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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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漫画美人生日到来的前三天,朝中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就是我那个整日礼佛不问世事的皇祖母突然病危了。这消息是在深夜传到礼耀殿来的,从床上坐起来的我听到这消息的一瞬间,下意识的把手抚上了胸前那块青莲温玉,即使是隔着裘衣,也能感受到这块温玉透出的丝丝暖意,可是当时它却一点也温暖不了我如坠冰窑的身体。
对于这个一直住在皇家太庙的老妇人,我只在年前见过一面,印象深刻的是她有着一双通透而慈祥的眼睛,明亮得象双十年华的少女,却又闪砾着看透人生苍桑的睿智。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我身上看出了什么端倪,在我叫了她一声太奶奶后,她凝视我良久,才将一块莲花青玉从怀中掏出来挂到我的脖子上。然后转身去念经了,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
后来小妈妈看到我脖子上的玉佩,先是惊诧了一阵,之后便一再嘱咐我要随时带着,切勿离身,说是这价值连城的宝贝可是连皇上都没舍得给过。
漫画美人看到后也说这个是个难得的宝贝叫我戴着不要离身。我心中疑云满布,但是看那青绿色的莲花雕琢得清新脱俗,确实是件好东西,便一直贴身带着。在那之后我再没有去太庙见过这个所谓极为疼我的太奶奶。
那一晚在去太庙的马车上,漫画美人一直拉着我的手,而我却只是觉得全身发冷。有些想不明白这几个月前仍然身体健硕的老妇人,怎么说病危就病危了?
第一次见面只记得她那双超脱了年龄的眼睛,而第二次,却只见到她安祥的躺在那里,不象是昏迷离留,倒象是睡着了一样。
皇帝和皇后当时也在,连上回家宴上只打了个照面的四皇弟司晨紫也来了。
记得小妈妈曾委婉的表示过,那孩子挺缺心眼的。在我看来,他的表现才是最正常的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大半夜的被叫来看望一个几年也难得见回面的老妇人,可不就是一脸木然、昏昏欲睡的样子么。不象我身边的漫画美人,一脸平静淡定,也不象我,莫明发冷恐惧。
至于我的三个妹妹,却是一个都没有来,大概还是有些重男轻女的思想在作遂吧。三皇妹司怀礼,十五岁刚成年就被嫁到赤子天朝西南边的附属国鞑靼王朝为后(大概相当于现在的云南,缅甸那一块),已有两年没有回过家了。五皇妹司含秀和六皇妹司寻静一个八岁一个五岁,多半还在奶娘的怀里呼呼大睡。这皇家的女儿,虽贵为公主,可是一到成年就必定是远嫁他乡的命运啊。
后来那些在房里围着皇祖母转悠了半天的御医们到天亮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是说天命如此,而蒙天诏可能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第二件大事就发生在隔天的早朝上,正好就跟我那远嫁他乡的三皇妹有关。远方来的使臣带来喜讯,鞑靼王朝的皇后,于一月之前诞下麟儿,将会于百日之时立为太子。这本来就是赤子天朝和鞑靼王朝之间的约定,只是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突然罢了。
赤子天朝自然是要派出使节,准备礼物前去朝贺。要准备贺礼什么的,这样就要花去好几天的功夫,使节团走官道去鞑靼,路上至少也要二、三十天,而且总不可能一到那就参加观礼,所以时间上虽不紧迫,也要快快安排,拖遢不得了。
至于出使的使节,除了漫画美人便只有我这个半调子的成年皇子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我居然走出臣列,在朝堂上难得的第一次主动说话,将这出使的任务揽到了自已头上。

后来的事情就那么样发展着,我和相关的官员忙着准备贺礼,忙着酬备出使。皇上和皇后则着急着一直昏迷着的皇祖母,至于漫画美人的生日和我们一直着急的婚事,居然谁都没再提起,就那样度过了。
八天之后,我便带着我的使节团出发了。团里除了一些随行的大小官员,还有我那几个贴身丫环小厮,而百里奸师是一定得陪着去的,有他陪着我,一路上才能省去不少的麻烦,必竟我也只是个半调子嘛。
出发的时候,漫画美人一直送我,却一路无语。当走出京城,到城郊旷野时,我们两人已远远的落在后面。
“美人,送君千里,终需一别。”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仍没有松开。
“霄儿,你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不放心。”
漫画美人,人如其名,就象是画中走出来的一样,在别人的面前总是一副不咸不淡的美人脸。可是他的情绪却很容易在我的面前表露出来,或者人都是这样,只会在自已绝对信任的人面前坦露自己的心迹,更何况,他对我的信任是建立在“我”曾为他甘愿放弃生命的基础上。
在一起相处久了,彼此都已经很了解。他知道我在逃避些什么,我也知道他在不放心些什么。其实,我真的不想去怪他,必竟,当小妈妈说起玄依云不用结婚的原因时我也动过同样的心思。
可是,还是会觉得难以接受,那是一条生命,何况她还是跟我们血脉相连的亲人。就算她死去,我们也只能得到三年的缓冲时间,而且那样换来的三年,我们会过得幸福吗?这样的代价,太大了。
“美人,我们真的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吗?”
我满心苦涩,为什么会这样?爱情在我看来,是纯粹而美好的,也是自私和狂热的。为了我们的爱情或许会有很多不得不牺牲的东西,可是那是我们的亲人啊,这样的美人让我一时难以承受。
“霄儿,你到底还是知道了,我怕你难受,才没跟你说的。皇祖母给你的那块青莲温玉是可以避毒的,可是她给了你,我想她其实是知道的……霄儿,你真的忍心看我娶别的女人吗?就算你忍心,我也绝不会让你娶别的女人的。皇祖母缢了,我们就都不用立妃了。霄儿,你不要怪我,不要离开我。”
漫画美人的声音那么的痛苦,让我的心也跟着一阵抽痛。是我选择了这样的爱情,是我选择了一条铺满荆棘的道路,一路行来,必定会双手沾满鲜血,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会有那么多的痛苦,可是我们还是决定要走下去。
可是他为什么都不曾对我说过,他的决定,他的计划,难怪他会那么从容让我相信他,若是早知道他会用这种笨方法,我一定不许。
“美人,你一直要我相信你,可是你可曾相信过我?为什么你要一个人去做这种事情,是怕我知道伤心,还是怕我知道后疏远你?美人,我要你相信我,我定会回来的,会想到最好的办法解决我们的问题的。而我,也选择相信你,相信你等到我回来的时候皇祖母仍然健在。”
我紧紧的抱住他,在他唇上烙上深深一吻。转身策马飞奔,赶上前面的队伍。我相信只要有时间,我们一定会找到最好的办法。所以美人,你要等我回来,不要一个人去承担那些该我们一起背的罪与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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