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还有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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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哈就此离开了赵云等人,木鱼将采绿的马车修复了下,将它拉到一处集市,众人买了一匹脚力,便拉着马车迤逦向奎县驶去。
箭鱼三号继续向西北方向的西藏赶去,还有四天的时间,若不赶到西藏,取下摩登伽女的鳞片,与千魂炼制成丹药,那么迷谷便会永远离开人世。
赵云几乎不在乎任何代价,催促木鱼一刻不停地赶路,箭鱼三号因为连续奔波而无暇修理,已经多处损坏,就连轴承也已经磨损地支支嘎嘎,伴随着众人枯燥的旅途。
一路平安无事,桑哈便将离开雪樱国的传奇经历一一讲给采绿听,从奇肱国到乌丸,又从乌丸到倭国,以及关于扑克牌军团和八寒林种种的迷雾,桑哈说得唾沫横飞,到后来,连他自己也搞不清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自己添油加醋的内容,尤其是自己打败两个强敌的故事,成为他炫耀的资本。
采绿却以为全是真的,听得吃吃直笑。
末了,她仰天思索,道:“原来那个魁帝是扑克牌军团的梅花K,看来雪樱国当年被冰封的神奇遭遇,当是那个黑桃K所为了。”
桑哈打了个响指表示赞同。二人正说话间,看看奎县已近,车上那患病女子突然抽搐起来,昏迷中直喊全身发冷,桑哈一摸她的额头,吓得跳了起来,她表情痛苦,身子蜷缩成一团,虽然被毛毯裹着仍然感到寒冷。
马夫也拼命催促马车全速前进。桑哈知道,奎县在西蜀别号“神医县”,正是多年前出了名云游四方的神医,其名字不为世人所知,晚年则隐居在奎县,传授医道,治病救人,远近百姓求医者络绎不绝。
在马夫的催逼下,那马刚到奎县便口吐白沫而亡,桑哈赶忙跳下车,背起女子便往县中狂奔,采绿摸摸奔死的马,道:“可怜了你了!”对马夫道:“我身上没钱了,如果你不嫌弃,就将这马车抵给你做赔马费吧!”马车乃名贵檀木制成,马夫听说要将整辆马车赠送于他,惊宠万分,道:“够了,够了,小姐,足够了!”
“神医在哪,神医在哪?救命啦,救命啦!”桑哈背着女子冲上大街便喊,引得路人投来奇怪的目光。
可是他将整座不大的县城跑了个遍,却没有人搭理他。
街上到处都是药铺和诊所,真不知哪间才是那个不知名神医的地方。
累得桑哈跪在地上呼呼喘气。
“咦,这不是桑哈小弟吗?”
桑哈抬头一看,只见一名中年人背着草药框站在身边,想是刚从山上采药回来。
桑哈见他十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是谁来,那人嘻嘻笑道:“桑哈小弟忘了?当年我与师父到东海一带,若没有你和小兄弟们的掩护,大概就被海贼抓去做海贼了,呵呵!”
桑哈猛然惊醒,指着中年人道:“啊,原来是你啊,华佗,你头发束起我真认不出你来了啊!”
此人便是华佗,多年前与桑哈有一面之缘,得以相识。
桑哈急道:“我喊了一圈,你师父怎么就是不出来!看看,这个女子快要死了,快叫他出来看看啊!”
华佗神色黯然,却低头不语起来。
桑哈感觉不妙,道:“怎么了?神医云游去了?”
“不,先师他,已经仙游了!”
“什么!?”桑哈大叫起来,不料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纷纷证实神医去世的消息。
“那,那怎么办!要不这样吧,华佗,你给我看看,你是神医的得意门生,你一定看得好!”桑哈赶紧拉住华佗,怕他溜走。
华佗俯身一看那女子,神色凝重道:“几时得的病?”
采绿答道:“前日发现她的时候已经这样了!”
华佗看了她一眼,道:“可能是伤寒,来,赶紧将她扶到屋里来!”
他神色犹豫,想是对伤寒也无十足把握。
一刻钟后,华佗初步诊断后,神色却更加凝重,道:“她患的确是伤寒,但其中还夹杂着一种奇怪的病,如果按照伤寒来治疗,可能会引起这种病虫爬入她的头颅。”
“病虫?”
“嗯,这只是形象的比喻,其实这种病虫是肉眼看不见的,但繁殖很快,还会变异,一旦入颅,可能会引起她双目永远失明。”
桑哈急道:“那么如果不治呢?”
“难就难在两种病症正好阴阳相反,如果治疗病虫,则不能治愈伤寒,如此两日之内,必有性命之忧!”
采绿道:“如此看来,应当保命要紧了!”
桑哈沉默半晌,突然道:“如果她双目失明了,能否给她换上眼珠子,让她重新看见?”
这个想法大胆而富有想象力,也是华佗从未想过的,没想到桑哈突然有此“创意”,连他也一时答不上来。
华佗想了想,道:“先师曾经教授过不用汤药治愈疾病的方法,这种方法更加快捷,但危险也更大,很简单地说,便是利用利刃,直接剖开病人外肤,直达病灶,复以汤药洗之,或割除恶瘤,使得病愈……”
桑哈喜道:“那么换眼珠子也是可以的吧?”
华佗沉默了半晌,却不回答他的问题,道:“我们还是赶紧先治伤寒吧!”
他迅速在一张树皮上写上配方。
不一会,桑哈接过这张配方,上面写满了各种不知名的中草药名称:
桂枝×两×钱、炒白芍×两×钱、生黄芪×两×钱、香薷×两×钱、紫苏×两×钱、藿香×两×钱、黄连×两×钱、党参×两×钱、炒白术×两×钱、白芷×两×钱、葛根×两×钱、厚朴×两×钱、苍术×两×钱克、黄芩×两×钱、生姜×两×钱、陈×两×钱、甘草×两×钱、大枣×两×钱、白酒×斤。
华佗道:“你们二位分头去抓药吧,我先给病人一些急救措施!”
采绿与桑哈匆匆走出屋外,采绿想起了什么,道:“你说要给她换眼珠子,你的眼珠子从哪里来?”
桑哈淡淡一笑,挥了挥手,顾自去抓药了。
采绿心底泛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一直过了一个多时辰,草药才好不容易抓齐了,华佗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那患病女子已经安静下来,静静躺在床上,只是脸色依然苍白。
二人分完草药,累得坐在一旁,看着华佗从容不迫地煎药。
采绿道:“都说伤寒是不治之症,想不到华佗先生能够治疗它!这方子能给我吗?”
华佗生起火来开始煮药,一边道:“不可,伤寒虽是一种病,但个人有个人的病因,体质、病况都不同,况且伤寒多在南方遇见,北方气候不同,药材疗效也不一样,一张方子岂能到处乱用!”
采绿讨了个没趣,却见桑哈主动帮助华佗熬起药来,华佗不知为何累得甚是疲惫,道:“我先去内房歇息一会,等药好了喊我!”

采绿见桑哈全神贯注的样子,笑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
“你说的眼珠子,哪里来啊?”
“我,我也不知道!”
“你不会想把自己的给她吧!?”
桑哈浑身一震,便默然不语了。
采绿惊道:“难道是真的?你为什么会想到这样!你救了她性命已经是有恩于她了,何必还要将眼珠子都给她!?”
桑哈却没反驳,道:“我,我……”
“难道你爱上她了?”
“不,不……”桑哈连连摆手,“我,我只是第一眼见到她,就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似乎在哪里见过,很亲切,好像是在梦里,又好像不是,我也说不清。但我觉得她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有种为她宁愿奉献一切的感觉!”
“可是,换眼珠子这种事,听都未听过!眼珠子岂能互换!?”
“只要华佗说能换,我便换!”
“万一失败了呢,你们俩都成瞎子了!”采绿有点气,“再说,她是谁,她从哪里来,她叫什么名字,我们还一无所知呢!”
桑哈道:“不知道,就是这种感觉告诉我,别再问我了,我真的不知道!”
采绿只好不再追问,但仍然思索着这匪夷所思的事情。
第二日,服药后的女子苏醒过来,桑哈在迷迷糊糊中听到她的轻声叫唤,等来到床前时,她已经坐了起来,面容仍然憔悴,头发凌乱不堪。
“你醒了?”
“你,是谁?”她睁大的眼睛似乎看不清前方的东西,“为什么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我在哪里?你是谁!”
桑哈温柔道:“你现在安全了,我们将你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这里的神医将你的病治好了。”
女子抿嘴一笑,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们,你是我的大恩人!”说着便要磕头。
此时华佗与采绿也闻声过来,见那女子果然看不清,心里又生忧虑。
女子笑道:“对了,我忘了介绍自己了,我叫萦雀……”
“啪”,桑哈手中的陶碗摔了个粉碎,泪水夺眶而出,扑到床前,道:“你是萦雀!萦雀,我是桑哈啊!”
“什么,是桑哈哥哥!”萦雀大喜,伸开双手迎接桑哈的拥抱。
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华佗笑着站在一旁,道:“桑哈小弟,该你说说你们俩的故事了!”
桑哈擦擦鼻涕,道:“萦雀,你竟然还活着太好了!”
他望着萦雀道:“怪不得见到你就有种莫名的熟悉呢,原来是萦雀啊!”他转头道,“我出生在益州,萦雀是我儿时的邻居……”
萦雀接口道:“桑哈五岁的时候就是个调皮蛋,就爱欺负我。呵呵,但有一天,他父亲因为他在外面闯祸狠狠抽了他一顿,想不到他一股驴脾气上来,竟然离家出走了!”
桑哈道:“我走的那天,还是你给我那个大饼呢,我吃了整整一个星期!……我走后,顺着长江一路往东,我发誓再也不回家,让父亲因为他的粗暴而后悔!但我心里却一直搁着一件事,就是再也见不到萦雀了。到后来,萦雀的模样也渐渐模糊了,有一天晚上我使劲地想啊想啊,却还是想不起来,我痛苦了一场!唉,我混进商船中,晚上偷点客人吃剩的饭菜,才一路混到了东海,从此便在那里与一批流浪儿混在市井之中。萦雀,我还当上了他们的老大呢!有机会一定跟你细细说说!”
萦雀笑道:“桑哈哥哥好勇敢!但你走后没多久,山贼洗劫了村子,你父母全都……”桑哈抹了把眼泪道:“我知道,我对不起阿爸阿妈,更对不起你,你父母为了救我们家,也被山贼杀死了,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差点疯了,我以为你也死了,我……”
萦雀慢慢将手指按在桑哈湿漉漉的脸颊上,道:“我被死人压在下面,躲过了一劫,以后只好讨饭过活,那个时候,没人理我,还有人打我,我特别想念桑哈哥哥,想念桑哈哥哥虽然欺负我,但总是保护我,萦雀能够再见到桑哈哥哥真高兴……桑哈哥哥你长啥样了?”
桑哈一震,道:“萦雀你看不清吗?看不见吗?”
萦雀点头道:“模模糊糊的,难道我的病还没好吗?”
桑哈与采绿、华佗对视了一眼,道:“对,病得慢慢好,你放心,眼睛一定会好的,以后桑哈哥哥一辈子保护你!”
萦雀咧嘴一笑,道:“太好了,世界上只有桑哈哥哥能对我好了!”
采绿头一歪,站起身来跑到屋外去了。
华佗按按桑哈肩膀,道:“她还刚醒,还很虚弱,让她多休息一会吧,一会继续喝药!”
桑哈见华佗有话要说,默默萦雀脑袋道:“乖,萦雀要好好调养!”
萦雀拉住桑哈衣袖道:“你不许再走了,你要留在这里!”
桑哈无奈,道:“当然,我哪里也不去!”
等萦雀慢慢睡去,桑哈才抽身来到屋外。
华佗严肃地望着他。
“我不同意你的想法!”
“为什么!”桑哈甚是惊讶。
“你不能这样做,你疯了!”采绿急道。
桑哈沉默不语。
华佗道:“我跟你直说了吧,如果你要把眼睛剜出来,那种痛楚你无法承受!”
桑哈亦吼道:“你只要告诉我,能否将我的换给她!”
华佗一惊,道:“可以……但是这样的技术只是理论上的,我从未试过!”
桑哈笑道:“这样就行了,你照办吧!”
采绿惊道:“把你眼珠子生生剜出来,可不是说笑!”
华佗道:“最近几年,我正在寻找一种草药,能够让人服后不觉痛楚,但至今踏遍大江南北还未找到,不如你缓些时日,待我找到这种草药后再为你施行换眼珠子吧!”
桑哈道:“让人服了不感痛楚的草药?你别唬我了!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有?我不能让她知道真相,否则她会绝望的,知道吗,我曾经一边流浪一边发誓,这辈子就算粉身碎骨,也不让她再失望了!”
采绿两眼早已泪水涟涟,说不出话来。
桑哈见华佗还是不肯,道:“就算你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帮我换眼珠子吧!”
华佗一惊,他清楚自己师徒俩的命是桑哈所救,师父临终前唯一未了的心愿便是报恩,华佗也曾跪在师父面前发誓,定要一报救命之恩,此话历历尤在耳边,怎能忘却?
他低头道:“好吧,我答应你,再过一天,她的眼球会因为病虫的侵蚀而萎缩,那时我便给她服一剂安睡的药,然后洗除眼内病虫,便将你的眼珠换给她!”
说完,他转身便迅速离开。
桑哈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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