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皇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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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云叹气,这位婆婆真是句句棉里针,不扎到自己誓不罢休。他有意挑刺,说:“仙长之前在各族选直系之人做弟子,对南人的稳定有实际约束。此次改为随意选徒,如果他的徒弟将来有神机老人皇太极这等实力威望,一旦与各族本家发生争执,不怕带来连绵兵灾大劫么?”
江南四大家族都有直系旁系之争,只是朱雀最为严重,无回岛若教出一个皇太极这样的人物放到朱雀旁系,天知道鹿死谁手。即使选的不是旁系之人,而是平民百姓,这也意味着无回岛对各家族控制和威慑力的削弱。对于现时已经初现乱像的江南,又是沉重打击。
想到这里,如果青龙白虎玄武三族除了各自的国主外,竟都有无回岛教出的宗师撑腰,现时缺乏支持的朱雀无疑是三族眼中的肥肉,难怪遭到各方势力虎视眈眈,乱像纷呈。
“若是心性过关,自然听仙长的话,按仙长意思办事。若是心性不过关,管你什么身份都是白搭,无非又是个弑师的畜牲。”婆婆冷言道。
又是弑师?若云皱皱眉头,撇撇嘴说:“是我多虑了。仙长让五个弟子推举人选,当然与各族本家亲近。”
血统与心性之争,本无优劣之分。如果让你杀一无辜之人以救百个陷于绝境的无辜之人,你会如何选择?世间无数事无数选择都有其利弊,各人立足之处不同,看到的利弊也便不同。所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根本无从争起。
即使乱世将至,都是凡尘俗事,又与我无关。若云一副置身事外之心。说到拜师,即使老道士有通天之能,他也没怎动心。他认为自己一人慢慢探究,艰难领会,才是真的乐趣。一生人,得一乐趣,幸哉。何苦去拜师找捷径,端的染上一片功利之心。
如果可以的话,他根本不想在岛内逗留,尤其想到自己最有可能是遭人算计而被送入岛内的,实是让他如芒在背,周身不安。何况身怀青莲这等宝物,在这道门源头之处不知会惹上什么麻烦。
无回岛最外一层是个幻阵,从外边看来无回岛是不存在的。即使有人无知闯入,也有暗示让他及时转出去。幻阵或许没有攻击力,但是这层暗示厉害,若无合适法宝,四大族族长都未必能抗拒得了。
“仙长不喜吵杂,所以一会儿在外边会做第一场考究,估计最后进岛的人数会在十人以内。据传几个小家伙在外有点声名势力,推选的都是品行极佳天资卓绝之辈。小梅要替婆婆争气,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才俊!”婆婆交代说。
小梅连忙称是。
婆婆要自己陪同出岛,原来因此。若云解了一结,说:“我是不是也要参加?”
婆婆点头。
“若我不能过关,是不是就此驱离出岛?”若云追问。
“这个仙长没有交代。即使你不能过关,也须入岛听候仙长发落。”婆婆一愣,想了一阵说。她满脸怀疑地说:“莫非你真想离开?不是想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吧!”
“我只是个不想受束缚的浪荡之人!不知为何才流落此地。”若云认真地说:“岛外,自由自在的江湖,才是我之乐所。”他恨不得马上离岛,但外界的人却恨不得马上进岛,这就是生活。
婆婆嘿然不语。
小梅蹙眉问道:“你真的这么向往外界?”
“我一定要离开。”若云诚恳地回答。知道的越多,便越觉得这岛内危险重重。
“即使可以作仙长的弟子?”小梅问。
若云看出小梅的失落,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称是。
“伪君子!”婆婆想都没想就打击他道。仙长是世间最强的人,如果能入他门,婆婆根本不认为世间有人会放弃这等机会。这个若云来历不明,城府甚深,言行不一,分明不是好东西。
若云愕然,细细看了婆婆虎着的脸色,转而哈哈一笑,心道:其实婆婆也很可爱。
心中有道之人是不是比其他人更单纯直率?若云自重生以来,每每有所进步,便越加自觉本性的纯净,越是厌倦说谎用诈。他需要直面人生,了解人生,以致于剖析自身,这是修道手段“破”字要诀,只是这个“破”字说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
当孤舟出了幻阵的刹那,天边艳阳高照,举目碧波荡漾,他忽有重返人间之感,这刹那情感晃若触动内心深处久不碰动的阀门,前生记忆不期然地袭来,他茫茫然不知身在何方,只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
一直以来说是忘记前生一切恩怨,重新作人,何尝不是自欺欺人的说法。怨恨可消,情爱却如何能抹去,对妻儿的记忆是不可斩断的荆棘绳索,始终束缚他高飞,并在不经意时让他鲜血淋漓。
有时觉得悟道那种至清至净无悲无喜的愉悦好似烈酒,只让人一时沉醉。到了晓风残月之时,酒消人醒,眼前又是那红尘寂寥,岁月腥风。
修道之“守”字,但凭你努力了,进步是自然而然的。唯这“破”字,你可破去“名”,可破去“利”,又可破去“恨”,却如何能破去心中那份至死不渝的“情”?
若云此举却是急了。他重生不久,道心未固,若是用“守”字,等到日后修为渐渐加深,本已洗至极淡的前生记忆便能当作心魔,一一“破”去。既是佛家所说的看透世情,住念于空。三日来他却是迫于外部压力,急于提高自己,以致刻意重拾以往记忆,越想破之,便越陷于执着,困于牛角之尖,以致此时一霎感悟,如压死骆驼的最后稻草,换来道心失守。

阳光入眼,光华灼目。若云两目自迷,心魔侵扰,竟不能自拔。到了危急关头,丹田莲子猛然震动,青光大放,无穷本源灵气涌起,清凉冷意将他几乎崩溃的道心巩固稳定,精神意志重新凝结如一,不可动摇。
若云长身而起,一震衣袖,满腔失落,低声吟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平日悟道之功正显成效,一身本源灵气滔滔流转之下,若云一诗念完,已是心清如水,恢复以往平和宁静之色。
“太白此诗虽好,颓废愤概之心却是极重,念念不忘那红尘俗世,臭不可闻。小兄弟年纪轻轻,又有缘入我道门仙境,何不奋发求道,争那煌煌大道之下一线生机?”扩散的感知与他人一股意念接触,若云脑海现出这么一句话。
霁雪孤舟前不远处有数十人踏波而站,分成三方,壁垒分明。三方人马前面有两人斗得正甘。婆婆和小梅都被吸引而忽视了若云的异状。
若云按着感觉望去,轻易越过甘斗两人眩目的术法招数,锁定一人。这人灰色文士服,个子中等,容貌平凡,实属放在人海中立时不见了的中年男子。依若云的察知,此人根本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但是若云不知为何,于人群中仍是第一眼就看向此人。
就好似看到相斗几十年的死对头,熟悉而危险,若有若无的敌对之意直让若云皱眉。他确定不认识此人的,无论前世今生见都没见过,心中莫名的不舒服从何而来?
“能得皇太极前辈指点,若云不胜荣幸!”若云依法回话。此举看来简单,但实际需要极高明的精神意志修为,用道家语,那是高深的道心境界。
男子略显诧异,回道:“你认得我?”
“阁下特行独立,小子怎能认错!”若云扫了一眼他周围穿着极尽辉煌夸张的手下,其中一个身穿银白文士袍,两鬓花白鹰鼻深目的男子正是自己前生亦敌亦友的东狼国师任镇波。
皇太极笑了,回道:“早前听师尊说岛内来了一个天资卓绝禀赋极佳的年轻人,此时所见,我不得不认同。”
“前辈过奖,我不认为自己有任何异于常人之处。”
“此地数十人,集天下高手十之有七。能与我纯用神念交谈者,不足五人。小兄弟刚才吟诗,我尚以为红尘中人,不想竟有如此深厚的道境修为,不知出自何为道友门下。”
“何为神念,晚辈所用的是婆婆指点的察知术法!”
皇太极见若云有意打岔,也不在意,说:“小兄弟说笑了,察知只是一个探查小术法,随意一个用功几年的人都能施展,与修为到了顺境才生出的神念有天渊之别。”
神念,原是这个。若云暗中点头,说:“谢前辈指点。”
“不如,我再指点一二!”皇太极两目突然神光灼灼,若云心里发毛,有连内脏都**的被看之感,体内本源灵气急速遍布体表,组了一层护罩才将此感消除。
“我观小兄弟功力不足,但精纯之处,已在顺境之列。只是过于散漫,还需独立守一,加以约束。”
“前辈逾越了!”若云脸色顿时冷了起来。修行界无论任何目的何种身份,探查别人都是大忌,老实说,若云有点气急败坏,他不知世间是否有术法可以各远将人内部看透,对于皇太极这位能与大衍散人分庭抗礼的大宗师,若云忌惮非常。
“抱歉,我观小兄弟乃我造化一脉子弟,这才忍不住冒昧指点,却是我莽撞了!”皇太极洒然一笑,以他几十年来坐在东狼国第一人的位置上,竟能说出如此道歉的话,如果若云不领情,恐怕招致天下指责。
只是若云此时脸冷,心更冷,他说:“晚辈不知前辈说的什么胡话!”
“哈哈,天下修行流派虽然众多,但是即使道门,也只有我造化一派内门子弟才知逆六境顺六境,小兄弟听了毫不为奇,可见非我造化葫芦一脉,就是海外三仙山一脉。”
此人定是以为我是他师兄弟的棋子,要跟他争位。
“晚辈所修与前辈不同。”若云微微一笑道:“以上仅是前辈猜测,不过能入得一代宗师之眼,谬认为门墙子弟,本人实是不胜荣幸。”他说罢也不愿跟此人纠缠,径自将神念收缩至体表。
皇太极嘴角含笑,将注意力转到打斗两人身上。
小梅扯扯若云的衣袖,说:“你看谁会赢?”她自小在无回岛长大,清心寡欲十几年,这等打斗场面只在婆婆故事中才有。
若云转头一看,将这小丫头兴奋得脸颊通红,两目努力睁大,水光汪汪的十分可爱。不由一笑,心中几分轻松,再看外边众人,却又是有点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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