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毕波罗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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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
漫长的甬道中充斥着神秘的意味,二人走了两个时辰,却始终没有新的敌人出现。自从从一个斜洞滑下来后,这里完全变成了另一番景色,山壁上爬满了藤蔓,这些藤蔓比寻常的要粗许多,藤身老得发紫发亮,甬道中到处是参天的大树,柯叶森耸,古树之间的缝隙中隐约看到远方的树木。二人在裸露的树根中一脚高一脚低迂回前进着,仿似进入了万年的原始森林,抬头绿叶遮天,走了良久,更不知身处何方了。
“师父,如若这里遇到敌人,对付起来就困难了。”魏伯阳提着长袍,不让树枝勾到。
于吉运起玄通眼,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从两个时辰前,他便开始高度警惕,以便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可是一路走来,却没有任何生机,连一只蚊子都没有,只是布满整个甬道空间的植物。眼前的树木越来越高大,于吉暗暗心惊,如果在树丛中埋伏着高手,他们很可能被伏击。
于吉拉过魏伯阳的手,纵上树身,指着前方,道:“中天之台就在前方。但是还有两位尸神没有露面,从现在起我们要高度警惕,不容分毫失误,因为很有可能二位尸神是在一起的。”
“也就是说咱们要同时面对二个尸神?”
“如果两个在一起的话,咱们就不能硬攻了。”
说话间,二人在树枝之间腾挪跳跃,比在地上行走快了许多。
不多时,二人站在两棵高不见顶的树下,这两棵树每棵需要二十人以上才能合围,树枝密密匝匝,但仔细看去,却长得十分整齐、有规律。两棵树挺立在路中央,不论从体积还是从树龄来看,无一不是这片树林中最显眼的。
于吉仰头望着两棵参天大树良久,道:“伯阳,你认为如何?”魏伯阳嗫嚅着不明白于吉的意思,于吉显然知道他答不上来,自问自答道:“这两棵树像毕波罗树(pippala)……”说话间,二人忽见两树间出现一片影像,似真似幻,一开始映入眼帘的,便是整座龙脉的概貌。二人不约而同惊呼起来,于吉运起太平青领功,准备应敌。
影像慢慢变幻,却没有任何敌人出现,于吉全身绿气勃发,不敢有丝毫怠慢。影像的画面变化,画面中,一片悬崖边,应龙头前,一个穿着道袍的人兀自站在那里,望着眼前无边的山脉。
张角!
魏伯阳失声叫了起来。
于吉望向魏伯阳,双眼之中已经露出杀气。
魏伯阳浑身一颤,往后退去,道:“不,不是我泄露的秘密,我没有告诉他过,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于吉双眼转成了黑色,往龙头处扫去,不一会,他点点头,然后望着两树间的影像,道:“这树果然能显现真实的影像,张角这厮不知为何真的来到了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双眼,冷笑道:“不过这只小虫不足为惧,只是不知道他如何攀上峭壁直接到了龙头,定有高人指点,否则在这茫茫山野之中,他是没办法找得如此准确的,当然你也不知道这里的所在,所以老夫确定不是你告诉他的。”
魏伯阳松了口气,笑道:“张角这厮没什么能耐,弟子也能将他打发了!只是师父刚才说的这两棵树,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吉眯缝着眼,道:“老夫看着像,便说了出来。这种树只有在这中原之地遥远的西南边的国度才有,老夫年轻游历时曾见过,但又不一样,这两棵树竟然高得见不到顶,而且会变幻出真实的影像来,不过这并不是主要的,我们可以办完正事而后再来研究。看样子张角那家伙也想来破坏龙脉,或者还有其他企图……”说话间,只见两树之间的影像倏忽一变,画面变得一片血红,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片沸腾的血池,整片天空是暗红色的,漂浮着黑色的云朵,顿时整个空间充满了凄厉之声,大树摇动,于吉大惊之下拉住魏伯阳,一个纵身后跃到一棵树上,只见画面变幻,那血池中沉浮着无数黑色的人,被血水煮得全身发白,睁着血红的双眼,张开巨口喘气,口中的黑牙不断掉落,那些人惨号几声,又沉了下去,等到浮上的时候,身上的肉已经片片掉落,身边其他几个人不忍痛楚,在自己身上烦躁地撕扯着,更有几个打起架来,互相噬咬吞啖,痛苦得无以复加。
二人看得心惊胆寒,就连于吉也不禁直冒冷汗。
“这简直是地狱!”魏伯阳好久才说出一句话来,声音却已是沙哑。
“这就是地狱!”于吉神色凝重,道,“这是丰都大殿后左侧的血池,但还不算真正的地狱。”魏伯阳接口道:“还不算真正的地狱便如此痛苦,不知道真实的地狱到了怎样惨烈的程度?”于吉道:“据古籍上记载,地狱共有三大类,第一类是根本地狱,包括八大地狱和八寒地狱,有等活地狱、黑绳地狱、众合地狱、号叫地狱、大叫地狱、炎热地狱、大热地狱、无间地狱;八寒地狱有额部陀、尼刺部陀、呵罗罗、阿婆婆、虎虎婆、优钵罗、钵特摩、摩诃钵特摩。八寒地狱在古籍上记载如是,老夫也未解开其中之谜。第二类地狱叫十六游增地狱。八大地狱中每一大狱,都有四门,每一门外,附增四狱,有煻煨增,尸粪增,锋刃增、烈河增,八大地狱共有一百二十八处。第三类叫孤独地狱,在山间、旷野、树下、空中,种类无量。”
魏伯阳听得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好了。却见画面之中,血池岸边有一人,被众鬼魂围绕,趴在地上,拼命往岸上爬去,那些鬼魂攀住他的身子,将他往血池中拖曳,那人双手扑抓的痕迹一直绵延到远方,可见他是一路被鬼魂拖曳过来的,那血池之中的人,见岸边又要下来一人,纷纷围聚到岸边,惨号着往上奔跳,去抓那人的脚,那人拼命挣扎,身子还是一寸一寸往下落。
“是费师弟!”魏伯阳大叫起来,于吉诧异间,只见那人回过头来,不是费长房是谁!原来他快落入血池,那无数地狱众生纷纷纵起去抓他脚,有些跳得高的快抓住他了。
“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走!”于吉突然纵身往两树之间奔去,魏伯阳一愣,也随后跟去。二人穿过影像,从后望去,眼前却只有一片原始森林,别无他物。于吉道:“看样子,费长房很危险了!我们赶快到中天之台,接通鬼宿星,想办法将他救出来!”
(八年后)
望着脚下黑漆漆深不见底的大洞,赵云道:“看样子也没有其他路了,只有这里可以走了。”
桑哈道:“赵云兄弟,我看还是算了吧,说不定下面都是……无数的蛇,或者是蝎子啊,鳄鱼啊什么的,这一下去不是正好变成他们的点心了吗?走吧,这里没路了……”
“不!我要找到美幽姐姐!”赵云说得很坚决,说完纵身便往洞里跳去。
桑哈大叫起来,鹿厌一把将他扛在肩上,道:“连尸神都败在你的超级无敌屁下,你还怕什么!?”桑哈刚要争辩,鹿厌已经一个纵身跃下,桑哈只觉心往咽喉处蹦来,眼前一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昏了过去。
慢慢醒来,桑哈之间三人之前矗立着两棵粗大的树,无数的枝叶占据了所有的空间,往上望去,却见枝叶交叠在一起,更不知这些枝叶的背后有些什么。
赵云鹿厌二人不知道这两棵树的底细,站在那里商量。
桑哈慢慢向两棵树走去,忽然不知从那里吹来的一阵风,他却见那两棵树突然摆动起来,如此粗大的树摆动起来,委实匪夷所思,桑哈却不以为然,继续走着,那树上响起音乐声来。

那声音回旋缠绕,没有一丝激荡,温雅和香,从双耳灌入,抚摸着五脏六腑,桑哈顿时感到无比的受用,如痴如醉般继续往两棵树之间走去,他没有听到,赵云和鹿厌叫唤他的声音。
一股清香扑鼻而来,眼前突然亮了起来,桑哈之间半空之中,隐隐约约有些亭台和水流,五色光芒射来,他感觉自己轻得要飞了起来。
“桑哈!”
眼前的景象顿时消失不见,桑哈回过神来,却见赵云一把拉住他的手,眼神中既着急又高兴。
“你怎么自顾跑了过来,我们正怀疑这里有蹊跷!”
鹿厌笑道:“看来桑哈兄弟果然胆大心细,一路走过来还是安然无恙,看样子是我们多虑了,赵云兄弟。”
桑哈叉起腰哈哈大笑道:“那当然,不就是两棵大树吗?瞧你们紧张的……”他刚要把刚才听到看到闻到的说出来,赵云拉过他的手,道:“美幽姐姐就在前面!”
“你怎么知道的……”桑哈被赵云一拉,飞快向前奔去。
“我闻到了!”
鹿厌随后跟来。
三人来到一处三叉路口,鹿厌指着另一条道:“这便是我上次来过的那条道路,可是那时候并没有我们走来的这条路,真是奇怪。”
桑哈揶揄道:“你不会又搞错了吧。”鹿厌听出他说话的口气中有嘲笑的味道,正要发作,赵云道:“快走吧,美幽姐姐就在前面!”
他忙不迭往前奔,二人随后跟上,三人出了山洞,眼前是一个圆形的空地,周围被山林包围,空地用石板铺就,中间有一个类似椅子的小石塔。
“这便是中天之台了。”鹿厌道。
石塔后面转出几个人来,惊慌地拔出兵刃,随后一愣,道:“是你?”
赵云也一愣,道:“原来就是你们!”
拔出兵刃的几个人,正是当日在雪樱国见过的雍狂之地的几个武师,看他们装束还是老样子,与奇肱国的族人一摸一样。
“美幽姐姐呢!?”赵云急道。
几个武师互相对视,然后点点头,道:“在这里。”石塔后转出一人,正是美幽。
赵云见美幽还活着,只是脸色惨白,瘦削了许多,再也忍耐不住,往她扑去。美幽面露惊讶的表情,那几个武师突然又齐刷刷地抽出刀剑。
赵云遽然停步,不知道美幽是什么意思,道:“美幽姐姐,你还好好的,真是太好了。云儿来迟了!”
美幽垂下眼睑,道:“你还来找我做什么?留在雪樱国不是很好么,公主,公主很希望你留下呢。”
赵云一怔,不知道美幽是什么意思。
美幽望向他的右臂,道:“你竟然还活着,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死,可是,你的右臂,也与我一般了……”
几个武师催促道:“快,否则来不及了……”
美幽没有理会他们,使劲摇了摇头,似乎后悔自己说的话,伸出一臂,道:“云儿,来!过来!听姐姐的话。”
赵云乖乖地走过去,几个武师只好让开道来。
美幽轻轻拉过赵云的手,慢慢往石塔后走去。转过石塔,只见后面有一个小小的石坛,中央摆着一块破碎的水晶状的物件。赵云随美幽缓缓走上石坛,美幽停步,道:“来,伸出你的右臂。”赵云不知美幽是什么意思,只是将断掉的右臂伸了出来。
“美幽,你要干什么!这是最后一块龙晶了!”几个武师大叫起来。美幽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们,将赵云的右臂向摆放着的龙晶拉去。
“云儿,将右臂放在龙晶上。”
赵云不敢违拗美幽的话,将断臂放在龙晶上。
那湛蓝的龙晶突然发出一声龙鸣,赵云不禁大叫起来,眼前出现一条巨大的应龙,顿时天昏地暗,闪电中,一条从天而降盘旋至天际的应龙,随风而至,赵云想逃,却一动都不能动,那应龙突然伸出一爪抓来,赵云惊叫一声,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右臂一阵**,睁眼一看,只见前臂变成了一只龙爪,正惊异见,龙爪变化,渐渐变成了一只手臂,通体透明,发出耀眼的白光。
几个武师惊呼起来。
赵云回头一看,美幽欣喜地望着他的手臂,眼里渗出泪水来。
不一时,手臂竟然恢复过来,赵云浑身一颤,身子向后弹飞,重重撞在石坛边栏上,他用意识控制右臂,竟然可以随心而动,仔细一瞧,与失掉的手臂一模一样。
“哈哈哈,我的手臂又回来了!”赵云一跃而起,一拳向石坛挥去,那边栏一声爆裂,只见一股龙啸之气破栏而出,远处轰的一声,巨树倒了一大片。
“美幽,你真傻!”几个武师扶着美幽,有点不理解地责怪她。
赵云见这只新的臂膀,似乎有着天生的神力,道:“美幽姐姐,你怎么将我的手臂恢复的?”
其中一个武师抽出长剑指着他喝道:“你这小子好没良心!我们千辛万苦找到这块最后的龙晶,要恢复美幽的左臂,你倒好,却把别人的东西用来自私自利!”
“什么!?”赵云大惊,美幽浅浅一笑,道:“什么别人的东西,云儿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云儿的,我们还分什么彼此?云儿手臂没了,做姐姐的自然要将他的手臂恢复,这是再好不过了。云儿,你知道吗,给你接上的手臂,不是一般的东西,而是我们族人传说中应龙的前爪!好好利用,你的右臂会发挥很大的威力!”
赵云这才明白美幽的良苦用心,原来美幽不道破给他接手臂的事,就是怕他不肯答应。如果当时他知道,也一定会把机会让给美幽的。赵云心里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一把抱住美幽,哭道:“我对不起你,美幽姐姐,我对不起你……”
美幽抚摸着他的脑袋,道:“有什么对不起的,几个月不见,你竟然长高了不少呢。”她推开赵云,仔细看着他的脸,道:“你竟然没被魁帝杀死?当时浪天告诉我,魁帝是五阴魔,你一定死在他手里了,我虽然嘴上不服,但浪天这样说,我多少也有点相信了。”
赵云举起右臂,道:“我不仅没死,还打败了魁帝!”
美幽道:“那你就成为雪樱国的救世主了!采绿公主一定要留你了吧。”
赵云道:“你怎么知道?我也很想留在那里,可是我更要找到美幽姐姐,所以就一路赶过来了。”
“那么,找到我之后,你还是要回雪樱国了?”美幽道。
赵云愣了愣,道:“不,我还是要美幽姐姐与我一起找到甘露火王。”
美幽道:“人家对你这么好,你忍心不回去看她吗?”
赵云却不懂美幽话里的含义,笑道:“当然要回去看她,公主说等她处理完国家的事务,还要加入我们呢!”
美幽突然放开他的手,对几个武师道:“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几个武师望了赵云一眼,就扶着美幽往石坛下走去。
美幽见到鹿厌与桑哈,笑道:“原来你们也一起来了,走,下山住几天再走!”
桑哈疑道:“美幽,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了?”
几个武师嗔怪道:“废话,她伤成这样,还能走吗?还有,这里就是她的家乡,她还要到哪里去?”
说完便扶着美幽慢慢往前走去。
只留下桑哈和赵云愣在原地。
对了,这里便是奇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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