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愁云如幕笼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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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海风导师也在笛音身后排队了!”
“据说海风导师昨天在校后的湖边同笛音琴笛合奏!”
……
“我看见海风导师昨天进了笛音的房间!”
诸如此类的小道消息,以极光的速度不断的在校园里翻新、传播,之所以有这样的传言,完全是因为海风的一句话:
“天赋极高,很有可能成为当世最著名的音乐大师,不但人长得非常漂亮,而且其琴技也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这是海风对笛音的评价,海风是笛音在音乐学院的导师。
这也难怪,海风仅是一个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男人,未婚,而且挂着教授头衔。不仅学识渊博,人也帅得可以。一句“非常漂亮”,并不难从中找出一些两人暧昧关系的蛛丝马迹。闲言闲语并非空**来风,何况,笛音确实是个美女,天生就是。
尽管如此,笛音并不是很在乎这些。往日的习惯,上课认真学习,下课则背着用皮质琴套精心包裹着的古琴来往于教学楼和寝室之间,似乎在进入学校的那一刻开始就是这样,永远的一个人,白衣飘飘,从来没人见过她的古琴,斜挎在肩上仿佛只是一种摆设。
今天算是笛音入校以来表现最差劲的一天。其实早上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感到心烦意乱了,于是上课的时候不是节拍快慢不对,便是声调高低不合,这让她变得异常烦躁。
下课后匆忙收拾好物件,一路低着头朝寝室疾走,心中胡乱的想着,一种不祥的感觉充噬着她的内心,直到撞上迎面走来的两人才猛然惊觉。
“这女的就是你女朋友?”如此豪放派的问法出自前面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他是音乐学院的院长,旁边的海风连忙摇头,一脸尴尬的说:“院长这玩笑可开大了!”边说边用眼睛偷偷的瞅着笛音,竟是一种期待的眼神,自嘲道:“我这人就是天生的光棍命!”
笛音一下子窘迫到极点,脸上立刻泛起两片红云,慌忙绕开两人跑开了,身后传来院长的哈哈大笑和海风轻微的咳嗽声,心中嗔怒,暗骂:“一丘之貉!”
其实,笛音和海风在早些年就已经认识了,他们都是阴阳师,一个从远古一直流传下来的隐秘职业。虽然是无神论时代,但并不代表没有妖魔的存在,只是很多人看不到而已,而像海风、笛音这样的人因为本身所具有的灵力远高于常人,这让他们天生就能看到隐藏在人类中间的鬼怪,而这些鬼怪经常危害人间,这样阴阳师的队伍不但没有缩小,反而壮大起来,对于笛音来说,这是一件刺激的职业。
回到寝室,笛音放下古琴,烦乱的倒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脑袋,想用沉睡驱除内心的烦躁。忽然听到有细小物体轻微撞击玻璃的声音,“啪,啪……”,撞击的力度一次比一次大,显得很是焦急,连忙掀开被子翻身下床,顺着声源侧目很容易就看到一只浑身闪着妖异流光的彩碟。
“灵碟!”笛音一声轻呼,有一些诧异:“难道真有事情发生?”
窗子被轻轻的推开,灵碟顺畅的飞了进来,绕着笛音转了一圈,扇起的微风让笛音打了一个冷颤,落在笛音尖削的食指上。笛音忽然意识到:这是很紧急的召唤!
灵碟在笛音的指尖上微微扇动两下翅膀,渐渐幻成一道青烟,并不逸散,凭空形成四个不断扭曲的字:急召,速回!
难怪今天一直心神不宁,原来真有事情发生!
挎上古琴,笛音伸手朝着对面的墙壁划出一个圆圈,只见墙壁立刻发出一团乳白色的光晕,迅速扩大,似一道打开的门洞,足够一个人轻松进出。笛音深吸了口气,又长长的呼出,举步朝门洞中走了进去,随即光晕立刻消失,现出原本光滑的墙壁。
跨进门洞的笛音出现在一条小路上,月华当空照下,给竹林间的小路洒上一片斑驳。沿着竹影摇曳的小路,笛音一路疾走,很快来到竹林的边缘,放眼望去,三百米开外是一个圆形湖泊,徐徐轻风打破了湖面的静谧,折射出粼粼波光。
湖心有岛,上面一座三层的古典建筑,楼顶的琉璃瓦折射着月亮清冷的光华,飞檐斗拱,好不壮观,很远便能看见巨型门匾上如磷火般闪烁着三个大字“流云阁”。四方不断出现一些人影,或一路疾走或低掠飘飞,纷纷涌向高楼。
“咦!”身后传来一声低呼,没回头,笛音便知道来人是海风,想起白天发生的事,笛音不由得面色一僵,冷哼一声,加快脚步向湖边奔去。
海风很快赶了上来,与笛音并肩同行,看到笛音冷冰冰的面孔,故意长叹一声,以证明他自己的无奈:“你还计较今天发生的事情?我还为那些谣言犯愁呢!”
“要不是你,怎么生出那么多谣言?”笛音没好气的说。
“但那是事实,我确实在校后的湖边和你琴笛合奏,也进过你的房间,谁知道那些家伙在胡乱想些什么?”海风一脸的委屈,摆出一个可怜相。
“那你就不能找个适当的场合解释一下?你倒没事,总不能让我也跟着受累吧!”笛音不由得脸上叹了一声,对于这样的人,你还能总是以冷面相对?
“呵!你叫我怎么解释?琴笛合奏我可以说是对你进行辅导,进你房间总不能也说对你进行辅导吧?”海风哈哈一笑,趁机瞟了笛音一眼,接着说:“得了,这些事越描越黑!”
“你……你竟敢取笑我?”笛音听出海风的话外音,嘎然止步,气得颤抖起来,粉拳越捏越紧。
“哎,你说如果我真在你身后排队的话会怎么样?”海风看到笛音恼怒的样子,赶紧跳到一边,诡秘的一笑:“听说你的仰慕者可不少!”
听到这无疑是火上添油的话,笛音气得跺脚,却又拿这个男人没办法,不想再理会他,只得把化愤怒为力量,快速奔到湖边,贴着湖面朝岛心的古楼低掠而去。
“哎!你还没回答我呢?”海风一脸坏笑,继续打趣的追问。
“去死!”笛音坚决的说,居然没有忘记进行反击:“你这人就适合打一辈子光棍!”
海风没想到碰到一颗软钉子,不由莞尔,看着已经掠过湖心的笛音,白衣胜雪,衣袂飘飘,如同嫦娥仙子一般,一时竟看得痴了,满脸的陶醉,自言自语地说:“真漂亮!”
就在这时,古楼上忽然传来三声洪亮的钟声,海风一怔,才发现周围早已经没了人影,应该大伙都到齐了吧!自嘲的一笑,轻喝一声“水遁”,瞬间出现在古楼前,稍微整理一下衣物,快步走了进去。
这座古楼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更像是一座戏楼,内部的四周是三层看台,摆放了不少桌椅,而中央是一个长方形的平台,用青石建造。楼顶上悬挂着一个用八卦图案装饰的镂空球体,足有两个篮球大小,五条作俯冲状的飞龙分布在球体周围,口中各含有一颗鹅卵大小的明珠,散发出的柔和光线照射下来,恰倒好处的让楼内每个角落都清晰可见,这是楼内唯一的光线来源。
海风顺着大门左侧的楼梯上到二楼,找了一个角落依墙而站,从这里可以看到对面三楼上的笛音。正当他准备肆无忌惮的欣赏笛音的时候,却恰好迎来笛音大大的一个白眼,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视觉享受。
今天的流云阁里显得格外肃穆,连已经归隐多年的前任阁主金正都赶来了。正对大门的二楼伸出一个平台,上面横向排列着五把用上等檀木雕刻而成的盘龙椅,这是流云阁阁主及四大长老的位子,然而奇怪的是,今天坐在阁主位置上的竟是金正。
沉默,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一出声就能会破碎。
“师傅呢?”笛音心中一动:“师傅为什么没来?”
众人惊讶的目光齐齐笼罩在阁主的位子上,云泽呢?云泽为什么没来?忽然一人郁闷地说:“怎么今天这阁子里感觉那么不舒服?”很少有这样肃穆的情景,有人有这样的感觉并不奇怪。
云泽是现任阁主,也是笛音的师傅。
四大长老收起往日和蔼的面孔,脸上写满忧虑,眼里透出庄严的期待,却掩饰不住内心的焦急。许久的沉默终于因为这个敏感的家伙而打破,每个人都在内心猜疑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金正站了起来环视一圈,森然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微一示意,四大长老也紧跟着站起。只见五人同时结印,五道金光分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射向青石平台,轰然一声,平台分成整齐的四块向四方退去,整个楼阁都颤抖起来,尘埃纷纷坠落,从地下伸出一双用紫铜铸就的巨型手掌,十指箕张,阵阵阴风猛的扩散出来,如飞刃般撞向四周,使得铜掌嗡嗡作响,迎面扑来的冰冷气息令众人几乎窒息,像处身于冰窖一般!
“哈哈……哈哈……!”一阵阵刺耳的狂笑,从巨掌中传来,撞击着众人的耳膜,疼痛难忍,心中顿时慌乱起来,连忙谨慎的护住心脉不被那狂笑声震伤!
透过巨指间的缝隙,众人定睛一看,铜掌中一团急速旋转的黑色雾气中隐约可见一张狰狞的巨大面孔。黑雾所到之处,铜削飞溅,锵然作响。
“不好!他想利用煞风之力逃出束缚!”金正一声惊呼,四大长老脸色也随之一变,五人同时快速结印,暴喝一声:“镇!”只见五道金光同时袭向黑雾,结成一个巨大的光球,把铜掌完全包围在其中,慢慢的收缩。
铜掌之中的黑色雾气也越来越淡,渐渐现出一颗巨型头颅,竟是一个大头鬼王!唳鸣之声阵阵,犹自不服:“五个小老儿竟是如此无耻!五个人对付我一个……”声音渐弱……
五人毫不理会鬼王的的挑衅,为防止鬼王从铜掌中逃脱,只得在鬼王被暂时镇住的时候,控制着五道金光分向几个不同的方位,如绳索一般,缠绕在铜掌周围,直到密不透风,才渐渐隐去,这是一道加强型结界。
那头颅似乎心有不甘,仍不断撞向四周,灵力的波动使得众人须发狂舞,尽管如此,他撞的越猛,被弹回去的越重,一阵徒劳,只急得在铜掌之中乱转。
刚被五人结成的结界想是连声音也被隔绝了,这才使众人稍微舒了口气!然而此举的目的是什么?众人不由得把目光再次投向四大长老和金正,无声的询问如实质般压向五人。
“想必大家会感觉到惊奇,我今天为什么会再次坐上这个位置!”金正长叹了一口气,在四大长老的点头示意下,向前跨出两步,焦虑的说:“召集大家前来,只为一件事:从阁中选拔最优秀的使者前往北方的黄泉,寻回镇阁之宝——灵棺!”
灵棺是一个用宝玉雕琢而成的三寸小棺,笛音在师傅云泽那里曾见过这东西,无非多了九条盘龙布成北斗状的微雕,平时由在阁中轮流坐镇的四大长老看护,怎么会忽然不见了?
“我今天之所以会坐在这,便是为了协助四大长老打开囚禁鬼王的封印,这是百年前同妖魔作战胜利的见证。而今,妖魔四起,百年的安静已经被打破。”说着伸出右手,手中积聚着一团银色光晕,轻轻抛出,在楼中心上空停住。
光晕迅速扩散,瞬间化为一面透明镜子,上面星光点点,有云雾笼罩,俨然是一幅星空图,这正是外面星空在镜中显现,众人的目光纷纷聚拢过来,细细观看。
云雾之中,丝丝缕缕的黑气如游蛇一般迅速蔓延,直冲北斗。
知道大家都明白这些黑气正是妖魔四起的征兆,金正随即抛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然而,此时云泽阁主突然带着灵棺失踪,如果不快速找回灵棺,世间将面临一场大劫!据我和四大长老推测,云泽带着灵棺前往黄泉,所以在这非常时刻,必须尽快追回灵棺!”
“你怎么知道灵棺一定被师傅带走?灵棺不是一直由四大长老轮流看护的吗?再说那么一个破烂玩意不见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三楼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说话之人正是笛音,她从来不相信师傅会做出这种事,现在竟然被人诋毁成盗贼,语气中不免有一些怒意,要知道云泽可是与青衣并称于世的两大阴阳师之一,凭借其声名,也定不会是有如此行径的人,笛音不悦的反问道:“再说难道不会有其他人带走?”
“这并不难解释,大家可能不知道,灵棺有着长时间保存魂魄不被侵袭和补充灵力的功效,百年前便是凭借其功效让流云阁同妖魔的大战中立于不败之地。而正因为灵棺的突然丢失,使得压制鬼王的结界根本无法维持才会出现刚才的情形。
据我们所知,云泽的爱妻瑞云于三日前过世,大家都知道云泽和瑞云之间的感情,他去黄泉想要带回瑞云的魂魄使其复活,并不难想象,而灵棺正好可以帮上大忙!”
金正眉头微微一皱,看着这个刚加入流云阁不到五年的懵懂少女,性子居然如此倔强,只得耐心的解释:“刚才不是有人说这阁里感觉很不舒服吗?那也是灵棺丢失的原因。灵棺尽管由四大长老轮流守护,但向来都是阁主保管,何况灵棺上的封印只有阁主一人能够解开,想要取到它也只有阁主一人能办到,所以不难断定,灵棺是被云泽带走的。而眼前妖魔压境,不得不派人追回灵棺,所以今天的会议,一来是挑选进入黄泉的人选,二来是铲除大头鬼王。”
“什么?瑞云死了?”听到瑞云的噩耗,笛音心中一阵悲痛袭来,金正之后的话再没听进一句。那个风华正茂的女子竟会忽然过世?几天前,笛音还给他们捎过信,城南的山上刚兴建起一座女娲庙,让师傅带师娘前去游览呢!
云泽和瑞云之间的感情笛音是知道的,对于彼此,他们都愿意用生命去为对方付出。甚至笛音的内心深处一直妒忌瑞云,因为有她,所以云泽才会对自己投去爱慕的眼神视而不见。于是自己只能在一旁观望,但是瑞云是个极好的女子,好得笛音会为自己的忌妒而羞愧,不知不觉中她竟开始为他们祝福。
所以此时,听到瑞云的死,笛音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去了黄泉,他必会跟去。
埋藏在她心底的情感再无法抑制,泪水不住地涌出:“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她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降临在瑞云的身上,不愿相信,也无法相信,除非亲眼看到。当下她快速奔下大楼,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冲出阁楼……。
“黄泉之行势在必行,但是入黄泉,没足够能力和胆识的人是无法生还的!”金正陡然提高声音,成功的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略一停顿,目光如炬,扫过阁中的每一张脸,一指铜掌中的鬼王,坚决的说:“与妖魔战斗,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已经平安度过多年的人们,被这句话猛然惊醒,纷纷看向四大长老和金正。年轻一辈中的人脸上甚至透出殷切的渴望,无数英雄神奇的故事、传说被一代代传承,热血的沸腾甚至让他们盼望一场同妖魔的战争的到来。成为英雄,那是多少人的渴望?无数双热烈的眼睛投向几位长老,谁会成为当选者,谁就会是一个英雄的当选者!
二楼一个少年忍不住高声问道:“到底要我们做什么?”这是后辈中的翘楚定前。
“打败它!”金正脸色和悦了一些:“只有战胜鬼王的力量才有生还的可能!”
定前脸色微微一变,要四大长老同前任阁主同时出手才能勉强镇住的鬼王岂是那么容易对付,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低头不语。
金正微一皱眉:“这任务无比艰难,单是这决心就已经很难下定,更别说进入黄泉,将会面临更多的鬼王和众多鬼怪,你如果没足够的自信可以退到一边,把机会留给其他人!”
定前迟疑了一下,道:“我可以试试!”
“那你小心了,这里除了有我和四大长老布下的结界外,鬼王还受着用紫铜铸成的手印克制,因为囚禁多年,唳气极重,我们会在必要的时候出手相救!”金正说着,四大长老立刻站起,谨慎的注视定前的行动。看到准备结束,金正沉声道:“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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