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寄居耶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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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耶鲁学院校园的中心位置,有一条约克街,在这条街的两面,基本上都是耶鲁最早出现的建筑物,从建筑风格上讲,这里的建筑属于佐治亚风格。在整天街的最西侧,有一个宽阔的十足路口,路口的正中间,是一个种满了各式鲜花的花坛,花坛的正中央耸立着一座雕像——耶鲁的创建者詹姆士•皮尔庞的雕像。这座雕像面对着的,是一栋气势看上去较为恢宏,但是却相当老旧的建筑,而这栋建筑,便是耶鲁学院的图书馆。
就在这座图书馆二楼的位置上,有一格向南开启的小木窗,石制的窗沿上,摆放了两盆生长茂盛的金盏菊,正值四月底的日子,一朵朵金黄色的花朵栖身在嫩绿色的枝叶间,远远看去,分外的显眼。
在这个大小看上去只有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靠近窗户的位置摆放了一张单人木床,而在床头的位置,则有一张看上去很老旧的书桌。书桌上除了一盏汽灯、几本书本以及一些纸张、两支羽毛笔之外,几乎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了。
一丝微风从小木窗吹拂进来,雨后的清新空气,在为这个不大的小屋里带进了几许清凉的同时,也惊醒了刚刚沉迷于书海中的傅雪亭。
带着一丝微微的叹息,傅雪亭抬起头来,先是轻轻合上书本,继而用右手的拇指、食指,轻轻的掐捏着眼角,以驱除那长时间看书所带来的眼部疲劳。
来到这个落后的时代已经有将近两个月时间了,而寄居在耶鲁学院这个图书馆的小房间里,也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失去了所有娱乐项目的傅雪亭,已经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书迷,他每天所作的事情,除了伍尔西教士交给他的那些任务之外,就是看书——他所住的地方就是耶鲁学院的图书馆,这里最不缺乏的东西,也就是书本了。
这一个多月来,怎么说呢,用傅雪亭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他好歹也算是一个耶鲁人了,虽然他在这里的生活并非是学习,而是打一些零工。
老实说,作为如今耶鲁校长的伍尔西教士,对他这个东方来的小伙子还是很照顾的,人家不仅给他安排了住宿,而且还给他安排了不错的工作——嗯,就算是图书馆管理员吧。就是这一份图书馆管理员的工作,可以让傅雪亭每天有五十美分的收入——一枚正面刻有富兰克林头像的银币。
千万不要小瞧这五十美分,在这年头,美元真是硬通货,这区区的每天五十美分,不仅能让傅雪亭在这里衣食无忧,而且还可以攒下一点点不算富足的积蓄。
可是话说回来,这个图书馆管理员的工作,绝不是一个轻松的伙计。这个时候的图书馆里还没有所谓的图书馆管理系统,甚至连最简单的分类排序都没有,三层楼的大厅建筑中,上千个书架、上百万本书就那么按照书名的手写字母分排出来,每当有学生来借书的时候,整个图书馆的几十名管理人员就麻烦了。像一本《人权宣言》,因为它的手写字母是“D”,而在图书馆里,仅仅是“D”打头的书籍,就有满满堂堂的一百余个书架,要从这些书架中把一本书找出来,那绝对是一个堪称浩繁的工作。
就这样,这一个月时间里,尤其是最初的那一个星期,傅雪亭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忍受腰酸背痛的折磨,除了这一点之外,他倒是觉的现在这种生活挺惬意的,无忧无虑,整天与书为伴。傅雪亭属于一个喜欢平淡的人,目前这样的生活的确很适合他。
平淡而不失优雅,避世而不孤陋寡闻,这是神仙般的生活啊。
站起身来,在书桌前做了几个扩胸的动作之后,傅雪亭走到床边,先是顺手在床下拽出一卷大幅的硬纸卷来,然后一**坐在床上,用木折尺标对着,小心翼翼的摆弄起这些纸卷来。对于目前的他来说,这些硬纸纸张可是他的宝贝,这都是他花费了二十多美分的积蓄,专门从纽黑文的市场上买回来的,这些硬纸所制作出来的东西,将直接关系到他将来轻松而写意的“幸福生活”。
将一卷硬纸铺伸开,然后均衡的对折,用切刀一分两半,然后继续对折,继续分半……如此这般,经过十几分钟的忙碌,原本一开大小的一卷硬纸,就在傅雪亭的手下变成了一片片两寸长、一寸余宽的小卡片。当几大卷硬纸都变成了这样的卡片之后,傅雪亭停了下来,他将这些小卡片都收拾到一起,然后从床上一跃而下,快步走到了自己的书桌旁边。

“咚咚!”
就在他即将坐到椅子上的时候,身后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请进,”傅雪亭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声。
“吱呀”一声轻响过后,身穿一袭黑色教士袍的容闳,兴致勃勃的闯了进来。
“雪亭兄!今天可是礼拜,你为何还是一个人闷在屋子里?”进门后的容闳也不客气,他快步走到傅雪亭的身后,先是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而后朗声说道。
“哈,达萌兄,”傅雪亭从桌角的笔筒里取出一支羽毛笔,拿在手中挥舞两下之后说道,“你知道的,兄弟我非是上帝信徒,对我来说,这所谓的礼拜只不过是一天难得的假期,至于说去教堂祷告之类……嘿嘿,我还是敬谢不敏啦。”
“哦,”容闳表情一窒,继而苦笑一声说道,“雪亭兄真是一个怪人,我看你对洋人的东西接受的都很快,可是这教会一事上,却总是固执己见,甚至是格格不入……”
“呵呵,达萌兄此言差矣,”同这位容达萌相处了月余,傅雪亭说起中国话来,也不自觉的带上了一股子“之乎者也、矣焉夫兮”了。“兄弟我非是同上帝一说格格不入,只是我觉得这祷告实在是没有必要。人云:‘上帝爱世人,’既然他爱了世人,那么他自然就不会在乎谁循例祷告与否。正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难道说上帝会因为我不去祷告,而不肯赦免我的罪责?那这上帝未免也太过吝啬了。”
“哦?”容闳无奈的耸耸肩,“雪亭兄辩才无量,达萌说不过你,不过……”
这么说着,容闳站到了书桌的旁边,伸手从傅雪亭的面前抽出一张纸卡,反过来掉过去的看了看,这才继续说道:“不过雪亭兄,你这是在干什么?做读书笔记吗?那你在看的是什么书?”
说完,他也不等傅雪亭答复,便自顾自的拿起了桌上的那本书。
“嚯,《论文集》?怎么,难道雪亭兄还对爱默生的思想感兴趣?”容闳将手中书的放回桌上,同时,笑了笑说道。
“也谈不上什么感不感兴趣,只是百般无聊的时候,拿来翻翻以作消遣罢了,”傅雪亭笑了笑说道,“至于说这些卡片,也不是拿来做什么读书笔记的,我是另有妙用,嘿嘿,噢,说到这个,我还有件事情需要达萌兄相助呢。”
“哦,雪亭兄请讲。”容闳颇感兴趣的说道。这段时间来,他对眼前这个神秘的同胞是越来越好奇了,怎么说呢,他就感觉傅雪亭浑身上下都透着那么一股子神秘,让人怎么看都看不透。
“是这样的,”傅雪亭稍一思索,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然后说道,“达萌兄,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都在这图书馆里工作……”
“是啊,这我知道,”容闳忍不住插嘴说道,“怎么,难道雪亭兄对这份工作不满意?那没有关系,我可以向伍尔西老师要求一下,让他给你换一份别的工作。”
“哈哈,达萌兄想到哪去了,”傅雪亭笑道,他真想不到,这位容闳竟然还是一个急性子,“你且听我把话说完。”
“好,好,你说,你说。”容闳尴尬的一笑,随即说道。
“达萌兄,来,你先看看这个。”傅雪亭拉开身前的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份厚厚的纸张,将它随手递给容闳,同时说道,“这是我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整理出来的,你看看怎么样。”
“这是什么?”容闳将那沉甸甸的一沓纸张接过来,看了一眼最前面的一页,随即不解的问道,“图书分类索引总纲?这是什么东西?”
“顾名思义,这就是一份图书馆藏书分类编目的总表。”傅雪亭微笑道,“达萌兄可曾听说过《七略》?”
“七略?可是汉时刘歆刘子俊所籍之七略?”容闳稍加思索便说道。
“正是,”傅雪亭点头道。
“那自然是听说过,”容闳说道,“《七略》者,古今图籍总汇之大成也,其内分总序一篇,其下为六略,即为六艺略、诸子略、诗赋略、兵书略、术数略、方技略,盖为古今图籍分门别类之依据。不过很可惜,它早已亡佚不存了,雪亭兄提它做什么?”
“因为你看到的,这就是我根据本馆的藏书所整理出来的分类方法,嗯,权且称它为雪亭十进图书分类法吧。”傅雪亭不无得意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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