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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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终于平静了下来,孟夏再没有出现过,听说手术又成功了,我该盼着不成功才对,可是我到底是善心人。丁发展来过几次,他每次来,都把我单独约出去,我们很少说私事,他讨厌宁昊,见面绕着走,可是没跟我记仇,挨了打以后,反而对我态度好多了,果然人性本贱。
“那天是孟夏去找宁昊的,宁昊没有责任。”我们已经点完门口茶餐厅最后一样能吃的菜,我终于忍不住了。
“你真可爱,换我也会爱上你了,就因为他赶走了孟夏给足了你面子,你就要说尽了好话为他开脱。你自己想过没有,你在他心里算什么?”
“我只是提醒你,孟夏能站起来,第一件事是去找宁昊,他眼里真有你吗?”
“我喜欢这样,重在过程,什么东西你想要就有你会觉得珍惜吗?”丁发展冷笑一声。
“你丫就是一他想要就有的贱人。”
“彼此彼此,他现在就能站起来了,可是他没出门,什么事都会变。”丁发展继续冷笑。
“是不是他要是对你百依百顺了你也当他是贱人?”
“那要看我心情。”
“我看你没有那一天了。”这次终于换我冷笑。
临近年底,几个工程要汇报或者交图,丁发展已经不算什么了,连我都没工夫正眼看他。宁昊恨不得住办公室,如果我不去找他看图,他根本不知道我做到哪里了。
我还是把这个项目独自磨完了,几个月的时间总算也有交代,丁发展是个不错的甲方,说话很干脆,不会兜什么圈子,办事也不会拖泥带水,对我却很宽容。我咬牙要把这个方案做好,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我也需要了结什么东西似的。明年开春,等施工图完成,就要开工了,我的第一个工程。
我就算熬过了工作第一年,有很多很多事发生了,又过去了。
我爱上了一个人,后来我和他一起生活了,这是个平淡的故事,即使故事的主角在一间办公室里。我也不知道我们能这样平平淡淡的能生活多久,也许一辈子,也许一个星期,即使是一天,也应该好好过下去吧。
我只有一个时刻恨他,就是办公室那个王八蛋负责的项目给我少算了很多工作量,而他看都没看就签字了,我在家指着他电脑里的工作量分配表跟他大吵一架,我不在乎损失多少奖金,我实在受够了被那个王八蛋欺负。
“我不觉得你有资格跟我吵,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对你公平,如果签字的人不是我,你敢吗?明年你就走了,我把你惯成这样你怎么混下去?”他终于发了火。
“你还要赶我走吗?”我真委屈了。
他轻轻的抱住我:“你在办公室里我没法不看你。”
算了,巧言令色,他最擅长,就算是糖衣炮弹,让我先把糖衣舔了吧。
“明年我们买房子吧。”他抱着我的时候说。
看来丫年终奖没少捞,我非常庸俗的想歪了。
春节我回家,宁昊送我去车站。
“好好陪陪爸妈。”他说。
他一直把我送上车,把我的行李放好,车上很多人,我想抱抱他,可是没有做,脱了鞋爬到了床上。开车的时候他一直在站台上看着我,我初中时候也熟读《读者》《青年文摘》,知道那种酸文里是以转身早晚来判断爱的多少的,可是他一直站在那里,一个人。我一下感动了,给他发了二百多条短信,基本我发四五条他回一条,最后他被我骚扰得不行,回了一条:今天回此消息者小**烂掉。我终于怕了,躺在床上看片,他给我的张彻的老片,看得有生理反应了。
我有点怕回家,又喜欢可以蒙头睡懒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穿着鞋脚放茶几上的感觉,又有点紧张,爹妈爱我我知道,可是他们总让我觉得有压力。
“马驰啊,以前上学,学业为主,现在工作了,有合适的姑娘,喜欢的,该谈朋友也可以了,不要老是不好意思。”妈说。
“现在北京的房价涨得太厉害,你是做这行的,有合适的房子,先买了,买个小的,我们给你首付,你自己还贷款就是了,别拖着,越拖越贵。”爸说。
除夕夜我给宁昊打了电话,他说正给他爸爸剥蒜呢,他给我听窗外的爆竹声,他说哪里是放爆竹,简直是放炸弹,狗在他怀里扎着都不敢出来。我说我也想做你的狗,他说那就早点回来吧,天天拖地累啊,手都起茧子了。我想跟他在电话里搞一次,可是我们家的门隔音实在不好,给他打两个电话我妈还小心翼翼的问我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我被问怕了,买了早一点的火车票,爸爸说,我去铁路局打听打听,说不定能买晚点的,我说就这样吧。我不想在家多住了,我不孝,我爱他们,可是他们的期待总让我压抑。而且,我有另一个家了,第一次,那个遥远的巨大的城市让我觉得有点想念,其实,我只是想念一个人吧。
我也没有告诉宁昊,我给他买了很多鸭脖子和糟鱼。
回到北京的早晨,我坐在出租车里,空气干冷,一切都**的,很宽的马路,很多很多的车,这个城市庞大得随时能把我吞没,可是我想起他了,这个城市的角落有那么一间小小的屋子,有一个人在等我。拥抱,接吻,然后**,那种想象让我暖和起来。
到家的时候我有点累,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听见厨房里有动静,我扔下行李,想给他一个拥抱。

孟夏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脸的春光灿烂,他的脚似乎完全好了,行动自如。
我还在笑,那么傻的笑,然后就笑不出来了。
“你在干什么?”我白痴一样的问。
“做饭,算你一份,你还没吃饭吧?”
“你为什么在这里?”
孟夏摊摊手,好像这个问题完全不需要回答,他就是这里的主人,而我是突如其来的访客。
“你为什么在这儿?”我提高了声音。
“你小点声行不行他还在睡觉。”孟夏不满的皱了皱眉头,依旧是坦然的表情。
卧室的门开了,宁昊走了出来,披着睡衣,一脸疲惫,看见我,愣了一下。
“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看着他,不想回答,什么都不想说。
宁昊好像在想什么,忽然冲进了厨房。
“你丫热牛奶怎么不看锅啊?火都灭了你要把房子炸了是不是?”
我听见开窗的声音,孟夏尴尬的站在原地,苦笑。
宁昊走了出来,看着天花板上的灯,说:“你走吧。”
我觉得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你什么意思?”孟夏的笑容一下子没了。
“你听不懂中国话?”宁昊依旧面无表情。他不是对我说这句话,我明白了。
孟夏看看我,似乎在想什么,没有再说什么,拿起衣架上的外套穿好,默默的换鞋,出了门,关上门,脚步声消失在电梯间门口。
宁昊也看了看我,低下头似乎在想什么。
“累不累,吃早饭了吗?先去休息一下吧,你想吃什么?”
“你真的,不想解释什么?”我盯着他的眼睛,可是他不肯看我。
“没什么可解释的,我们一夜情。”
我大脑依旧很麻木,很累,什么都没法想。
“我想出去转转。”我说。
我出了门,脚好像不是我自己的了,我只是走,一直跑下十几层楼。
我打了辆车,说我是游客,随便带我逛逛吧。
司机很热情,一边开一边介绍,我什么都不想听,我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身体是麻的,什么刺激都没反应。我很累,想哭,可是哭不出来。
后来我实在忍不了了,我打了大奔的电话,问他在哪里,我能不能去找他。
大奔问我怎么了,他说了个地址,我过去找他。
我跟他说了,我没哭,多傻啊。
“多大点事啊,我以为抢鸡蛋呢,我们也分手了。”大奔说。
“为什么?”
“他们家逼他结婚,他就同意了,他人不错,不过我们的确不太合适。该放手则放手,大家都好。”大奔坦然的说。
我们一起吃饭,去庙会闲逛,看热闹,晚上去酒吧坐坐。春节的关系,酒吧里都冷清了不少,我忽然接到一个丁发展的电话。
“马驰,在北京吗?我想找个人,聊聊,我不知道找谁了,你能过来吗?”他的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我第一次听他用这个腔调说话,有点吃惊,我说有个朋友在一起,他说没关系,我问他在哪儿,他就在附近一个酒吧。
我和大奔赶过去,在角落里把他挖了出来,我第一次看他这个样子,落拓的像条丧家犬,抱着酒瓶子,要哭又哭不出来。装逼之人一辈子的人失魂落魄,世上最惨的景象莫过于此。
“你怎么这样了?破产了?犯事了?你爸被双规了?没看见通缉令啊,你说句话行不行?”
“你爸才被双规呢!”他狠狠的灌了一口酒,又不说话了。
我跟大奔坐下,瞪着他。
“孟夏?对不对?”我一把抢过了酒瓶子。
“他……不对,我不应该告诉你,我……”
“他昨天跟宁昊上床了,我知道了。”我给他一记白眼。
“你知道了……你知道了怎么还……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把他……打了。”
“什么叫,打了?”我愣了一下。
“就是……打了……我打了他俩耳光,把他踹地上,用腰带……抽……”
“我操,大哥你至于吗,狠点了吧!他什么人你不知道?你自己还跟健身教练不干不净呢。”
“那不一样,他可以跟任何人上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在任何地方,随便什么人,当我的面都行,大家一起来也行,可是只有一个人,不行!我知道我是一时冲动,我手欠,可是我忍不了了!”
“好歹你得照顾残疾人啊,算了,打了就打了,他不要脸在前,你也不算对不起他。”我咬牙切齿的说。
“那我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要不把他踹了,就甭回去了,甭搭理他,就算他闹,顶多收张传票,你还摆不平吗?要不就回去,跟他道个歉,负荆请罪,实在不行把腰带解了让丫抽你一顿,他还能打死你?”大奔终于发表了憋很久的意见。
“我……我不敢。”丁发展狠狠地喝了口酒,又一副受虐待的小媳妇像了。
“操,真没见过你这样的,打了人比挨揍还像受气的。他欠揍,你也不至于把自己吓成这样,他还能吃了你?”我实在受不了了。
丁发展摇摇头,咚的一声,栽在了桌子上。
我和大奔对视一眼,拿着杯子去厕所接了一杯凉水,把他从揪起来一口喷在他脸上,丁发展终于醒了,哭丧着脸。
“行了,别跟上坟似的。”
“那你们,能不能,送我去他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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