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风雨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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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国都,上京城。自耶律阿保机开国之时,他就在漠北开建城郭,到耶律德光继位后,采用汉人土木之术,在先皇的基业上大举扩张,广建城镇,这不但使契丹人由游牧转为农耕安居,而且大举兴建的城池也使契丹早已有了不亚中原的昌盛。上京城为契丹之都,此处的繁华与中原古都相较也毫不逊色。
契丹自皇太祖耶律阿保机废除部落散居后,也已封建了各种官爵,虽与汉制朝廷不同却也各司其职。原先的各部酋长大多封公列侯,还设了专司王公规法,调解各部之争的"惕隐",替皇上管理政务的左右丞相,专司上京城戍卫的禁卫军和负责征战的北营大军。契丹的官位由于远不及汉朝的繁复细致,所以为官者都是位高权重,权势极大,因此身掌重位的官员都是皇上亲封的心腹。
到如今耶律德光称帝时,官位仍沿用旧制,担任惕隐的是他本族堂弟耶律迭鲁,左右丞相之位则由权贵呼尔泌与娄德担任。由于耶律德光继位后南征北战,吞并草原各部,所以此时契丹举国的兵力早已为先皇时的十倍。
掌管契丹主要兵权的是耶律德光的结义兄弟拓拔战,此人与耶律德光自幼相交,义结兄弟,情如股肱。拓拔战不但能征惯战,而且熟知兵法,文武双全,为义兄耶律德光立下过许多汗马功劳,平定大漠各部的每一场战役都是由拓拔战挂帅亲征,大军所到之处当者披靡,令敌闻名丧胆。
耶律德光亲封他为"战王",位极人臣,手握重兵二十万,他不但是皇上最信赖的义弟,也是契丹攻敌卫国的名帅。自中原后唐节度使石敬瑭献上了燕云十六州换取契丹庇佑后,拓拔战主动交出了兵权,将二十万兵马分部十六州,此举不但使燕云十六州固若金汤,也使耶律德光大赞其忠心,将上京城北三百里丰裕之地赐与战王为封邑,嘉其功德。
执掌北营军权的则是北亲王阿古只,他原是禁卫军的统领,因他深受先皇耶律阿保机倚重,因此提拔为北军统帅,到耶律德光为帝时,由于战事都由拓拔战担当,所以北军虽有精兵七万,却鲜少征战,大军长驻于上京城外五十里的南郊,负责护卫上京都城。
而原本专司京城戍卫的禁卫军则成了任何人都不得调动的一支专由耶律德光统辖的亲军。
契丹开国至今虽只有数十载,但在耶律德光的治理下兵强马壮,百业振兴,不但漠北偏远各族都对契丹敬惧畏怯,就连中原的诸国也是诚惶诚恐的年年纳贡求和。
不过,正如耶律德光所虑的"天有不测风云",上京城内,一场筹谋已久的叛乱正在悄悄的撕开这片祥和。
此刻,契丹皇宫,御书房外,一名身穿短袄,猿臂虎躯的少年正有些焦急的翘首期望着,此时寒冬虽过,时值初春,但漠北毕竟不及江南的山温水暖,迎风而立时还是有丝刺骨的寒意,可这少年却敞着短袄,露出胸膛,不但未觉寒意反显得英气勃勃。
忽然,少年远远望见了耶律德光与智先后走来,他立即开心的大叫:"义父回来啦!四哥!怎么今早出去狩猎这么久啊!都打了些什么猎物啊!"他的脸上犹带着股稚气,说话如连珠炮般,人也早已一个箭步奔出,拉着二人的衣袖,神态亲热之极。
耶律德光慈爱的轻抚着他的头。笑道:"原来是朕的猛儿回来了,怎吗?又在馋着义父的猎物,放心,少不了你的!"智轻轻一拉这少年:"小七,皇宫中该有君臣之礼,不可放肆。"虽是训斥,智的嘴角也含着笑意,这少年正是七兄弟里年纪最幼也一直最受宠爱的第七子猛。
耶律德光看了眼一旁抿嘴偷笑的宫女,太监,笑道:"不打紧,我们契丹可没汉室皇廷里那许多礼法。猛儿啊,才半月不见,你可又长高长结实了,宫门口那两只四百斤重的石狮子现在可再经不起你又摔又举的了!"猛得意的一笑:"石狮子算不了什么,我这次去北营时还亲手打死了两只猛虎呢!义父,我已把虎皮扒了交给二哥,让他给您做件虎皮大氅!"
耶律德光打趣道:"好啊!那朕就单赏你二哥不赏你了。"猛憨笑着不依不饶,智拦道:"小七别胡闹,这次让你去北营是办正事,可不是让你打虎逞能的。"猛笑道:"四哥还是老样子,整日一本正经,北营那边的事我早就┉"智一摆手:"进书房再说。"耶律德光一笑携着二人入了御书房。
一进书房没了外人,猛更是肆无忌惮的搂住耶律德光央义父跟他掰手腕,耶律德光笑道:"义父老喽,你又是出名的力大无比,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义父吗?来!还是说说你在北营的威风事迹。"
猛这才安静下来,"我都是按四哥嘱咐的照做,一进北营就故意装得嚣横跋扈,一副仗着是皇上义子的身份气势凌人的模样,虽是去奉旨视察军务,其实是一心想显摆威风。北营的人果然中计,表面上恭敬,心里都把我当成个草包。"说到这儿他又瞪着智道:"四哥!下次你可别让我再充这熊样儿了!"
智无奈的点头一笑:"先说正事吧。"
猛又道:"北营的军官和陪我同去的左丞相呼尔泌都把我当成了纨绔子弟,所以也就对我未加戒备,我暗中察访细探,发现这半年来他们果然悄悄储备了不少粮食军械,都是北亲王阿古只和他的爪牙偷偷筹集的,而且果如四哥所料,那左丞相呼尔泌果然和阿古只狼狈为奸,这次他奉旨陪我去北营视察,明里是做个陪客照应我,暗中却不停的试探,想知道义父是否已察觉他们的谋逆之心,看来他们真是快要动手了!"
耶律德光一叹:"这阿古只本是先帝亲选的禁卫军统领,辅佐先帝时忠勇善战,军功卓越,所以先帝封他为北亲王,统领北营,朕继位后也一直将他视为两朝元老,朕虽知道他近年来对朕提拔重用汉人心怀不满,却想不到终会有这兵戎相见的一天,还把左丞相呼尔泌也拉了进来。"他顿了顿又道:"一个阿古只并不足惧,呼尔泌也不过是个自作聪明的奸猾小人,可未曾想,就连朕的本族堂弟,身居惕隐要职的耶律迭鲁竟也会和他们沆瀣一气,暗中勾结。阿古只集结北营大军逼宫,耶律迭鲁则暗中拉拢教唆朝中其他心怀不轨的王公权贵,邀买人心,积聚钱粮。哼!这些逆贼为官无能,为臣无义,为人无耻,为贼时倒各显神通,心有默契,不遗余力,真是令人齿冷!"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耶律德光的手重重的拍在书案上。
猛安慰道:"义父莫要恼火,这次我们早已万事俱备,张开网等着这些逆贼,到时候我把这群鼠辈尽数擒来,是杀是剐都任义父处置,岂不痛快!"
耶律德光轻轻一拍猛的肩膊:"怎吗?要打仗了竟让你这般欣喜?猛儿啊,有时候有些仗能不打还是不打最好,阿古只等人虽然可恨,可北营那七万大军却都是契丹子民,兵刃相残,朕不忍见啊!所以这次智儿的平乱之计深恰朕心,可将双方的伤亡都减至最低,免去了尸鸿遍野,满城哀吊的无妄之灾,很好!这一役义父就交给你们七兄弟放手去干了,这一战也足以让你们护龙七王扬威天下,朕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朕不但拥有四海,也有你们这七个天之骄子!"他望向两个义子的眼中满是嘉许得意之色,
猛哈哈一笑,一脸的期待兴奋之色,智却在一旁沉吟深思,他缓缓道:"阿古只,耶律迭鲁和那些饱暖思淫欲的王公贵族并非心头之患,义父!其实这些时日里真正令我耿耿于怀的是另两件事。"
"噢!"耶律德光顿觉诧异:"有什么事能令你都担忧?"
智道:"第一件事就是上京城内由义父直辖的那五万禁卫军,这支禁卫军既是由陛下亲自统领,自该兵精将猛,军纪严明。可实情并非如此,禁卫军内自部将,副将,偏将,牙将起,凡食朝廷俸禄者大多是朝中大臣将官的兄弟子侄,或是当年曾追随义父亲征的士卒晋功为将,这些人或是年轻气盛的纨绔子弟,或是仗着曾替义父立过战功而骄横跋扈,倚老卖老的老兵。这些人自认是皇上的亲军,素来自视极高,所拿薪饷又均是其余军队的两倍,常言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了这种将佐,禁卫军的士卒们也自是上行下效,平日里只知玩鸟斗狗,喝酒赌钱,练兵教场时又疲劣不堪,草草了事,军纪涣散,兵顽将疲。而且近年来遇有战事都是由战王率他的部属决胜沙场,这五万禁卫军名义上是皇上的亲军,可如今反成了白吃白拿朝廷粮饷的一群膏粱子弟。这次阿古只意欲谋反,我之所以不愿动用这支禁卫军,就是担忧他们敌不住北营的士兵。而朝廷还每年都要拨出大批军饷来供养这五万人,劳民伤财。所以我以为这五万禁卫军养之无用,战之必败,不如散之重整!"
耶律德光点了点头,甫又摇首道:"你说得不错,这五万禁卫军确是一群老爷兵,早已不复昔年先帝初创军时的骁勇擅战。不过,朕暂时还不能动他们,毕竟他们的父兄辈为契丹立过战功,要知道爱子莫若父母,有谁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一生平安喜乐,富贵无忧呢?那些大臣将官吃苦受累了大半辈子,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孩子也吃苦受累,所以才想方设法的把小辈们送入禁卫军,混个一官半职,吃一口皇粮。至于那些当年曾随朕厮杀战场的老兵们,这些人刀尖枪头上挣扎了大半辈子,九死一生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自然都想痛快舒坦的享几年清福,这些人恃功自傲,仗势欺人的事朕不是不知道,可只要没捅出大漏子,朕也只能一眼睁一眼闭。智儿啊!有些事该怎么做和真个做起来是不一样的,朕若真将禁卫军散了,只怕会让人寒了心,更会有人说朕鸟尽功藏,兔死狗烹,哎!为君不易啊!"
听了这番话,智不由深深一点头:"义父所言极是,为君治国之道果然丝毫不得行差踏错,此事确需再做斟酌,不过此事虽可暂且不理,可另一件事,另一个人始终另我寝食难安,义父!阿古只等人充其量只是疥癣之疾,真正的心腹之患另有其人!"
耶律德光眉心一皱:"是谁?能令你都如此忌惮?"
"战王拓拔战!"智沉声道。
一旁正大口吃着桌上瓜果的猛闻言一楞,战王乃皇上结拜义弟,生死之交,从无人敢在耶律德光面前直言其过,一个月前,以倔犟出名的右丞相娄德在朝议之时斗胆参了拓拔战一本,说拓拔战对朝政国事不闻不问,忠心堪虑,结果竟被耶律德光当场疾言怒斥,罢官夺爵。如今智竟将拓拔战说成是心腹之患,猛忍不住有些担忧的望向义父的神情。
耶律德光的脸上倒是没有一丝怒色,只是微微一叹,语气也非常和蔼:"智儿!你怎么还在担虑战王,为何你总是怀疑他的忠心,你太多虑了!拓拔战是义父的结义兄弟,自朕继位后他始终尽心辅佐着朕,若非有他横扫漠北,荡平异族,契丹的江山只怕还不会像今天这般安稳,他与朕不但有君臣之情,还有结拜之义,再说拓拔贤弟早将他的兵权交出,他的二十万大军也已分置燕云十六州,如此胸襟德行,居功至伟又不拥兵自重,绝非阿古只这等无义之徒!"
智摇头道:"拓拔战手下拥兵二十万,是契丹最大也最精锐的一支雄兵,他虽交出了兵权,将二十万大军散部各处,可他还有三万精骑,这三万人都是随他久经沙场的骄兵悍将。他的确曾为契丹立下过汗马功劳,可正是他这身经百战和战无不胜才是最令我担忧的,此人文韬武略皆当世罕有,用兵如神,用人唯才,手下能人如云,死士众多,帐下将士都对他敬若天神,二十万大军虽分驻燕云十六州,可若拓拔战振臂一呼定会誓死效命于他,一举就可威胁到契丹的大半疆域。而真正令我万分警醒的还是此人的雄心壮志,气吞山河,非经天纬地之才不能百战百胜,无胸怀海量之心不能使人尽忠,战王正是这种用人得其誓死效命,用兵得以攻无不克的枭雄之才,义父已封他为战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再无可赏之爵!我怕的就是终有一日拓拔战会不甘雌伏!"
耶律德光一挥手,神色有些不悦,但他毕竟爱极了这个义子,仍是温言道:"智儿,你的谋略眼力义父是信得过的,可你为何总是对拓拔战心存忌惮,他与朕就好比你们七人的兄弟之情一般,骨肉相连,朕宁可相信天地倒转,也不愿相信拓拔贤弟会对朕不忠!义父这样说,你总该明白了吧?"智轻叹一声,低首不语。
耶律德光又道:"拓拔战与朕二人自幼相交,多少年来同甘共苦,祸福与共。他也确如你所言是位当世罕有的奇才,所以朕才会封他为战王啊!这些年来他又始终事君唯忠,从无谋逆之心。智儿,别再因一些捕风捉影之事而怀疑战王了!今日我们父子这番话也绝不能传入他人耳中,要知人言可畏,从古到今有多少忠臣义士就是死在流言蜚语之下啊!"
智闻言身躯微震,沉思着,终于缓缓点头。耶律德光知道智心里仍是难已释怀,柔声道:"智儿,你不会怪义父言辞过重,乾纲独断吧?"智断然摇首道:"智绝无此念!"他沉吟着道:"希望战王确如义父所言,那就是契丹之福了。"
耶律德光一笑,岔开话题问道:"对了,你们可知那阿古只是如何在朕背后造谣生事,挑唆其他大臣的?"
猛答道:"这个阿古只只会胡言乱语,先是说义父重用汉人,用汉人的礼法来制约契丹子民,想将祖制的每十日一次的朝议改成汉人每日上朝参奏的议制,又说义父被汉人迷了心窍,弃祖忘宗,学汉人兴建城郭,劳民伤财,又鼓动契丹子民穿汉衣吃汉食,舍弃了契丹纵马草原的剽悍雄风,变得与汉人一般贪恋声色犬马,萎靡难振。"说到这儿,猛忍不住重重的"呸!"了一声,"等我抓到这阿古只,非往他嘴里塞团狗屎不可!"
智摇头微笑道:"阿古只说得这些都不足惧,因为义父任用汉人之举是为了全契丹而非一己私欲,这些年契丹的日益强盛也是有目共睹,有些人硬要将白做黑最后只会黑了自己。"
耶律德光点头一笑,又问:"听老六打探回来的消息说,阿古只近年来与一个汉人走得很近,有很多计策都是这汉人所出,这点朕就奇怪了,阿古只到处说朕重用汉人,可为何他自己也悄悄的与这汉人勾结?"
智淡淡一笑:"这只是这两人为了共同的利益携手而已,所以他们每次会见议事都是暗中见面,阿古只此人,做的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猛插口道:"没错,这个汉人姓楚名峰独,在城南开了家‘莲芝书斋‘,每次阿古只都是偷偷的在那与他见面,听六哥说,这个楚峰独倒确有些本事,不但长得风流儒雅,而且能言善道,琴棋书画,吟诗赋词,数算占卜,样样精通,在中原时就是个出名的才子,被称为是‘乱世卧龙‘,许多诸侯都想笼络于他,他却不为所动,据说是因为看不惯中原诸侯为了一己之私,大兴干戈,荼毒百姓,所以才愤然离开,隐居契丹。"
智冷冷道:"若真如此,那他就该留在中原以一己之力为百姓们好生做些造福于民的事,何必溜到契丹来,我看他是瞧出中原诸国无可辅之君才到这儿来另寻际遇。"智寒声一笑:"此人一定就是阿古只的军师,此次谋逆之计定是由他出谋划策,‘乱世卧龙‘楚峰独,我倒要会一会此人!"
猛笑道:"四哥亲自出面照顾此人,这家伙也不知是祖上积德还是前世不修了!"
智又道:"六弟已查到,阿古只的爪牙这几日都已秘密入城,明日就是十日一次的朝议之日,看来阿古只最迟就会在今夜动手了。"猛在一旁摩拳擦掌道:"我早在等这一天,忍了这许久,总算能替义父出口气了,四哥这次想的这招‘以静制动,后发制人‘虽是妙计,可太憋气!"
耶律德光笑道:"那是因为你四哥心怀慈悲,不愿杀戮太盛啊!毕竟两边都是契丹子民啊,北营五万将士真正愿意党附叛逆的只是少数,首恶虽当诛,其余被逼无奈者还该恩威并施啊!"
耶律德光又笑道:"阿古只这次自以为得计,却未料到朕的爱子早等着瓮中捉鳖了!"猛哈哈大笑道:"到时候一团狗屎少不了他的份,我一大早就已把大哥的那条藏獒‘云狼‘给喂得饱饱的,就等它拉出来给那些狗贼尝了!"
智忍不住笑斥道:"胡闹!"耶律德光也笑岔了气,半晌才道:"对了,你们的三哥前日刚回来,这下你们七兄弟全齐了,也该聚聚,好好陪陪义父了!"猛闻言大喜:"三哥回来了,太好了,他一走就是一年,我可好久没见着他了!不知三哥这次给我带了些什么好玩的回来!"
智摇头道:"你啊!还是这么老记着玩,放心吧,今晚上有让你折腾的。"
三人互望一眼,同时开怀一笑。这时,御书房外忽传来太监的高声禀奏:"太子,公主殿下驾到!"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阵清柔悦耳,如晨曦初露般灵动的声音迎门而入,"父皇!什么事让您这么高兴啊!"一位身形婀娜,容貌清丽脱俗,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怀抱着幼儿缓步而入,画笔难描的眉目波影流转,一袭雍容的及地长裙环佩玲珑,如仙子步尘般摇曳生姿,顿使人觉得满室生辉。
耶律德光笑道:"是明凰啊!朕也正想见你呢!"这位少女正是耶律德光的爱女明凰公主,她怀中襁褓内的幼儿则是耶律德光的爱子,一出世即被封为太子的耶律辽。耶律德光戎马半生,是以子嗣不多,这一子一女都是他的掌上明珠。
猛早嬉笑着对明凰公主道:"姐!半月不见,你可愈发明艳动人了,不知道将来哪个浑小子有这天大的福份修到做姐驸马的鸿运,只怕要祖上十八代都修桥铺路,行善积德才行吧!"明凰公主轻摇臻首笑道:"小七,怎么半月没见你,除了长几斤蛮力还是这么顽皮胡闹。"猛嬉皮笑脸的去逗弄她怀中的耶律辽,他们几兄弟与明凰公主都是一同长大,厮熟惯了。
智轻轻一拉猛,向着明凰公主长身一礼:"公主殿下安好。"
明凰公主眼波流转,扫了一眼智,淡淡道:"你也还是老样子,循规蹈矩,一成不变。"智微微一笑,向耶律德光施礼道:"陛下,臣与七弟先行告退了。"
耶律德光从明凰公主手中接过幼子,向二人勉励的一点头:"好!放手去干!朕这边就安安稳稳的高枕无忧了!"智恭声应道:"是!"又向明凰公主颔首一礼,拉着还在逗弄耶律辽的猛走出御书房。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耶律明凰秀眉微蹙:"父皇,有时我真觉得奇怪,他们七兄弟都是与我一起在父皇膝下长大,自小亲近有如兄妹,除有外人时避避嫌外,平日都是无话不说,诚挚亲和,可是只有智不论是在人前人后,总是礼数周到而淡漠孤冷,闲话都不说一句,看似彬彬有礼却是难以接近,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这个人啊!始终是冷淡寂静的深不可测。"

耶律德光轻哄着怀中爱子,神情无比慈蔼:"智儿生性如此,就连在朕面前也老是自称为臣,只有在朕和他们几兄弟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真情流露的喊朕一声义父,这是他的谨慎,也是他的处世之矩,你们从小长大,难道你还不知道他的性子?"明凰公主轻声道:"父皇,我知道您一直对他们视若己出,还让我也自幼就视他们为手足,他们也确都不负父皇您的一番苦心,可我总觉得智这人让人难以捉摸,在他的淡雅有礼中藏着一份另人不寒而栗的深沉。"
耶律德光的神色忽然一肃,深深的看了眼爱女,缓缓道:"明凰!你虽是女儿身,可你的才学见识素来不让须眉,这一点朕一直很欣慰,可你要永远记住一件事,绝对不要怀疑这护龙七王的忠心,更不要羡妒朕对他们的专宠,尤其是对智儿,你要知道,他们七个可是朕留给你与辽儿最大最珍贵的财宝,现在你不懂,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朕的苦心的!"
明凰公主亮如夜星的双眸微觉迷惑,不解的望着父皇脸上这绝少浮现的深肃。
耶律德光的眼神深如漠北,辽不可测:"做人永远都要给自己留一手,为民者若不藏私,则家无余粮,为君者若不藏私,则江山难安,护龙七王就是朕留给你们的余粮。人生百年,七十者稀,君称万岁,五十者寡,任是治世明君或是无道昏君都有归天之日,朕也不会例外,可朕的江山却要千秋万载永盛于世。朕已年过半百,这片江山终有一天要传于后代,这护龙七王就是朕留给你与辽儿,辅佐你们安邦定国的。不错,朕的确很宠爱他们,因为他们有这份忠心和本事值得让朕专宠!若朕有一样宝物,只能分做七份,那朕一定只会分给他们七个,而不会给你们姐弟俩,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最大的宝物朕已给了你们。"耶律德光的眼神愈渐深邃,"明凰啊!其实朕心里爱你俩是远胜任何人的,这一点,智也是很清楚的,所以,为了保护你俩他愿意不惜一切,乃至生平挚愿!"他的神情忽显得异常慈蔼,威严的脸上绽现着为人父者独有的光芒。
明凰公主的心底被父皇的话深深撼动,此刻,她完全明白了耶律德光的用心良苦。
年幼的耶律辽在父皇怀中舒服的翻了个身,甜甜睡去,小脸蛋上的香甜笑容无比的平安喜乐。
"四哥!难道还有什么事让你不放心吗?"从御书房出来后,智的双眉一直微蹙着,猛忍不住好奇的问。
"不错!我始终放心不下的只有一个人-战王拓拔战!"智似乎从心底咀嚼着这个名字一般低声道。此刻他俩正缓步走在御花圆外,走道上铺着的一层细碎白色石子被他踩得咯吱做响。皇宫内所有路径上都铺着这么一层细碎的白色小石,这是护龙七王的二子错的主意,这层碎石一铺不但可显得道路整洁大气,而且任何人从这上面走过都难免会发出声音,若有刺客夜入皇宫欲图行刺定会难掩其声。
猛不解的问道:"四哥,老实说我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你老是疑心战王呢?我们七兄弟虽自幼被义父收养,可一直匿在暗处,契丹内外知道我们护龙七王的人少之又少,直到半月前我奉旨去北营视察方始让人知晓我们的存在,而我们往日里也极少与外人结交,就连战王也是三年前我们暗随义父亲征北境达特儿部落时偷偷瞧过他一眼,可四哥你为什么从那之后就一直担忧他会对义父不轨,只这么见过一眼,四哥你就那么肯定了?"
"有的人看一眼就足够了!"智忽问道:"小七,你觉得战王是个怎么样的人?"猛思索着,仰首望天道:"名将!绝对是一代名将!文韬武略,胸怀气度都是世所罕有,很难不让人对他心生敬意,连我也不例外。"
"这就是了,"智淡淡道:"连你都要情不自禁仰首思索的人怎能不令我忧心啊!若我问的是阿古只之流,只怕你纵不摇头嗤笑,也绝不会仰首凝思,只有世之枭雄英豪才能使人忍不住仰天深思啊!"
他沉吟着又道:"三年前达特儿部十万人举兵谋反,义父亲率六万大军北征,这六万人里有三万人是战王的直属亲军,名义上虽是义父亲征,可其实反是战王率着他的三万亲军一路斩将夺旗,大破达特尔部,以三万人大胜十万叛军,谈何容易啊!从那时起我就对战王此人的用兵如神深感戒备,而当他拿着达特尔叛王的首级入军帐献于义父时,我就隐在义父身后的近侍中看着拓拔战,那一刻,我从他眼中看到了那股枭雄的锋芒与霸气,从那一眼,我就知道,他拓拔战绝不是一个甘愿雌伏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战王这名号的人,这三年来我时刻关注着他的一切,查探的愈久却愈使我忐忑难安。"
"难道四哥真发现了他有什么谋逆之举?"猛追问道。
智轻叹一声:"没有,这三年来他一直安分守己,整日寄情山水,调儿教女,所以才另我更担心,不知他这是韬光养晦,静伺良机还是察觉到了我对他的注意而故意示人以弱。"
猛又问道:"那这次阿古只谋反的事他是否知道,拓拔战近年来对朝政国事都不闻不问,是否会暗中与阿古只勾结?"
"若拓拔战真的与阿古只勾结,那我反倒不担心了,可他绝不会这么笨的答应一块肉两人分,何况阿古只要的是篡位,而拓拔战若真要反,那他一定是要改朝换代,而且以他这种枭雄之才是不屑与阿古只之流携手的。"一缕阴霾在智的额头若隐若现:"刚才义父说得很对,我对拓拔战的疑虑绝不能泄入他人耳中,自古有多少忠臣良将死于流言蜚语,多少英雄豪杰被小人中伤为祸国贼子,万一拓拔战并无反意,那我岂不是成了诬陷忠良的卑鄙小人?"他自嘲的一笑:"我这一生宁为恶人,不做小人!"
猛有些不安的看着智,这位历来处变不惊,淡然脱俗的四哥此刻竟会这般忧虑,实在是罕见。
觉察出了猛的不安,智温文一笑:"怎么?连我们一贯乐天的猛张飞也皱起了眉!没事,也许我真的只是杞人忧天。"他眼中锋芒一烁:"仅此一次,我希望我真的看错了人!"
猛赶紧点头:"对!就这么一次,我希望料事如神的四哥真的猜错了,我这可不是在兴灾乐祸啊!"看着猛的神情,智忍不住一笑,一贯淡雅漠然的脸上绽满了笑意。猛吁了一口气,也笑道:"好!四哥你是个难得一笑的人,每次你一笑,我就会从心底里舒一口气,因为只要有你在,天塌下来你也会把它顶回去!"
智怜惜的看了眼这最年幼的七弟,微笑着一摇头,忽然,他扬声道:"六弟,你也来了!"远处一丛海棠花后,一道修长的身影慢慢踱出,出现的是位一袭黑衫如墨,眉目如画,肤白如玉,容貌秀丽艳冶如女子般的少年,一双长在女人脸上也嫌太过妩媚的眼睛含着笑意:"当然!小七的笑声那么张扬,不用找就知道你们在这儿。"他就是护龙七王中的第六子飞,他的肩上停着一只昂首张翼,足细爪利的海东青,彪猛的神情更衬出了主人的俊秀飘逸。
飞看似缓缓的踱出几步,却一眨眼就到了两人面前,走在这铺满碎石的路径上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的步履居然轻盈如此。
飞笑着拍了一笑猛肌肉虬结的宽肩:"小七,半月不见,又结实了不少啊。"猛早已伸出手去撩拨六哥肩头的海东青,这只鹰显然已被猛捉弄惯了,挣扎了几下后也只得无奈的由着猛抚摸。
"六弟,你的轻身术愈见高明了,若非听见这海东青的扑翅声,还真不知道你也来了。"智点头一笑,又问:"兄弟们都到了吧?""是啊!连三哥都赶回来了,五哥已催我找了你好几回了,看样子他是忍不住要大干一场了。"飞含笑道。
"先去与兄弟们汇合吧,"智看了眼停在飞肩头的海东青,赞道:"六弟,你调鹰的本事可真是了得。"飞笑道:"四哥,你一向也很喜欢鹰,过几日我送一只给你吧!"
"不用了,我不喜欢被驯养的鹰。"智的眼中忽掠过一丝惘然。
飞诧异的看着他,他们七人虽一起长大,不过智的心事却是谁也难以捉摸,而此时智神色间的这抹空洞极是罕见。
猛大大咧咧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你们猜!现在阿古只那群鼠辈正在想什么?"
"他们一定在猜皇上此刻在想什么!"智淡淡道,脸上又恢复了那抹淡雅与雍容。
"各位,你们猜猜,我们的皇上此刻正在想什么?"阿古只一口饮尽手中金樽内的美酒,眯着眼问道,他脸上的横肉高高耸起,使他的双眼看去愈发细小,**的上身斜搭着一件名贵的大氅,满头披肩的长发结成了一根根小指粗细的辫子,虽然如今大多数契丹人都修发束冠,学着汉人的穿着,可他仍是喜欢坚持契丹人打扮。在他面前席地坐着五个人,都是他的心腹党羽,此时,他们正围坐在阿古只的王公金帐内密谈着。
阿古只贵为北亲王,他的府邸自是宏伟宽广,不过阿古只似乎永远也摆脱不了契丹人的习性,不但衣着服饰,就连他的府邸内也是大大小小的搭着上百座帐篷,整座北亲王府内竟是没有一间屋室楼阁。
听了阿古只的问话,他身边一名高大精悍,黑面虬髯的大汉笑着道:"皇上此刻当然还是全蒙在鼓里,继续做着他万岁千秋的美梦。"他身边几人也是一阵怪笑,说话的大汉是阿古只的心腹爱将,北军的副统领达必阿。
阿古只微微一笑,目光注视着坐在他正面的一名中年男子:"耶律老弟,你说呢?"这名男子五十岁上下的年纪,白面微须,微微发福的脸上一直挂着一副笑脸,使他看去似乎是个很随和的人,只是一只鹰勾鼻显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他就是契丹国专司调解各部纠葛,权位极重的惕隐,当今皇上耶律德光的本族堂弟耶律迭鲁。
听见阿古只问他,耶律迭鲁轻抿了一口酒,淡淡道:"我们契丹猎手有句老话,‘没有割下猎物首级时,永远不要把刀归鞘‘,王爷还是谨慎些好,毕竟我们这位皇上是一位马上皇帝,南征北战了那么多年,不是经不起大风大浪的太平皇帝,说不定此刻皇上早已对我们有所察觉,正想着如何把我们连根铲除呢?"他的话使在座的几人脸上都浮现起一阵不悦。
阿古只却是一阵狂笑:"说得好!我最佩服你耶律老弟的地方就是你的谨慎,不愧是做了十几年契丹惕隐的聪明人!不过,本王行事也一向谋定而后动,这次我们做的又是弑君篡位的大事,没有十足的把握,本王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一旁一个三十余岁,面目清癯的男子附和道:"王爷所言极是,这些年来我等一直在暗中筹备,如今已是万事俱备,何况我们这位皇上历来仰慕汉朝风土,不但让臣子们去学那汉家风俗,还大力重用提拔汉人,将许多汉人委以高官重任,这使得朝野上下的契丹人都大为不满,这些汉人自己的中原老家被战火骚乱得不堪忍受,逃到我们漠北来还妄想与我们契丹人平起平坐,同朝为官,只要我们一口咬住这点,说皇上重汉弃祖,朝中的大臣贵族定然都会站在我们这一边,明日我等逼宫之后,自然是朝野归心。"这人就是契丹左丞相呼尔泌,也是阿古只谋逆之举的得力助手。
一边另一名华服肥胖的男子也大声道:"左丞相说得不错,皇上虽曾南征北战,打下了不少江山,可靠的都是我们契丹勇士的骁勇善战,他自己并不见得有多英明,何况就算皇上已有所察觉,我们也不用担忧,契丹大军都四散分部在燕云十六州,这些天也没见皇上有任何调兵的举动,他手上现在能调动的只有五万坐镇上京的禁卫军而已,这些禁卫军可都是些膏粱子弟,享乐惯了的人,玩女人斗狗是好手,打起仗来却都是软脚蟹,怎比得上北亲王帐下那七万能征惯战的虎狼之师。"他是契丹的王公奉天侯赫连络。
坐在赫连络身边的一名高鼻深目,四十余岁的彪行大汉是赫连络的结义兄弟,契丹正公侯阿胡儿,他抚着长髯笑道:"再加上我与赫连兄手中的一万亲军,耶律德光就是再英明,也活不过明天了。"这个有着一半羌族血统的大汉肆无忌惮的直呼着皇上的名字。
耶律迭鲁扫了一眼众人,淡淡道:"皇上那五万禁卫军也许不足为惧,可你们似乎都忘了一个人。"他环顾四周,冷冷道:"战王拓拔战,忘了这个人无异于杀敌忘携刀,要知道他可是契丹朝第一名将!跟皇上又是拜把子兄弟,与我等也素来貌合神离,少有交往,这次我们想动手改天换日,你们说他会帮谁?虽说他的二十万大军早已分散在各地,可他毕竟是一代战王啊!"
左丞相呼尔泌道:"惕隐大人多虑了,拓拔战就算对皇上再忠心,这些年来朝中那一道道重用汉人的旨意也早该让他寒了心,何况我们动手再即,等拓拔战回过神来,皇上的龙椅早就被腾空了,这时候看他是忠于九泉下的耶律德光呢还是忠于我们的北亲王。"阿胡儿几人听了都放肆的大笑起来。
耶律迭鲁仍是淡淡道:"我也希望是我多虑而非左丞相大人太沾沾自喜,可惜天意从来高难问啊!"呼尔泌眉毛一剔,正欲反讥,却被阿古只挥手止住,可一旁性子粗暴的达必阿已叫了起来:"惕隐大人是什么意思?大家一起苦心筹备了这么久,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你怎的反倒泼起冷水来了!"
耶律迭鲁看着这些人,心中叹了口气,,这些年来他虽一直在暗中替阿古只拉拢朝中权贵,军中将领,但他心里对皇上始终心有忌惮,耶律德光自继位后南征北战,上马平乱,下马治国,他所平定的各处叛军和部落之王可都不是什么易与之辈,其中不乏骁勇多谋的名将,可最后他们都倒在了耶律德光的霸气之下。如今自己上了这条贼船,最后究竟是什么下场,真是要听天由命了。
阿古只望着耶律迭鲁漠然的神情,诡异的一笑:"耶律老弟,看来你至今还是有些疑虑,不过一会儿来此的某位贵客定能使你忧心尽去!"
耶律迭鲁一怔:"是谁?""当然是那位让你赞不绝口,又倍感敬畏的战王拓拔战了!"阿古只得意的笑道。
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耶律迭鲁此刻也不由得又惊又喜:"战王!他也要来?莫非他也被北亲王说动了?"阿古只一笑:"正是他!至于是否说动,还得看一会儿的情景,明面上我请他来是为我五十五岁的寿辰祝寿的,可正如你所言,战王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在这个时候收到本王的邀请,那他一定知道本王的用意何在,此刻正是图穷匕现,摆明车马之时,他战王究竟是会选哪边站,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耶律迭鲁的脸上阴晴不定:"若战王决意忠于皇上,与我们誓不两立,那我们岂非引狼入室?"
阿古只一声冷哼,臃肿的脸上闪现出一股刀锋般的寒意,一直粗莽蛮横的神情瞬间变得非常深沉:"耶律老弟,你忘了那句老话吗?再锋利的刀也会被刀鞘盖住锋芒,再美丽的女人也有嫁为人妇之时!是人,就都有个价儿啊!拓拔战也许是很忠心,我们的皇上也的确给了他极大的荣华富贵,可是有一样东西,耶律德光始终不曾给他。"
耶律迭鲁惊诧的看着这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流露出阴冷城府的阿古只,心里暗叹自己一直看轻了这位外表粗疏莽撞,毫无心机的北亲王,在他养尊处优,夜夜笙歌的外衣下有着一颗阴狠决断的枭雄之心。耶律迭鲁强抑心中惊悸,思索着问道:"皇上还有什么没赐给战王的?功名富贵?权势爵位?还有什么是战王所没有的?"
"封地!真正的封地!不是方圆几百里的封邑,而是划地为王!只要他战王肯依附于我,本王就给他燕云十六州一半的土地!"阿古只高声道:"这是皇上永远不会给他的,因为战王太强了,谁都不敢保证一旦裂土封王后的战王是否还会忠于契丹。但本王愿意给他,相信这定能使他拓拔战好好的斟酌一下。何况,凭本王手下七万雄兵和奉天,正公诸侯的臂助,灭了耶律德光并非难事,本王要战王做的只是按兵不动,两不相帮,既不背叛君之罪,又不流滴血之伤,却又能坐收巨利,他能不动心吗?"
左丞相呼尔泌接着一笑:"就算他拓拔战不识时务,要站在皇上这一边,可他也不会料到我们明日就会动手,等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除去皇上,再积聚全部兵力对付他,拓拔战的兵力早已散居燕云十六州,以他此刻手中那区区三万人马,纵使他是一代战王,也难逃兵败身死之劫!"
耶律迭鲁疑心未去,又道:"可战王一生最擅以寡击众,他手中的三万人马都是久经沙场的猛士,真若两军交锋,胜败难料啊!"呼尔泌阴阴一笑:"可他这三万人马里若早有北亲王大人的心腹死士混杂其间呢?"北军副统领达必阿点头笑道:"如果战王肯弃暗投明那是他的运数,否则只要北亲王一道密令,他这三万人马立刻就会变生肘腋,叫他倾刻间身首异处!"
耶律迭鲁惊讶的看着他俩,猛然醒悟,原来阿古只手中一直还捏着几枚没有放到明处的棋子留做杀着,而这些事就连他也不得而知,想到此处,耶律迭鲁心里不由有些怒意,但更多的还是惊惧,自己太小看了这位看似胸无城府的北亲王了,他又想起几日前听下属说阿古只经常悄悄去城南的一家‘莲芝书斋‘,并与书斋主人过从甚密,而这位书斋主人的来头着实不小,是一位被称为‘乱世卧龙‘的汉人,想必也就是阿古只此次谋逆的军师。想到这儿,耶律迭鲁心里自嘲的一笑,"这个阿古只整日责难皇上亲近汉人,疏远契丹子民,重汉弃祖,身为契丹皇帝却总想以汉室礼制来制约契丹人。当日阿古只就是以这样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说动了自己,替他四处离间大臣,谁曾想他阿古只自己倒是一直拢了个汉人谋士在袖中。什么契丹人!汉人!祖制!忘本!原来只是争权夺利的一种手段而已!"
阿古只看着有些愣神的耶律迭鲁,微笑道:"就算那拓拔战对本王故意示好,假意迎合,暗行不轨,本王也不会予他任何机会。"他忽又森然一笑:"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这句话耶律老弟一定听过吧!"耶律迭鲁被他的笑容看得心中一怵,随即想到,阿古只绝不会真的给拓拔战燕云八州,这只是借花献佛,等除去皇上后,下一个死的就一定是战王,那么自己呢┉
就在耶律迭鲁脑中千头万绪之时,帐外的护卫忽然高声禀告:"战王到!"阿古只向众人一点头,大声道:"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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