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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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远和我亲近是不争的事实。但以前能一起的时间毕竟有限。后来亲密到甚至不分彼此,算起来,大二下学期当真是一个契机。
先是学校请了专业教练,有意要振兴我校篮球发展。训练越加频繁,动不动就和别的学校打比赛。更是在台湾友好院校邀请我校前去参观探讨的时节带了若干社团,意思是搞交流,其中就有篮球队。所以,振天天的课余时间都是篮球,他现在算是球队的支柱之一,压力自然不小,事事都要费心费力。我俩在一块儿的日子自然就严重缩水了。
再来就是张傲。据说元旦在外演出效果不错,这会儿为了乐队的发展和练习需要,他毅然、绝然的搬了出去。临走,嘱咐了小远一箩筐的话,小远都笑嘻嘻的点头应着。说每天不还都见呢吗?问完觉得不对,立刻换了口气说你不会老想旷课吧!张傲也笑笑的说不会不会,哪能呀!可旁人一听就知道那根本是敷衍话。
小远身边再没一个跟进跟出的家伙,于是天天几乎都和我在一起。中午下午吃饭也一样,要是都有课就在教学楼底下等,其中有人没课就说好准点在食堂门口见。
小远以前都是在第二食堂吃饭。这会儿在一起,我都随他,也去那吃。他每天吃的菜色很简单,一半荤一素,要不就是面。食堂的菜用水煮、饭带夹生他也很少抱怨,每次饭菜会吃得很干净。然后把餐碟拿到回收处。
那天旁边坐的对情侣菜打一块儿吃,我突然想起来总看到小远和张傲也这么一块儿吃。俩男生面对面说说笑笑在一盘儿里夹菜吃多少好像有点奇怪。问他,小远一听先乐了半天,然后才说,
“那是因为张傲没钱了,所以一块儿吃。”怕我没明白,又解释说,“他家里每月寄来的生活费这月的上月就花没了,全捣鼓在他的宝贝吉他和乐队里。”
“原来如此。”
小远把碗里最后的米粒吃完,开始喝汤。看到我还剩了好多饭就让我再吃点。说中午看全球资讯榜报道,全球粮食供应日趋紧张,尤其非洲诸地每年因饥饿而死亡很多人。
“咱一个学校每天剩的饭菜要送给他们也能养活不少人吧!”
我看看周围,桌上很多都剩了近半的饭菜。旁边的情侣离开,饭菜也剩了大半。想到上学期从部队刚回来,咱同学吃得碗里连米粒也没一颗,可没几天,大家又剩的一堆。究竟,军训的意义算什么呢?
我又吃了两口饭,丢下筷子,和小远一块儿端盘出去。路上顺口说:“小样儿,还有颗容纳四海的心呢!”
小远却显得有些沉默,“我可没那么伟大。只是想到现在这个社会,好得没有,居然连饭都吃不到,被活活饿死,挺不敢相信的,但这的确又发生了。我不可能怎么去帮助别人,就是吃饭的时候,吃多少打多少,自己不要浪费就行。”
“不过,我和身边的人说是不是不好啊?让人觉得我多矫情似的?”
“怎么会?”我揉揉小远的头发,现在总爱做这个动作。都说一个人的发质代表一个人的性格脾气,小远的头发摸起来永远都是柔顺耿直的感觉。
晚上,我常带小远到外面吃饭。不是总下馆子,经常去吃小摊。尤其一家凉皮店,陕西人开的,味道挺正。自从小远年后从家里又背了一大堆特产,还应大奔、一鸣强烈要求带了面皮、锅盔过来吃了以后,我就喜欢上了这个味道。所以没事就和小远来这家点吃饭。
小远说这家店还不算好,这做的其实是面皮,他们那还有擀面皮、烙面皮呢。

“那放假我去你家,带我去吃!”
“好啊!说真的?”
“一定!”
这算是我和小远之间的第一个约定。
张傲果然天天翘课。小远每天下课第一件事就是买电话卡给张傲打电话。可张傲显然摸透了小远地脾气,对小远所谓告诉叔叔阿姨的恐吓睬都不睬一下,当然,电话里的态度是相当好的。小远气的跳脚,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上课点名的时候、签到的时候依然偷偷替张傲答到!
小远也常去找张傲,说缺课多了将来拿不到学位。我陪小远去过几回,张傲他们和人合租的地下室,地方挺偏,大概练习怕吵到人。屋子里很潮,木板垫砖铺上褥子就是床,两张七八十年代修了又修的破木头桌子,被子从不见叠,堆在一块儿。空出有半拿窗子能通风的那头全放满了乐器。
我不知道那屋子究竟住了多少人,反正每次陪小远过去床上睡的、桌上玩牌的人都不一样。张傲见小远去,就挺高兴,拉着他眉飞色舞的说昨晚他们演出的时候某哥居然在下面。又说哪天去看某某某现场了,那个效果、那个指法多么多么好。小远听的笑嘻嘻的,甚至忘了来的目的是骂张傲!
回去的路上我问小远你也知道音乐的?我奇怪从来没听到小远谈论过任何关于摇滚的东西。小远扑哧笑了,说刚才张傲说的人、什么弦、什么调他一个都不懂!我啊了一声,那你还听得那么起劲,正事都忘了?
小远说不是。然后和我说张傲。张傲他爸脾气不好,张傲又皮,老挨打。一次一脚踢过去,把木凳子腿都踢折了,幸亏差一点,要不张傲的腿一准完。小远问我说你猜我和张傲怎么认识的?我说不是说你们是同学吗?他说不是,然后讲给我听。
“刚上初中那会儿还没兴网络,玩的地方就游戏厅。有次我去找我弟,刚进去,背后进来一男的直接冲到我前面逮到一和我穿同样校服的男生就打,后来一巴掌抡下去,男生摔在地上,脸肿了,五个手指印清清楚楚。老板出来拉人,那人连老板也打,男生就那么躺着,动都不动。我站在旁边,想让他趁空跑,就去拉他。男生的眼神挺奇怪可还是扶着我站起来。谁知道刚起来,那男的又一拳挥过来,嘴里喊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那男生也不躲,嘴角流着血,说你今天打不死我你他妈是孙子!那男的听了,操起门后踮门的红砖就劈过去……”
看到我惊讶的表情,小远笑嘻嘻的故意停了一下,才继续说“没劈成!他的手挥的大,伸开的时候砖头撞到我脸上,立刻鲜血横流,我就那么倒了下去。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还是听我弟说当时大家都懵了,有人报了警。直到救护车来屋子里都没什么声。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男人和躲都不躲一下的男生也呆呆的看着躺在地下满脸是血的我!”
“后来呢?”我问。
“后来?没了。到医院检查没什么伤,就是鼻子里的一根小血管裂了。也认识了张傲,不过还是我弟先认识的,说是这人天天不是从咱家楼下过吗?也知道那是他爸,气他天天泡在游戏机上才打的他,他爸坚持让我住院,每天到医院看我,自己受伤还做东西给我吃,他爸打他那一巴掌自己小指都断了。”
“再后来,张傲终于不玩游戏机了,就喜欢玩吉他。为了把好吉他,他从头赶,考上这所大学。你不知道,那会儿他是怎么天天熬夜的……”
“他是真的喜欢。”小远补充说,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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