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流风余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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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进小心翼翼的上前。先在一具尸体怀里摸出火折子,点亮了,才发现这家伙是陈无病。
如今地下早被劲风搅得乱七八糟,东西大都移了位置。王先进努力寻找阮十三、姜大牙和慕容愚的尸身。
根据零星听来的片段,王先进知道大禹神殿的秘密全掌握在三人手里。而这三人的信息或来自本门上代,或来自文字器物的资料,残缺不全,各人对照之下甚至彼此抵牾。为今之计,只有先将各人身上的东西都搜集齐了,再结合实地慢慢推研。
正猫着腰小心的搜索,王先进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刹那间的错觉几乎令他以为是某具尸体复活了。
王先进冷汗直冒,忽然发现漆黑中自己持着火把实在愚蠢。正犹豫要否灭掉。脖子后忽有一股阴风吹来。王先进猛吓一跳,一个前滚急避。火把掉落,场上复归漆黑。
王先进在黑暗中又悄悄移开数尺,以免刚才的响动暴露自己方位。谁知脚下忽然踩到一条人腿。虽说心头剧跳,王先进毕竟是年轻一代中的好手。双手闪电似的挥出,要将这人甩开再说。谁知手上全不受力,那条人腿猛的弹跳起来,砸到他的额头。皮肤的触觉极其怪异,就像一团已冷硬的烤肉。王先进全无准备,陡然怪叫起来。再顾不得隐蔽方位,狂奔数丈。
刚心惊肉跳的停下。肩头又被人拍了一下。王先进惊得差点断气,不管三七二十一,猛然回头拳脚齐出,刹那间居然递出了二三十招。
身后那人也吓一跳,勉力化解,还是不免中了几下。虽说王先进惶急下招上并没什么劲力,还是够受。他苦笑一声,急道:“野人兄吗?是我,索文。”
王先进惊魂甫定。索文已经又燃起了一根火把。其实在王先进呼喊的时候,索文就已出来。但后来一场大战弄得他与王先进无法联络。此时才算发现了对方位置。
一有同伴,安全感便增加了很多。两人合作燃起数堆火来,场上情形又可辨认了。
一旦看清,王先进豪情便起。他快速扫视一遍全场,发现初平和慕容愚果然都倒在地上,相去数丈。生死不知。阮十三、陈无病、朱大合那是肯定死翘翘了。雷、时、宗、匡四人应该没死,但至今没响动,应该一时半会还动不了的。那么如今真正有实力主宰一切的,就剩自己和索文了。宝藏、钱财、女人……
王先进舐了舐嘴唇,一看正低头探视初平生死的索文,不由恶念横生,悄悄潜近,蓄势,抬掌——
“姜大牙,你想干嘛?”
陡然一声断喝,吓得王先进一个激灵。赶紧跳过一旁。四面看去,却哪有什么姜大牙。再回头,却见唐灵儿从村寨里面飞掠而出。而索文也已站了起来。唐灵儿瞬间靠近,拉着索文跳过一边。
王先进脑子一转,便知刚才形迹已令鬼精灵的唐灵儿起疑,赶紧陪笑道:“子玉伤势危殆。我们正欲运功给他疗伤呢。你来得正好。”
以运功出掌疗伤的名义,将自己举动轻轻掩过。
唐灵儿淡淡一笑,飞身跃过,脚尖挑起一柄长剑掷给索文,说道:“傻小子,汉人个个鬼诈狼贪。连你们机巧百出的典卫大人想做点正事,都不得不使尽下三烂手法。你可别一不留神,被人连皮吞了。”
索文悚然戒惧,点了点头。他只是久处边地,乍然见到中原人种种奔放恣肆的生活形态,一时有些乡下人的拘谨。本身资质还是很不俗的。此时一留上神,王先进便再不可能捞到下手机会。
唐灵儿这才焦急的问起初平伤势。索文道:“很奇怪。没呼吸,但有心跳。可能受伤太重,自发进入龟息态。性命应该无恙,什么时候醒就难说了。”
刚说完,不远处一人便接口道:“嘿嘿,小子还是有些见识的嘛。”
数丈外一人缓缓立起。浑身精赤条条,一头花白的头发无风自舞。却是“北海钓叟”慕容愚。
慕容愚大笑道:“三只小兔崽子,还不赶紧跪地求饶,爷爷或许饶你们一命也是难说。不然的话——”
他嘿嘿冷笑几声,迈步走近。
王先进大惊,车转身便逃。索文也心中忐忑,但还是长剑一挥,摆个姿势准备迎敌。
唐灵儿吃惊之余,心思仍细。正紧张筹思对策,忽听得慕容愚脚步落地之声稍显沉郁。再一细看,借着旁边一堆篝火的熊熊火光,看到慕容愚脸色其白如纸,极是显眼。她嘴角一弯,心中已定。忽然跃出,一把抓住王先进的肩头,急喝道:“一注大财想不想发。”

王先进肩头被抓,下意识便反手去格,同时缩身挣脱。耳中却猛然听到“一注大财”四个字,微一愣神。唐灵儿已经松手跳开。
王先进愣了一下,见到索文和唐灵儿都没逃命的意思,又心挂着唐灵儿说的什么大财。想了想,还是犹犹豫豫的回来。却是做好了随时夺命狂奔的准备。
慕容愚见到被人识破,暗道要糟,忽然加速冲来,发掌击向索文。王先进一见之下魂飞魄散,立刻转身飞逃。身后呼呼几响。显然已交上手。
刚逃出十来步,耳边听得唐灵儿呼道:“傻瓜。要是他有实力,逃得快的只有死得更快。你回头看看他还有没有杀人的本事吧。”
王先进还不敢立刻止步,又冲过数步,这才飞快的回头一瞥。却见慕容愚已退回原处,而索文和唐灵儿却好端端的站着。索文仍提剑戒备。唐灵儿正朝他做着鬼脸,嘲笑道:“大傻瓜,大笨蛋。最想发财的是你,胆子最小的也是你。到手的横财如果不捡,后悔死了可别怨我们!”
王先进见状也已觉得不太对。讪讪一笑,缓缓走回。唐灵儿骂道:“滚吧滚吧,没你什么事了。老头如今功力一成都剩不下。索文一人就能对付。”
王先进仔细看去,果见慕容愚神色有异。索文前胸衣襟被撕去一块,而慕容愚的长发也被削去若干。显见适才过招,慕容愚没占什么便宜。
唐灵儿又道:“再努力一把,宝藏就全到手,连口剩汤都不用给人留下。而能力战格杀北海钓叟——嘿嘿,自己想去吧。”
一言点醒梦中人。一想到这个风中残烛的死老头已是最后一关,一迈过去,宝藏、名气……所有一切将滚滚而来,王先进心头大热。妈的,打只把落水——这个虎有什么好怕。老子一生,别的不会,仗势欺人可最是专业了。
王等进胆气大壮,立刻挺剑上前,与索文并肩而立。
眼见王先进再加入,自己最后一丝机会已失,慕容愚心中苦涩,轻叹一声,万念俱灰。
龙游浅水,虎落平阳!想自己纵横半生,哪料到会接连折辱于三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手里!
适才与初平一战,事实上初平是处于纯守无攻的状态。要真以功力论,初平连慕容愚一半都达不到。受伤也只比慕容愚更重。王先进听到的巨声,其实都是慕容愚单方面的追杀所发。
但这小子的坚韧、狡诈与凶悍大出慕容愚意料。居然以身为饵,苦捱了慕容愚几下狠的,造成再加把劲就可击杀的假像。于是慕容愚使出了围棋中所谓的“俗手”,毫不留手且不顾效率的连续运使大范围杀伤性招法。非要将假以时日必成气候的潜在敌手一气扑杀。岂料这小子真是能挺,始终伤而不倒。反每次都利用对手击中自身,招式略滞的机会凌厉反扑,逼得慕容愚收不住势,只得以对手数倍的耗损速度对耗下去,弄得同时力竭。
但慕容愚毕竟潜力深厚,缓得片刻就已回过气来。只可惜功力回复两成不到,如今面对索、王两人,已没把握必定拿下。而要力战不下,内伤未愈的自己下场非常之玄。真要失手,一世英名还不毁之无余!
慕容愚脸色惨淡,绕着索、王两人缓缓转了半圈。见对手始终沉得住气,既不畏缩,也不急进,终于长叹一声,完全死心。
慕容愚略带点伤感的道:“一代新人换旧人。老家伙们都该淘汰喽!”
一扬手,一件东西啪的掉在初平身前。慕容愚道:“时也命也。来之前仰观星空,便见淆乱异常。连卜三卦,皆道西方不利。争奈我不信命,总道力强者能逆天道而回转。不料会是如此。此路既然不通,我便不会再行,这东西对我也已没用,送了给这小子吧。”
一转身,踽踽而行。一头乱发飘在脑后,居然已是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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