的会成为卫鹿吧?那是他一直渴望的生活啊!他不喜欢战场,可是除了战场他无处可去;他也不喜欢杀戮,但除了杀戮之外他又会什么呢?真可悲呵……铁昂抬手捂住眼,发热的眼角让他觉得难堪,难道他不该羡慕另一个自己么?还有一个人能如此全心全意地爱他,不顾一切追寻他……只是玉官儿双眼所追逐的,只是个披着和自己有同一付皮相的幻影!
铁昂猛然坐起身,摇摇头。在眼前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哪里有时间顾及这些儿女私情?过几天就要上路了,玉官儿也是跟定了,想到以后要面对那双专注在自己身上的眼睛,还真不好受啊!铁昂不觉苦笑,转头定定望着窗外耸动的黑色脑顶。发现了自己真实的感情还真是件伤脑筋的事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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