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妾之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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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闻言呆呆的盯着智,楞了半天才欢声道:"还是四哥厉害!真是有大将风范,虽说阿古只已如囊中之物,不过老实说我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要在人前扬名露脸,可四哥你居然还能趁机悠哉的去和个女子赴越,四哥果然好手段!"
"你胡说什么?"智被气得发笑,却也拿这宝贝弟弟没办法。
"没事儿!二哥不也有女人了吗!现在四哥要给我找个四嫂,那更妙了!"猛依然开心道,脸上还带了几分猥亵:"四哥,这里四下无人,你就老实说说,我这位四嫂漂亮不?你是用什么高招骗到手的?真看不出来,平日里你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想不到还有这一手,果然能者无所不能啊!"
看着猛越描越黑,智忍不住长叹一声,无可奈何的道:"还是都跟你说了吧,免得你越想越远。我要去见的这个女人是身居契丹要位的惕隐耶律迭鲁的爱妾林幽月。"
"你连人家小老婆的闺名都知道了?厉害!这个耶律迭鲁虽是义父的本族堂弟,可也是阿古只这次叛乱的党羽帮凶,绝不能轻饶,四哥你现在要去惹他的婆娘来报复他,好!这大概就是你平日常教我的以毒攻毒,滴水不漏吧?"猛脸上的猥琐之色愈渐浓厚。
望着猛不怀好意的笑容,智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尽往这种地方瞎想?"苦笑着又道:"小七,你可还记得若海,昆仑,连城这三个人,他们三个都是由我们七人一手调教选拔的卫龙军里非常出色的人才。"猛点头道:"当然记得,若海轻功好,昆仑擅使剑,连城精用毒,可他们三人自从两年前被四哥你派遣出去后我就再也没见过?"
智说道:"两年前我就已请呼延总管将他们三人安插进了耶律迭鲁的惕隐府,若海做了府中花匠,昆仑是护院家丁,而连城成了这耶律迭鲁最宠爱的姬妾林幽月的长随跟班,我已命连城暗中送信于林幽月,让她在今日午后与我在城东的茶楼留香居见面,你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四哥你为何要派若海他们混入惕隐府,是想让他们趁机除去耶律迭鲁吗?"猛问道。
"要杀耶律迭鲁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他毕竟是皇族贵胄,所以虽然他谋逆作乱犯了死罪,但也要由义父亲自发落,我派若海他们三人入惕隐府是让他们成为这林幽月的心腹的!"智忽然大有深意的问道:"小七,你认为什么样的女人是最可怕的?"
猛一楞神,当即接口道:"当然是满脸横肉,双手插腰,整天骂街的泼妇了!要么就是那种丑到能把男人吓哭还整天浓装艳抹,搔首弄姿的女人!"
"唉!"智长叹一声,一时间竟不知该和这弟弟说什么好,片刻前在莲芝书斋里他能骂死楚峰独,可现在却是无言以对。默然片刻才道:"其实真正可怕的女人无疑就是那种阴柔内敛,忍辱负重,以柔克刚,机变决断不让须眉,城府极深的人!而林幽月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智缓缓道:"左丞相呼尔泌,北营副统领达必阿,奉天侯赫连络,正公侯阿胡儿,乱世卧龙楚峰独,以及宫中的值日侍卫满德,这些此次附逆阿古只阴谋做乱的人我都已给他们选了一条不归路,只有这耶律迭鲁,我要留给义父发落,并让他栽在自己心爱的姬妾手中!"
"难道四哥你与那林幽月已暗中往来过?"猛问道
智一笑答道:"今日之前,林幽月不但未见过我,也从未听过我的名字。"他又说道:"这些年来在此上京城中安居的汉人我们护龙七王一直都在悄悄留意,若有汉人无故被契丹人压迫欺凌,我们也都会暗中出手相助,帮这些汉人们化险为夷,让他们度过难关,这林幽月三年多前随她爹从中原流离至上京城,父女俩相依为命,在此落脚后靠为别人作工洗衣浆补为生,而这林幽月又长得国色天香,引人垂怜,虽居于市井,却难掩芳华,我担心有宵小之辈贪其美色,对其不轨,所以我常常暗中关注这对父女,可惜那年草原上的达特儿王率兵谋反,我只得随义父御驾亲征,待得平叛回京后,才知这对父女果然已遭劫难。"
智轻声一叹,又道:"那耶律迭鲁一日偶遇林幽月后即惊为天人,立刻命人上门下聘迎娶林幽月为小妾,林幽月的爹自知寄人篱下,又难敌权势,只得含恨应允,当天夜里就气急而病,拖了三天就撒手西去,而这林幽月也被耶律迭鲁强行掳掠回府,我本想请义父出面相助,不过,在我探听了林幽月的举动后就改变了主意。"智脸上露出一抹罕见的钦佩之色:"这林幽月陡遭剧变,入了耶律迭鲁府中后,既不像柔弱女子般逆来顺受,也不似那虚荣之人贪恋富贵,更未效节烈女子以死相抗,而是非常得体大方,就如被明媒正娶般与耶律迭鲁拜堂成亲,直把这耶律迭鲁喜得如获至宝,终日守着林幽月爱逾性命,林幽月对耶律迭鲁也是百般关怀柔顺,恪尽妇道,最令人意外的是,她还对耶律迭鲁的原配正室曲意奉承,变着法子的讨其欢心,上京城内几乎人尽皆知,耶律迭鲁的原配夫人乃是出了名的河东母狮,刁蛮悍妇,仗着自己是王公之女,正房太太,一直气焰滔天,就连耶律迭鲁也对这位夫人又怕又敬,从不敢有半点忤逆之处,这位原配夫人生性又极其刻毒狠辣,耶律迭鲁从前娶回家的好几房妾室或是被她毒打至死,或是被逼自尽,可这林幽月自入府后处处小心谨慎,殷勤周到的伺候着这只河东母狮,不但相安无事,竟还有说有笑,林幽月除每日里都恭顺的去正房屋内请安问候外,只要这原配夫人稍有半点头痛发烧,她都会衣不解带的精心伺候,亲自端汤送药,还认了正房为干姐,这不但让耶律迭鲁又惊又喜,就连所有知晓这位正房原配脾性的人都大感意外,不过,真正让我觉出这女子不凡之处的却是她对惕隐府中上下各色人等都是诚挚亲和,百般关怀,广施恩惠,府中若有人犯了差错受罚,她也会替他们去耶律迭鲁处求情,让他们免受责罚之苦,所以惕隐府中所有家人仆役都对林幽月感恩戴德。"
智顿了顿又道:"这个女子不简单啊!先是在逆境中柔顺求生,然后怀柔四方,笼络人心,特别是对那些身怀武技的护院近侍,更是加意拉拢,等她为耶律迭鲁生下幼子,母凭子贵,立稳脚跟后,她又开始不动声色的缓缓插手府中事务,但又做得丝毫不露痕迹,表面上是为耶律迭鲁分忧持家,其实却是慢慢独揽府中大权,收招心腹,结果不但耶律迭鲁对她极为倚重,将府中之事都交与她打理,惕隐府上下所有人都已对她死心塌地。所以两年前我将若海,昆仑,连城三人送入惕隐府,他们三人在林幽月面前小露武技后,立刻被她收为心腹,我也早就嘱咐过他们三人,要他们对林幽月忠心效命,为她尽心办事,因为我知道,林幽月如此用心良苦,必有所图,所以她非常需要真正的高手为她效力尽忠。"
猛一楞问道:"那四哥你认为这林幽月究竟有何意图?"
"当然是替父报仇了,她的父亲虽非死于耶律迭鲁之手,却也可算是因他而死,以林幽月的心计绝不会放过他的。"智答道。
"可她不是还为耶律迭鲁生了个儿子吗?如果她真这么恨他,为什么还要怀他的孩子!"猛大为不解的问道。
"所以我才会认为这女子可怕!"智缓缓道:"能伴自己深恨之人同眠一榻,这是她的阴柔内敛,痛丧亲人后能不动声色,这是她的忍辱负重,讨得那刁蛮狠毒的正房原配欢心,是她的以柔克刚之处,暗中独揽府中之权,是她的机变决断之智,而四处笼络人心更可见她城府之深!所以我今日才要会一会这位不让须眉的女子,一起想想怎么让那耶律迭鲁恶有恶报!"
猛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四哥你果然是心思缜密,连这种事都能看得这般通透,难怪义父给你取名叫智了!"
智拍了拍猛的肩膀道:"好了,该说的都跟你说了,省得你在胡思乱想,你也该去找郎昆了,记住,千万不可轻敌!万一不敌立刻就走,切莫意气用事!"猛点头叫道:"四哥尽管放心!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婆妈了,不怕以后没女人要你吗?要不你干脆把林幽月收过来做个小妾,我看你们俩倒还真般配!咦?怎么,四哥你的脸都青了?"
"┉┉,┉┉!"智一片寂静。
皇宫内院,御花园中,无与将两兄弟并肩而出,他们六兄弟刚才都先去见过了耶律德光,耶律德光自是对这几个爱子殷殷关嘱,还特意把无与将二人多留了半个时辰,无离京外出一年,耶律德光对他颇为挂怀,问长问短了好些时候,这位平时君临天下的霸主在义子面前早就变得如慈母一般爱唠叨琐碎。而对这将他更是又仔细叮咛了数遍,因为耶律德光对这第五子暴烈勇猛,只攻不守的脾性也是极为担忧,反复叮嘱之后才放他俩离去。
"三哥!你怎么把自己易容易得这么难看?而且这宫里几十名御医也没你这模样的,你这究竟是扮成了哪位御医啊!"看着无的脸,将忍不住皱眉问道。
无此刻的模样倒确实有些见不得人,八字眉,金鱼眼,大蒜鼻,面色焦黄发黑,嘴巴还有些歪斜,身上则穿了件宫中御医的服饰,无笑着道:"我可没有扮成宫里的任一位御医,易容术或能将人改头换面,可真要扮得和别人一模一样那是绝无可能的,就算真能扮得一模一样,也骗不过他的亲人,否则就不是易容术而是仙术了,那阿古只故意装病说自己喝酒伤了身子,明日不能来上朝议政,我就正好扮成御医去给他看病,在他府中见机行事,若我扮成其他御医的样子,万一被他府中之人认出岂不糟糕!"
"可也不用扮成这副欠揍的样子啊!看了你这副德行,我的牙直痒痒!"将苦笑着道。
无得意的道:"这就是易容术的精妙之处了,我扮得越难看,别人就越不愿多看,这样破绽就越少,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现在这张脸让人恶心吗,刚才在义父书房里坐了半天,我硬是不敢往房里那面铜镜上看一眼自己这长相。"看了眼将肩上抗的那杆血红色的丈八狼扑枪,无说道:"我们也该分道而行了,你这杆枪太惹眼,和你走在一起会引人注目,我虽说易了容可也不想被人多看见,你自己也要多小心,别老像个楞头青似的抄起家伙就往人最多的地方杀,二哥给你的那柄蛇咬短枪就是要让你护住自己,可千万记住了!"
将点头道:"放心吧,我还要先去找呼延总管,义父让我先替他除去阿古只安在这内宫中的内应,先用这家伙的狗血为这狼扑枪开锋!"两兄弟互相叮嘱了几句后分头而去。
御花园外,内宫庭院中,宫中总管太监呼延年正守在院墙边,一看到将出来就赶忙迎上前去,见到呼延年,将也微笑着揽住了他的肩头,亲热的叫道:"年叔!"
呼延年是耶律德光自幼常随左右的心腹,也是这宫里极少的几个熟悉护龙七王的人,护龙七王年幼的时候常受他照顾关爱,在呼延年心里也一直把他们七个视为亲人,在他们年幼之时常常把他们抱在膝头亲热戏耍,所以七兄弟都对呼延年非常敬重。
"年叔,义父让我来找你,让我先除了这内院里的奸贼,是哪个鼠辈如此大胆竟敢对义父不忠?"将问道。一旁远远站着的几十名侍卫,太监,宫女都好奇的上下打量着将,他肩头那杆丈八长枪固然引人侧目,可真正让人注目的还是将这魁梧的身躯和剽悍的神情。
"是这里的一名执事太监,名叫何根春,我已命人去找他来了,"呼延年看了一眼身周的侍卫宫女,又问道:"要不要我命这里的人都回避一下?"
"不用,人越多越好,杀一儆百。"将虽是微笑而言,却透着一股杀气。
这时,那执事太监何根春正施施然的进来,他刚偷偷去过北亲王府,将战王的行踪告知了阿古只,一回宫就被一小太监传知呼延年要见他,心里颇有些不满,可想到明日阿古只的夺宫大计,他心里就乐滋滋的,阿古只早已答应会升他做这皇宫太监总管的位子,到了明天,这宫里的所有人可都得恭恭敬敬的称他一声"何总管!"正喜上眉梢的做着白日梦,忽然眼前一黑,只见一位彪悍的少年正站在自己面前,像看着一只猎物般的看着自己,肩上还扛着一杆血红色的丈八长枪。
何根春被吓了一跳,随即叫道:"哪来的野小子,你可知道这里是深宫禁院,除侍卫外任何人不得携带兵器,你想找死是吗?"
将向他面前一凑,轻声道:"一个被阉了命根子的太监,居然还取名叫根春,你还真是会逗人笑啊!"
何根春先是一楞,接着被气得鼻子都歪了,尖声叫道:"你┉你大胆,想造反吗?竟敢辱骂┉"话还没说完,只见将抬起手来就是一个巴掌,打得他原地转了一个圈,登时鼻歪嘴斜,"我才使了一成力气,不然一巴掌打死你可就太便宜你这畜生了!"将淡淡道。
何根春只见眼前一片金星乱冒,整张脸火辣辣的一阵钻心疼痛,身子一晃差点摔倒,捂着巴掌嘶声道:"来人啊!快将这小子拿下,竟敢在宫中动手打人,你反了天了,老子扒了你的皮!"四周的侍卫们见状也是一呆,正有些不知所措,只听总管呼延年高声道:"都给我站着别动,睁大眼睛看着这畜生怎么死!"
何根春闻言大惊,傻了眼的看着呼延年:"总管,这是怎么┉"忽然脸上一阵剧痛,又挨了将一巴掌。
将狞笑着道:"你还真是奇蠢如猪,死到临头还不知道为什么该死,你怎不叫那阿古只来救你这条狗命!"说完又是一个耳光煽了过去,把何根春打得血流满面,艳若桃李,身子一阵歪斜,就要栽倒在地,将左肩一斜,狼扑枪往前一伸,托住了何根春就要栽倒的身子,然后右手连挥,一阵清脆的噼啪声,连续十几个耳光狠狠打在了何根春的脸上,直打得他三魂出窍,不**形,整个人斜搭在狼扑枪杆上。
将转过头看了一眼四周所有的人,冷然道:"你们都给我看仔细了,胆敢对我义父不忠,心怀不轨的狗贼,就是这个下场!"话音一落,右脚一撩,狠狠踢在了何根春的心口,把早已是奄奄一息的他一脚踢得口中鲜血狂喷,斜飞了出去,身子在半空中还未及落地,只见血红枪影一闪,狼扑枪猛刺而出,把何根春当胸扎了个透心凉,整个人象只破麻袋似的挂在了枪上。
将咬牙一笑,狼扑枪一晃,又搭在了自己肩头,丈八长枪上犹自穿刺着何根春的尸体,他狂笑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庭院里所有眼见这一幕的人都被惊得面无人色,目瞪口呆,几个胆小的太监宫女"哇!"的一声当场就吐了出来,只有总管呼延年摇头苦笑:"这个楞小子,怎么老是那么重的杀性!"
宫门外,正肃然而立着十一名同是身穿亮银铠甲,全身披挂,身躯高大的年轻甲士,每人一色的都是手持长枪,背负青铜圆盾,左右腰间各悬一柄长刀利斧。他们就是将亲自从卫龙军里挑选训练的十二龙骑,这些少年既是卫龙军里最擅长冲锋陷阵的人,也是将视为臂膀的心腹。
望见将大步出来,十一人一齐躬身行礼,领头的一名龙骑恭声禀道:"将王,龙九已把信送到奉天侯赫连络府中,将赫连络骗去正公侯阿胡儿处,龙九也潜伏在阿胡儿府外等着我们。"虽然他们都看到了那被挂在将狼扑枪上的何根春的尸体,却都是面色如常,毫不动色,显然,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这些人也各个都是嗜杀成性,刀头舔血,心硬如石的狠角。

将一点头,像拂去落叶似的一掸肩头狼扑枪,把何根春的尸体抖在了地上,若无其事的道:"阿胡儿府中大约有三千余人,比我们两年前在边疆杀的那八百马贼可要难缠得多,你们心中可有惧意?"龙骑们听了都是微微一笑,有几人还轻松的一舔嘴唇,眼中露出了兴奋期待之色。
将仰天一笑:"好!我杀性重,我使出来的人果然也是跟我一个脾性!痛快!走,兄弟们这就去大开杀戒!"
上京城城东,留香居茶楼外,一辆马车缓缓停在门边,驾车的车夫将车门一开,一位黑纱蒙面,难见容颜的女子冉冉而出,女子轻抬臻首,看了眼留香居的牌匾,低声问道:"连城,你要我见的人就在此处?"
车夫点头道:"是,二楼西角雅座,知茗阁。"这车夫大约二十余岁,身穿家丁长随的服饰,一脸的精干之色。
蒙面女子不再说话,缓缓步入茶楼,她婀娜的身形,绰约的风姿早引来留香居内茶客们无数好奇的目光,但这位蒙面女子毫不理会旁人的眼神,顾自径直走上二楼,当来到楼上西角的知茗阁雅座门口时,她似乎犹豫着略停了一会,终于还是推门而入。
雅座内,一位白衣少年正倚窗而坐,手中轻轻摩挲着一块钱币大小的碧绿古玉,神情雍容淡雅,飘逸出尘,望见蒙面女子进来,少年微一颔首,淡淡道:"不知我是该称你一声耶律夫人呢还是称你为林小姐?"面对这少年的开门见山,蒙面女子似是一怔,隐在黑纱后的双眼仔细的望向着这白衣男子,凝视片刻后低声道:"贱妾已身为人母,小姐之称已不敢当,却要请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白衣少年轻轻端起手边茶具,为蒙面女子斟上一碗香茶,缓缓道:"此茶名为秋龙顶,产于中原,茶色怡人,茶香清远,茶味甘醇,入口馨香,回味无穷,饮之颇能消乏解劳,而此茶由林女史饮后,当能使你忘忧去愁,一解近日缠心之事。当然,若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是甘愿身为契丹惕隐耶律迭鲁夫人的林幽月,那只怕会是茶入口中更添愁了!"
听见这少年单刀直入的说话,蒙面女子林幽月默然良久,低声道:"贱妾心中有一疑问,公子让连城告知贱妾,只要贱妾来此留香居与公子一叙,即可让贱妾一解近日萦绕心头的烦心之事,却不知公子是如何得知贱妾心事,而且女史之称乃是对宫中女官的尊称,贱妾愧不敢当!"
白衣少年淡淡道:"明日之后,女史就是你的封号,而待令公子长大**,世袭惕隐之位后,林女史更会母凭子贵。"
林幽月身躯微微一震,问道:"请问公子究竟是谁,若不坦然告知贱妾,只怕贱妾不敢在此再行逗留。"
"护龙七王,林女史一定已早有耳闻吧,我是护龙七王中排行第四的智。"白衣少年答道。
虽然因黑纱蒙面而看不清林幽月的神色,但她的语气有了一丝诧异,"护龙七王?原来耶律迭鲁果然是低估了你们,他心里一直忌惮的就是战王,对你们却是从不防备,可惜他却未想过被皇上亲眼看重的人又岂能等闲视之。"
智一点头,"上京城里除了阿古只一等逆贼外知晓护龙七王的人少之又少,而像耶律迭鲁这般久居高位之人也轻易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他们的谋逆之举,整座惕隐府里听他说过护龙七王的人也就只有林女史一位了?"
林幽月问道:"公子又怎知耶律迭鲁会将谋逆之事透露与贱妾所知?贱妾只是惕隐府中一名姬妾,从不轻涉府外之事。"
智摇头道:"耶律迭鲁虽绝不会对他的正房原配透露他与阿古只的谋逆之事,但对你,只怕天底下多数男子都不会对一位善解人意,玲珑剔透,巧语解颐的心爱女子隐瞒任何心事,纵观整座惕隐府,耶律迭鲁心中难事也只有向你倾诉才可稍解他的烦闷了。"
林幽月默默点首:"公子好心计,贱妾早知耶律迭鲁与北亲王阿古只谋逆之事乃以卵击石,绝无胜算,贱妾也曾多次暗中苦劝,可惜难已挽回。"
智淡淡道:"若我所料不错,惕隐府中早已是杀机暗伏,只要林女史振臂一呼,就会有心腹于顷刻之间将耶律迭鲁拿下献于皇上发落了。"
听到智的语出惊人,林幽月娇躯一震,黑纱后的双眸向智深深看去,"公子此言太过惊人,想贱妾只是一柔弱女子,又是惕隐大人家中一小妾,除相夫教子外别无所愿,怎敢行此卖夫之事?"
智微一轻叹,直言道:"到了此刻,林女史就别再与我互相试探了,今日我邀林女史在此一叙,也是诚心欲为林女史一解心中忧虑。"见林幽月默不作声,智又道:"三年前你初入惕隐府,我就从你言行中知道你是一位胸中城府不让男子的扫眉才女,在你心里,对气死你父亲的耶律迭鲁早已是暗藏杀机,可你的隐忍之深,怀柔之术,连我也深感钦佩,而你还为耶律迭鲁生下爱子,使他欣喜若狂,对你愈发宠爱倚重,这也使得你在惕隐府中权势日增,而你的诚挚亲和,平易近日更让府中所有家人仆役都对你感恩戴德,死心塌地的尽心效忠,不过令你两难之处只怕也正在此处,你心中虽对耶律迭鲁恨之入骨,可他毕竟也是你独生爱子的亲生父亲,既想杀了耶律迭鲁替父报仇,又不愿爱子幼失亲父,林女史,我所言可有半分谬处?"
林幽月无比震惊的望着面前的智,想不到面前这位神情淡然,素未谋面的少年竟能猜知自己心底深处最隐秘,从未透露与任何人的心事。
看见林幽月蒙面黑纱都掩饰不住的讶然,智又淡然道:"三年前林女史初入剔隐府时,日思夜想的都是如何杀了耶律迭鲁替父雪恨,可生下爱子后,你心里最盼的就是将爱子养育**,出人头地,永不让爱子如你一般受世间权势欺扰,原本以他身为契丹惕隐使爱子的身世也定能一生锦衣玉食,永享尊荣,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耶律迭鲁竟与那阿古只妄图篡位,以林女史的慧质兰心也早已算准他们所图之事绝无胜算,而一旦事败,谋反之罪定会引来灭门之灾,所以林女史近日来定是日夜忧心,柔肠百结,可以你绵里藏针,外柔内刚的深沉心计也绝不会束手待弊。助纣为虐,螳臂当车之事你是不会做的,剩下的当然只有引发家变,将耶律迭鲁擒下献于君前,以求将功赎罪,免得爱子受到株连了,不过,林女史心中也一定知道此举有两大弊端,虽可暂免于难,但定会后患无穷,只要还有一线希冀,未到山穷水尽之时林女史也绝不愿兵行险招!"
林幽月默然片刻,忽然抬起手,将面上黑纱轻轻拂去,登时露出一张秀丽脱俗,清艳不可方物的绝美容颜,只听她轻启朱唇问道:"不知公子所言两大弊端是指何事,还请坦然相告,不知与贱妾心中所虑是否一致!"
见林幽月终于解去黑纱,除去戒意,坦言相询,智微一颔首,缓缓道:"第一弊端是耶律迭鲁虽罪不容诛,可他毕竟是皇室宗亲,林女史若将他擒下献出,眼下虽无人敢对林女史不利,可久后必有皇族之人寻隙发难,惹上门来,而第二个弊端就是林女史心中虽深恨耶律迭鲁,可他也是你的丈夫,还是你爱子之父,以妻卖夫定会遭人诟病不齿,你的幼子**后也会对此耿耿于怀,心生怨怼,林女史纵愿得罪契丹所有权贵,却也不愿爱子受到波及,这些时日来,这件棘手两难之事定是深深困绕你的心头。所以我才会让连城以此相邀,请你来此一叙,一谋对策。"
林幽月幽幽一叹,低声道:"公子果然思虑周密,人所不及,公子适才盛赞贱妾善解人意,其实公子的心计聪慧实是远胜贱妾,"她微微沉吟着又问:"还请公子不吝指教,解贱妾燃眉之急!"
"其实皇上早已知晓耶律迭鲁等人的狼子野心,而对林女史的坎坷遭遇也是多有怜惜敬佩,所以,皇上已暗下旨意,封你为朝中女史,所有善后之事皇上都会替你担待,绝不会让你遭受牵连。"智答道。
林幽月忍不住说道:"皇上之恩贱妾自当铭记,可如贱妾这等无德浅学之人难登庙堂,女史一职又是素由巾帼才女担任,专为皇室掌管礼仪,典籍,任教后宫女眷。贱妾只愿从此守在家中养育幼子,如此重职却是难以担待。"
"此事尽可放心,你这女史一位无需入宫为官,只是名义上的封号,其实这也是为了你的幼子,明日之后,剔隐府中定是一片混乱,而你被封为女史后就是惕隐府一府之主,独揽府中大权,你的幼子也可子凭母贵,待他成年之后,即可世袭惕隐之职,再让你母凭子贵,一生无忧,皇上与我也都坚信,由你抚育教养的爱子一定会是人中翘楚,足可胜任惕隐之位。"智微笑着说道。
林幽月感激的看了眼智,轻声道:"皇上英明,公子成全,贱妾与幼子没齿难忘。"她犹豫着似乎在想着如何开口,沉吟良久后还是问道:"那连城当是公子派入贱妾府中的心腹了?公子切莫多心,贱妾对公子心怀敬佩,此问绝无半分不敬责难之处,只是想一释心中困惑!"
智一笑答道:"其实不止连城一人,两年前入惕隐府的若海,昆仑二人也是我的心腹,我派他们三人入惕隐府就是为了让他们为你效力,替你拔去眼中钉,肉中刺!"智神色平静的道:"惕隐府中除了耶律律迭鲁外,还有两人也是你的心腹之患,耶律迭鲁的正房原配和他的长子,他的原配刁蛮刻毒,惕隐府里被她因妒所杀的柔弱苦命女子和毒打责罚而死的家丁仆役有几十人之多,她为耶律迭鲁所生的长子今年已有十七岁,生性与他亲母一般刻毒蛮横,草菅人命,整日在外依仗父母之势欺压良善,这两人活着不但是你的祸害,也绝非契丹之福,因此我才派了连城他们三人助你行事,耶律迭鲁的正房与长子终究是皇室之人,若被你明着除去只怕会横生枝节,所以┉"
智脸上绽现出一丝杀意:"不如就让他母子二人就此失踪,对外也可说是他们目睹家中变故迭生,临难而逃,弃亲人于不顾,这样对林女史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至于那与你有杀父之仇的耶律迭鲁,则任由林女史处置,不过替父雪恨之事林女史也无需急在一时,明日早朝之上,皇上还要再最后见他一次,将他的谋逆之罪诏告天下,而明日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人理会耶律迭鲁的死活,若林女史不知该如何掌握其中分寸,那尽可去命连城来办此事,连城擅长使毒,他的毒药既能让人顷刻间一命呜呼,也可使人如染沉疴,缠绵病榻数月才死。而连城三人我也会让他们继续留在你府中,任你差遣,"
林幽月沉思良久,点头道:"公子放心,耶律迭鲁虽与贱妾有杀父之恨,不过贱妾既已隐忍至今,也不在乎多等几日。"她又钦佩的望了眼智,由衷道:"公子算无遗策,神机妙算,眼力过人,不愧皇上为你取名为智,似公子这般胸怀丘壑,识穷天下之人对这世间任何人事心计都是一眼见底,贱妾有幸得公子慧语点拨,受益非浅。"
听了林幽月的赞叹,智却是微微失神,眼中似有一丝隐忧,缓缓道:"人力有时而尽,智者千虑,终有一失,人心变幻莫测,又岂能尽收眼底,有一个人,我倒是一直看他不透,更希望我是一直看错了他啊!"
林幽月见到智流露出的隐忧,心中也是一阵诧异,不过她也看出此事乃智心底之密,不愿说与人知,当下也不出声,直到智神色恢复镇定后,她才问道:"贱妾心中还有一问,恳请公子赐教,其实以公子之智,此次耶律迭鲁谋反一事即使不借贱妾之手也能轻易化解,不知公子为何要对贱妾如此眷顾,贱妾蒲柳之姿,苦李之身,得公子施以援手相助,感激涕零之余更不知该如何报答公子!"
智看了眼面前这位红颜女子,心中一叹,怅然道:"施以援手?我此刻只是与你面对共同的敌人而共谋对策,算不上是施以援手,更无需挂念报答之事,若说援手相助,那我也应在三年就前助你与你父亲一臂之力,而不该等到现在才姗姗迟来了!"
林幽月闻言一怔,默然良久后似心有所悟,向着智深深一福,低声道:"多谢公子相助之恩!过往之事是贱妾命薄,公子无需自责,贱妾先行告辞,此后惟愿公子吉人天助,智者无忧!"说完她又是深施一礼,才缓缓而去。
望着林幽月离去的背影,智轻轻一叹:"好一位冰雪聪明的奇女子,可惜啊!"缓缓摩挲着掌中碧绿古玉,低声道:"这个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如我七兄弟这般受尽眷顾啊!"
正公侯阿胡儿府中,正在堂上闭目而坐的阿胡儿忽望见结义兄长奉天侯赫连络匆匆而来,他不由一楞,忙起身问道:"大哥,你怎会来此,北亲王不是让我们都留守家中,养精蓄锐,静等明日大事吗?"
谁知听了他的话后,赫连络脸上惊异之色更甚:"不是你派人找我来的吗?你派人来告诉我明日之事忽有变故,让我速来与你面谈商议,若非是你的心腹受你差遣,又怎会知你我明日之事?"
阿胡儿闻言又是一呆:"我今日并未派人来找你啊,明日之事又这么机密,我怎会轻易告诉旁人,就连我府中地道内暗藏的那三千护卫里也只有少数心腹之人才知道我们明日之事啊!"
赫连络大惊失色,急声道:"不好!看来明日之事已经泄露,我们要速做应变之策,否则万事休矣!"
阿胡儿也是一阵惊讶,不过这位战功赫赫的沙场猛将虽慌不乱,沉声道:"大哥勿慌,我府中有百余名家丁,另有这暗藏的三千护卫,不管有什么变故发生都能抵挡得住。"他转头对身边家丁说道:"还楞在这里做什么,快去打开地道把里面的人都叫出来!"那家人赶忙应命而去。
赫连络仍是一脸焦急,"贤弟!此事绝不可等闲视之啊!明日就是我等动手之日,今日有任何变故都是大祸临头之兆啊!"他双眉紧皱道:"看来我们真是小觑了皇上,那把我骗到这里的人必定是受他指使而来,莫非┉这是想把我二人一网打尽?"
阿胡儿还未及开口,忽听到前院处猛传来一阵惊叫和兵刃交加之声,赫连络勃然变色,拔出腰间配剑就冲了出去,阿胡儿也急忙跟着冲出。
前院,地上已是身首异处的躺倒了几十名阿胡儿府中的侍卫,血泊中站着十几名一身甲胄,手持长枪利刃,满脸杀气的将士,站在最前面的一位二十岁上下的魁梧少年更是一脸酷厉之色,他的肩上竟然还扛着一杆足有丈八的血红长枪,瞧见赫连络与阿胡儿气急败坏的冲出来,少年笑着道:"不用这么急匆匆的出来送死,放心,该死的一个也活不了!"
阿胡儿闻言大怒,举起手中钢刀就要扑上去,赫连络急忙一把拉住他,低声道:"先等等,看看他们来了多少人,少安毋躁!"这时,阿胡儿府中暗藏的护卫都已匆忙赶至,黑压压的一群人立时把整个大院挤得水泄不通,阿胡儿一挥手,护卫们把这少年一行人都团团围在正中,看清了对手只有十三人后,赫连络渐渐安下心来,悄悄示意手下把府门紧紧关闭后,他沉声问道:"来者何人,竟敢在此撒野?"
面前少年对身周持刃围拢的王府护卫仿佛视若不见,一声冷笑,目中杀气陡增,狂声道:"记住,杀你之人是护龙七王排行第五的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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