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韩亭和芹子各自回房。
韩亭躺在床上，好久都没睡着。“芹子和士杰明天就要结婚了。”她暗想，这是多么突然的事啊。如果远在周家口的长英知道了，会怎么样呢？长英啊长英，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呢？
忽听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笃笃笃，笃笃笃。”
韩亭翻身坐起来问：“谁呀？”
“我，亭姐，是我。”芹子轻声地说。
韩亭连忙站起来给她开门。问道：“你怎么还没睡啊？”转而又开起芹子的玩笑来：“是不是明天要做新娘子了，兴奋得睡不着啊。那可不行，你必须得睡，可不能明天顶着俩熊猫眼去做新娘子吧？要是明天士杰也顶着俩熊猫眼，我们明天可不就是参加熊猫的婚礼了吗？”
芹子给她逗得“哧”得一下笑了，然后走上前来亲热地拉着韩亭的手臂，依偎在韩亭身上。“亭姐，我睡不着，我的脑子里想到了好多好多的事儿。”
韩亭拉她在床边坐下，抚着她的脑袋说：“来，跟亭姐说说看，你这小脑袋瓜子都想些什么呢？”
“亭姐，我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人，很多很多的事。我想到了我阿爹和姆妈，还有我哥哥，也想到了我以前的公公婆婆。”芹子喃喃地说。“小时候，家里穷，我爹妈就把我卖给了我公公婆婆做童养媳。因为我们两家是在一个村里的，所以我哥还能经常来看我。我公公婆婆起初也还待我不错，后来乡里发了一场瘟病，我那个小男人病死了，公公婆婆才把我当成扫把星。其实他们心里的苦我也知道，在我们乡里，谁不是靠养儿送终啊，可是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年纪小小的就这么去了，他们心里也苦啊。所以，他们对我不好，我认了，他们打我骂我，我也受得了。我爹妈知道了，也只能疼在心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呀，他们也没办法。只有我哥常为我叫冤，可是他一个小孩子家，能出得了什么头呢？再后来，乡里又发了一场瘟病，我爹妈也病死了，乡里人都把我哥当成了瘟神，谁都不肯理他。我哥他受不了，就走了，这一去就没个音信。”韩亭奇怪地打断她：“你还有个哥？”芹子点点头：“前阵子，有人说他进山当了土匪，也有人说他投了共党，唉，谁知道消息是真还是假，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这个人世上。”她哀伤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我以前的公婆他们虽然打我骂我，心里还是疼我的。他们只是太穷了。自从救了士杰哥后，村里人的流言流语也让他们受不了。那天，我公公赶我出门时，我看见他也落泪了。我婆婆还对我说：‘你跟着那个长官去吧，没准，他还能让你过上好日子，跟着我们，你只有一路穷死。’后来，我跟士杰哥出村的时候，我还发现我公公一路偷偷地跟着我们，一直跟到山口，他那是不放心我呀。所以，亭姐，你说我怎么能恨他们呢？”芹子说到这里，眼泪漱漱地落下来。
韩亭难过地抱住她，哽咽着说：“别难过了，等打完仗了，你跟士杰一块儿去看望他们，士杰心胸很宽，不会在意的。”
“亭姐，我要跟士杰哥说的，如果能够的话，我要为他们养老送终的。”芹子似许诺般地说。
“嗯，嗯，好姑娘。”韩亭感动地说不出话来。在她的心里，芹子是一个多么善良纯洁的姑娘啊，她衷心地希望芹子这一生能快乐幸福，她在心里为芹子暗暗祝福，也暗暗为士杰祈祷。
第二天上午，呼啦啦一下子飞来六架我方的轰炸机。不多久，余孝贤、邵文海两个生龙活虎地出现在医疗站。
“报告，第二大队轰炸中队少尉飞行员余孝贤，轰炸员邵文海前来探望韩大神医。”余孝贤走到医疗站门口，一见到韩亭的身影，便俏皮地大声说。
“小余？文海？”韩亭不可思议地叫起来，高兴地跑到他们面前。
“没想到我们会搞突然袭击吧？”邵文海笑着说。
“没想到没想到，你们怎么会来？”韩亭还是不敢相信地问。
“我们过两天要从广德出发，去执行一个轰炸任务。”余孝贤笑着解释道。
“你们来得正好，正好啊赶上士杰的婚礼。”韩亭高兴地报喜讯。
“什么？老程结婚？这小子瞒着我们连老婆都找好了？”小余顿时瞪起眼睛，“我要找他理论去，他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怎么连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们？”
“好了好了，你们就别难为他了。”韩亭忙做和事佬。“要不，先带你们看看新娘子吧。”说完，她自顾自地叫起来：“芹子，芹子，快出来，来朋友了。”芹子闻声从里面出来，一见门口站着两个陌生人，连忙羞涩地低下头。
“这就是程大嫂子了？呵呵，不错啊，老程眼光不错嘛。”小余一见到芹子便发起人来疯。
“小余！别把人弄得不好意思了。”韩亭瞪了他一眼，又拉起芹子的手说：“芹子，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小余，大名叫余孝贤，这是邵文海，他们都是士杰在航校的同学和好朋友。今天他们能来参加你和士杰的婚礼，士杰肯定高兴得不得了。”
“原来你就是小余，你是邵文海。”芹子听了不敢相信地指着他们说。
“不错不错，正是在下。”小余装腔作势地逗她说。“敝人就是跟士杰、长英一起被称为‘飞鹰三剑客’的余孝贤。”然后，他又没心没肺地问：“长英知道你们结婚的事吗？长英要是能来就好了。”长英被调往驻周家口的四大队他是知道的，所以他心里万分遗憾长英不能跟他们一起来参加程士杰和芹子的婚礼。
韩亭听了有些黯然，但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她又怎能露出愁容呢。她连忙把话叉开：“你们不去跟士杰招呼一下？”
“那我们先走了，我们去看看士杰去，这小子，今天都要结婚了，怎么这时候还在待在队里呢？”邵文海一拍小余的肩道。
“对对对，走喽，去看新郎贪倌喽。”小余发出他特有的呼啸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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