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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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咬着牙切齿,恨恨地道:“你还没死。”
北护法继续笑着,不说话。转过头去看着法奥神杖。
苍穹道:“你该还给我了。”
北护法道:“你来晚了。”
苍穹暴怒,狂吼着冲向北护法。
一只头顶三对犄角,张着一对巨大翅膀的人形魔兽突然从北护法身后出现,并冲向苍穹。同时,祭祀台下响起了阵阵奇怪的骚动,放眼望去,只见几百万的亡灵军队,它们已经将整个黑云宫殿包围了。
苍穹闪身避开魔兽的巨爪,轻念咒语,一道闪电、一枚火球同时打在了那魔兽身上。但那魔兽却丝毫没有受到伤害,继续冲向苍穹。苍穹再施咒语,冰块、巨石、强光、毒气轮番轰炸,刚刚回复的一点点法力又被耗尽,但那魔兽却依旧丝毫没有受伤。
这只魔兽是免疫法术伤害的。
北护法笑道:“其实你也不怎么样嘛,这么想要得到神器,却还是把神器所在的位置猜错了。让我得费神费力地把这把神器特意从百灵谷那么远的地方带到你的面前来。”
苍穹躲开魔兽的又一次攻击,吼道:“你什么意思!”
北护法哈哈大笑,道:“这么精彩的一幕,当然需要你来亲眼见证啦!”
北护法说完高举法奥神杖,神杖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升至无边的空际,然后四处飘散。
接着,法奥神杖忽然粉碎了,碎片散落了一地。
苍穹顿时不知所措,魔兽张牙舞爪地朝苍穹冲来,苍穹似乎也不会闪避了。
一个黑影忽然笼罩在了苍穹的身上,苍穹抬头——是龙薇儿。
瞳歌为了苍穹毅然下到了气旋底部,那里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湖水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托起,全部浮在上方。地面上九根奇怪的火把围着一个奇怪的石碑。
那石碑的上方挂着一串散发着青光的珠子。当激动得快要落泪的瞳歌的手触到万魂宿时,石碑上的一行字忽然亮了起来。上书:凡人,万魂宿拥有毁天术级的法力,也就是说拥有它,你将成为一个与三生族相当的强大存在。掂量清楚你手中这串项链的分量,然后决定它的去留吧。
瞳歌倒似乎被这句话吓到了,愣了一下,但随即又忽然想到苍穹。
于是,瞳歌拿着项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瞳歌把项链交给龙薇儿,龙薇儿恢复巨龙形态,只一瞬间便飞到了苍穹身边。
前来追苍穹的子浮和红巨龙此时也刚到。
瞳歌和子浮分别从龙薇儿和红巨龙的肩上跳下,帮已经无法抵挡魔兽的苍穹解围。那魔兽与三人的距离稍稍拉开后,龙薇儿立即俯冲而下,两只前爪重重轰在魔兽身上,将其踩了个粉碎。
龙薇儿道看着魔兽的尸体,道:“魔皮兽!你杀了多少巨龙造出来的?”
北护法道:“哼哼,要造魔皮兽可不一定就得要我杀巨龙哦,今天我就不陪你们玩了。后会有期。”
显然北护法准备逃走,龙薇儿迅速出手,一道烈火瞬间到达北护法所在的位置,但击中的已经是早就逃走的北护法的残留影像。
瞳歌将万魂宿给苍穹戴上,万魂宿立即与苍穹产生了共鸣。万魂宿和苍穹的双眼同时爆发出强烈的青光。
苍穹却面无表情,扑到了法奥神杖的碎片边,拾起一片一片的法奥神杖碎片,发疯了般一块一块地拼在一起,想要把它们复原。可真的就如同是心碎了,血流了一地,永远无法复原了。
“圣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树人大祭司。他察觉到此刻苍穹的神圣之心的法力恢复到了可以与他进行传音,也察觉到了苍穹好像遇到了什么大事。
“法奥神杖怎么碎了?”
“碎了?”
“对。”
“糟糕,一定是茔筮利用法奥权杖制造了太多的亡灵复生据点。——根据我的哨兵回报,大陆上大概有七百五十个的亡灵复生据点。这些据点透支了法奥神器的法力……”
苍穹已经瘫坐在了地上。
“失败了?……”苍穹喃喃自语。
希望?——没了。被毁掉了?——谁?
苍穹准备离开。
龙薇儿什么也没有说,飞了起来,离开。或许,她仍旧还在自责,觉得没脸面对苍穹。
子浮看着苍穹。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光了,也许他头上那两个黑漆漆的洞里有伤心,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苍穹。
只有瞳歌挡住了苍穹。
苍穹问:“有事吗?”
瞳歌淡淡地笑,说:“没,没什么……其实我自己也想来问问你,你会不会跟我们一起回去……”
“不会的,我有我要做的事。”
瞳歌低下了头,显得很沮丧。但旋即又摆出笑脸,说:“也许,你的确应该做你该做的事。”
“是吗?”苍穹说,“那再见了。我很忙。”
“等等……”
“什么事?”已经准备离开的苍穹又回头问道。
瞳歌张开嘴,却没有说一个字。很尴尬。
苍穹再次问道:“有什么事吗?”
瞳歌终于回答说:“没……没什么。”
有一种诗,叫诀别。瞳歌的此时的脸上,有两行。
此刻所有的一切在瞳歌心里都是那么漫长。就连泪水在眼前落下,也仿佛是一面凝在她面前菱花镜,让她看见了鬓发缭乱,脸色憔悴的自己。
小的时候,瞳歌是一个人,但也在天罚部落那种炼狱中成长了起来。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了,能够独自面对这世间的一切。但现在她知道自己错了,完全错了。故事一开始,孤独就成了她的敌人。瞳歌不是这个敌人的对手。
双人已经成单。世事总是残忍。
身在咫尺,心却远在天边。这分明是一种山海苍茫。但是在瞳歌心中,苍穹离她却是另外一个距离。一个很近的距离。
微风轻扬,带起瞳歌凌乱的长发。回头看,不见来时伴。
花落心残。
树人大祭司又感觉到了什么,传音问苍穹:“圣主,您要离开吗?”
“对。”
“您要去哪?”
“您不能这样啊,没有了法奥神杖不能复活夕月,大家都很难过。但是我们,特别是您一定要振作起来,黑精灵真正的领主并不是您刚才杀的茔筮,而是您在天罚部落时的师父北护法蛟屿。他们对您和夕月所作的一切是他们一定会做的,但他们的最终目的是打开我们的世界和湮灭石世界相连的界门啊!您拥有了神圣之心和万魂宿,是我们之中最强大的人,我们需要您来主持大局,阻止黑精灵!”
苍穹笑,双手伸向天空,大吼一声,无数火焰从苍穹的双手、双眼中喷涌而出,涌向法力台下。
“这个大局,我不想来主持。”——苍穹说完,将万魂宿取下,还给瞳歌。
“圣主,因为您的身份,您注定必须站出来。这是您的宿命。”
苍穹的眼里突然出现了一层晶莹的东西,同时,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气竟然通过那层晶莹的东西弥漫了出来。苍穹大声道:“宿命?你知道吗,夕月可以被说成是被我杀的,是被已巳大主教害死的,是被子玮害死的。但是,她明明可以自救的,她可以让自己不站在我的剑前的。可是她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服从了她那所谓的宿命,才一步步走上绝路,被已巳大主教害,被子玮害,甚至最后……”
苍穹话停了,泪流了。
过了好久,他才接着说:“我不会服从所谓的‘我的宿命’。”
“圣主,恕我直言,您这是逃避!”
“这就是我的选择。”
苍穹站在祭祀台的台阶旁,站在火海面前。
痛苦是针,回忆是线,它们穿在一起,玩着悲哀的花样缝合着苍穹支离破碎的身心。
抬头看着天,明明万里无云,苍穹却觉得一片黑暗。
仿佛天空从来都没有蓝过。
再一次感觉到如此的苍白,如此的无力。脑海里似乎有无数个嘶哑的声音在尖叫,在咆哮。苍穹觉得自己的脑袋是装不下这种冲击,快要裂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苍穹此刻除了这三个字,再也吐不出别的什么了。然而,也许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仿佛是一缕灰尘,没有一丁点儿力量,一阵轻风拂过,不能进行任何抵抗,便消散在无边的空中。
沉默之后,苍穹对天怒吼,对地咆哮,用最无奈的方式,来发泄对这个世界的不满。然而这无力的抗争,虚弱的挣扎,终究在呼啸的风中,汹涌的火焰中,被惊涛骇浪所湮没。
“你没有资格决定你自己的命运,你的命运只有一条你无法逾越的轨道!那就是抗击黑精灵与湮灭族!”——说话的是已巳大主教,与她同时出现的还有子玮。
苍穹瞟了他们两人一眼,转身准备走下祭祀台。
已巳大主教趁瞳歌不备,一把从瞳歌手中夺过万魂宿,戴在自己身上,轻念咒语,右手指向苍穹。只见一道青光打在苍穹身上,然后变成数个光环将苍穹困住,苍穹只挣扎了几下,便昏迷了过去。
已巳大主教对子玮说道:“我们先把他带回去,关起来,直到他同意抗击亡灵、黑精灵、湮灭族为止。”
子玮点了点头,便命令随从动手。
瞳歌已然放弃让苍穹留下的想法。她要帮助苍穹,于是上前阻止,已巳大主教却先动手,同样的青光闪过,让瞳歌也昏倒在了地上。子浮见状大吼一声,提剑冲向已巳大主教。已巳大主教见一个亡灵朝自己冲来,便没那么客气了,一团巨大的火焰忽然出现在她手中,猛地掷向子浮。龙薇儿见状不妙,立刻施法,创造了一个护盾在子浮的身上。然后那火焰便撞击到了闪避不及的子浮身上,靠着龙薇儿的护盾抵抗了绝大部分力量,子浮仍旧被重伤在地。
已巳大主教对付完身边的人,抬头看着空中的两条巨龙,她也不打算放过。她开始吟唱咒语,胸前的万魂宿青光爆现。龙薇儿对送子浮过来的那只红巨龙大吼:“快跑!”
然后那红巨龙也在同时对龙薇儿吼道:“公主快走!”
不同的是,那红巨龙在叫龙薇儿逃走的同时,俯身冲向了已巳大主教。
已巳大主教手中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冰块,并指向了红巨龙。
龙薇儿以保护子浮同样的手法为红巨龙创造了一个更加巨大、坚固的法力护盾。而那红巨龙眼冒红光,口中一团熊熊的烈火正在积蓄。
万魂宿青色的光芒逐渐散开来,形成了无数个细小的人偶样,然后融入已巳大主教手中的冰块。
同一时间,红巨龙与已巳大主教同时出手,火焰与冰块在空中发生激烈的碰撞。
结局,是红巨龙完全不敌万魂宿的力量。那红巨龙积蓄了自身所有的力量发出的猛烈一击,被赋予了万魂宿力量的冰块洞穿,并且那冰块继续穿行,穿透了龙薇儿的护盾,再接着,穿透了红巨龙的整个身躯。
那只红巨龙在空中扭曲了几下,便掉落在了祭祀台下,被亡灵所淹没。
龙薇儿怒了。她大吼一声,浑身乍现橙色的光芒——拥有法力者,施法时除操纵的元素颜色外,还会产生一种额外的光芒,而这种光芒就对应了这个法术的威力术级。九个术级从弱到强分别对应白、绿、黄、蓝、橙、青、红、紫、黑。龙薇儿最强的光芒是橙色——灭地术,而万魂宿已经发出的光芒,是青色——毁天术。
已巳大主教却也全无惧色,从容地施法,光、火焰、寒冰、烈风等等所有的元素在她的手中聚集,她在施展的,正是上次夕月击落龙薇儿所使用的法奥之箭。
不过这次龙薇儿不会那么容易被击落了。她直接张口,一条火舌从龙薇儿空中飞出,直指已巳大主教。已巳大主教被迫接招,腾出手来制造一道护盾保护自己。而她这么一做,即将聚集成型的法奥之箭顿时缩小。已巳大主教见无法完全聚集,于是提前将法奥之箭放出攻击龙薇儿。
但这样的法奥之箭打在龙薇儿的护盾上,只是让那护盾轻轻地抖动了一下,闪了一闪橙色的光芒。
龙薇儿丝毫不给已巳大主教喘气的机会,一声大吼,施展强大的法术“神雷轰”,从空中召唤了数道强劲的闪电朝已巳大主教直劈过去。已巳大主教见是这种雷系法书,不敢轻易躲闪,以免恰好站到了后几道闪电的位置。于是加强了护盾的法力强度。但她这心思被龙薇儿猜中,一共十二道闪电全都是同一个位置。每一道闪电都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已巳大主教的护盾上。
不过万魂宿的力量终究强于龙薇儿,十二道闪电过后,那护盾竟然只是出现了几道裂痕,而且被已巳大主教瞬间弥补。
龙薇儿眼里闪过一丝丝不安,她大吼道:“不!你这种人不可能——也不配掌握万魂宿的力量!”
接着龙薇儿加强法力,想要再次攻击。而这次,已巳大主教不再给龙薇儿机会了,连续几个火球、几个冰箭、几道烈风送出。龙薇儿不敢小视这些隐约中带着青光的小法书,加强护盾的同时,小心地避开这些法术。
这也正中已巳大主教下怀,趁龙薇儿躲避的同时,已巳大主教手中的法奥之箭已经完全成形,朝着龙薇儿放了出去。
法奥之箭的速度之快,让龙薇儿巨大的身躯避无可避——龙薇儿被击中了右翼。
顿时,龙薇儿的右翼出现了一个大洞,鲜血如雨般撒落。同时,龙薇儿也无法飞行,落在了祭祀台的台阶上。而此时,台阶下一些没有被之前苍穹放出的火焰烧掉的亡灵趁机而上,企图袭击受伤的龙薇儿。
虚弱的龙薇儿不得不回头喷出几口烈火,让这些烦人的苍蝇滚开。
等龙薇儿对付完亡灵,已巳大主教站在台阶上,再次积聚好法奥之箭,万魂宿青色的光芒也已经大量融入已巳大主教的这一记法奥之箭。
龙薇儿已然避无可避,只能靠着最后的力量,撑开散发着强烈橙色光芒的护盾。
已巳大主教毫不客气地放出了法奥之箭,她瞄准的,是龙薇儿的头部。
龙薇儿只能紧咬牙关,祈祷这一次万魂宿没有赐予已巳大主教过多的力量。
然而,这支泛着青光的法奥之箭视龙薇儿的护盾犹如无物,直接穿了过去。
这一刻,龙薇儿认为,一切都完了。
龙薇儿知道自己即将死去,她看着攻向自己眉心的法奥之箭。忽然觉得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法奥之箭正缓缓地向自己射来,让自己有时间来思考应该怎样面对死亡。
然而龙薇儿却能够清楚地听到四周的声音——这些声音却没有什么变化。
再看自己眉心前的法奥之箭,龙薇儿终于发现,时间并没有停止,但是,法奥之箭停止了。
已巳大主教大惊失色,四下观望,并吼道:“是谁!”
这时龙薇儿额头前的法奥之箭缓缓地消失了。龙薇儿也猛地吃了一惊,她看了看已巳大主教的表情和样子,估计自己是被某个人给救了下来,于是也四下观望,但没有发现任何人。
然而这个人,却是从空中降下来的。她落到祭祀台上,长发微微飘动,白袍猎猎作响。她径直走到了苍穹旁边,缓缓俯身下去,仔细端详着苍穹的脸。半晌后,轻轻地说了一句:“太像了……”
这个女人的出现,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得几乎疯掉了。因为这又是一个和夕月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或者说,和龙薇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只是,她垂腰的长发不仅仅是蓝色而已,那是一种光芒,仿佛有无限的法力在她秀发间游动。还有她蓝色的双眉,如两弯残月,静静地停留在万里无云的夜空中。最后是她蓝色的双瞳,明明晶莹剔透,却比任何颜色都要深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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