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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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羽回房,想到师父刚才的反应,觉得此事实在是非同一般。记得五年前师父初来陈府私塾执教,本来与前几任塾师无异,有一天,也是深暑盛夏,那时自己年仅十三,童心正炽,被虎子几个同伴催促,偷溜到河边游水捉泥鳅玩。刚脱了衣服准备下水,忽然二个膀子被一只铁箍一般的手抓住了,,一个急促的声音喝道:“你是谁?快说`!”猛然回头间发觉后面的赫然是新来的那位塾师,也是就自己现在的师父。同伴见了塾师,一哄而散,只有自己欲逃不及,呆在那里,吓得呐呐不能出声。
师父二眼目光炯炯,盯着自己左后背,脸色苍白,接着又追问道:“你是谁?姓什么?今年几岁了?”
那时候,自己真是急到不行,迫不得已,只好讷讷回答:“老师,您不是明明知道我姓陈,名叫陈羽,今年十三岁吗?”
“陈……羽?十三岁?”师父谔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又问:“那么,你左后背上的伤疤又是怎么来的呢?”
“我也不知道,听我娘说,好像是从小就有的。”
师父又是一惊,脱口道:“你娘仍然在世?”
听了这话,陈羽不由又惊又气,胆子一壮,道:“老师您怎么了?我爹和我娘正是这宅子的主人,您不是被我爹礼聘来教我们念书的么?”
师父喃喃道:“这疤痕……又恰巧今年十三岁……天下竟有这样的巧事……啊!这是不可能的……”过了一会,忽又哑然失笑,说道:“你瞧,老师真是糊涂了……咳咳,没什么,老师是说江水湍急,不可嬉戏,快把衣服穿起来。”
从那天起,老师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再不关心学生们的诗文功课,却开始暗中传授自己一种内功心法和学习深奥的梵文。
师父为什么前后叛若二人?为什么要自己学习梵文?为什么……?种种疑团,一直使自己迷茫不已,但是师父从不多作解释,也不许追问,五年多来,师父只是默默的进行这种古怪的行径,自己初时尚觉讶异,时间久了也就习已为常,索性不去追问……但今天,陈羽却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惊疑,整夜徘徊未眠,反复思忖:那石狮子流出血泪到底是什么原因?师父所谓的‘响动’又是指的什么?虽然师父严令不准离开内宅,但自己的一颗心早已飞到书斋里面去了。
一夜过去,平平静静,竟什么‘响动’也没有。
天刚蒙蒙亮,陈羽早饭也顾不得吃,急急向书斋奔去,口中叫道:“师父!师父!”一脚跨进东院,却见老塾师反剪双手,正仰面望向书斋门楣上的匾额发呆。园子里静悄悄的,看不出任何异状。
陈心不敢惊动,轻轻挨到老塾师身后,举目上望,心头猛然一惊,原来匾额上方,竟一排插着七支蓝光闪烁的长针,每一支针尖下,钉着一只蚂蚁。
那种黑蚂蚁及是园圃中随处可见的东西,结群爬上门楣,也极平常。然而,有人能用细针同时把蚂蚁齐齐钉死在丈余高的匾额上,却是件骇人听闻的事了。
陈羽暗自骇然,偷眼望向师父,只见他凝目不动,脸上隐隐透出一层诡异而冷峭的笑意,倒像对那‘飞针刺蚁’的绝技颇为欣赏一般,自言自语道:”二十年不见,果然又精进了不少……”

陈羽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轻轻叫了声:“师父!”
“唔!”老塾师漫应了声,举手向匾额上一招,七枚长针突然一起坠落了下来,他摊开大袖,小心翼翼将银针卷起,然后向陈羽点点头道:“跟我来吧。”进入书斋,老塾师取出一个小盒,把七枚银针一一纳入盒中,注目半晌,叹道:“看来天意不可强求。不过,有一天时间,去芜存精,加紧一下应该也够了。”
陈羽忙问:“师父,您说什么?”
老塾师淡淡一笑,道:“孩子,不要多问。人生苦短,寸阴堪惜,你我师徒相聚五年,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从现在开始,师父要教你一二种防身的功夫。希望你摒除心中杂念,好好把握这可贵的光阴,懂吗?”陈羽只好点头道:“懂!”
老塾师笑容忽敛,说道:“这二种武功虽非精深绝世之学,但对你的将来却十分重要。师父尽一日时间,倾力为你讲述,至于你能领悟多少,就看你的福缘如何了。”说完,便开始为陈羽讲述一种名为‘九转迷踪步’的奇异身法和一种叫做‘十二擒拿手’的小巧擒拿手法。
陈羽见师父与平日不同,不仅在讲述时力求详尽,还当场督促演练。如有错误之处,立即严词叱责,全然不似平日那般和善,好像恨不得一股脑将所有功夫硬塞进自己脑海一样,他本有满腹疑问,竟无开口机会,只好摒除杂念,全神贯注,不敢再心有旁骛。
两种武功讲完第一遍,红日已高悬天际,老塾师吩咐道:“你先去吃点东西,再告诉虎子他们今日不必上课了,半个时辰后再来练习。”陈羽依言退出书斋,匆匆用了些饭菜,传话完毕再赶回来时,却见老塾师在伏案疾书,好像在写一封密密麻麻的长信。
这一天,师徒二人摒绝一切事务,自晨到暮,都在书斋里面埋头苦练。直到日影西坠,陈老夫人放心不下,打发丫环小娟来传话道:“读书要紧,身子也要紧,先生和公子念了一天书,请早些歇息,待明日再念吧。”
老塾师听了,长叹一声,道:“既是令堂关注,不可拂逆,今日所学,总算差强人意。你且回去,今夜仔仔细细把学过的在心中好好复习一遍,明日一早为师再考验你记住了多少。”
陈羽刚起身告退,老塾师又叫住了他,取出一封密柬塞在他手中,叮咛道:“羽儿,回去好好想一想,千万不要辜负师父五年来的一番苦心!这封信,不要明晨不可拆阅……”话未完,眼中已经闪现泪光,挥手又道:“龙种既非池中物,终将破云上九霄。好孩子,去吧。”语声竟有些哽咽。
中宵梦回,月明如洗。
陈羽躺在床上,回忆日间情景,越想越觉得师父的一言一行都大异平常。从清晨发现匾额上的长针开始,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令人鼻酸的凄凉意味。难道说前日石狮莫名其妙流出血泪,是显示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将要发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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