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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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天就阴沉沉的,乌云密布。果然,刚上路就飘起了细雪,早知道这样,真该提前点起程。刘教授心里有点懊悔,虽然这种懊悔有点晚。
大街上,车来车往,已十分拥塞。可没办法,在丈人家坐不住——无法确定是什么原因,刘教授始终无法老老实实地在丈人家呆着。前天晚上,他接到阿呷打来的电话,说是在最近的一段时间,要特别注意风寒。其它的话也没多说——刘教授情愿阿呷多说几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真叫人奇怪,在这个时候还有这样的想法,我是不是个虚伪的人?”
他知道开车的时候不该分散注意力,用手抹了一把脸,试图用这种方法驱赶掉一些胡思乱想,结果他只是感觉手有点微微发烫。
他设想,如果他现在不来到这个地方,他会去哪?而他没接到那个电话,他现在又在想什么。他所要做的将会是什么呢?
他知道爱情产生的一瞬间将会发生什么:女人无力抗拒任何呼唤着灵魂的声音,而男人,则无力阻挡任何灵魂正在响应的女人。这种感觉很多年前有,现在仍然存在。很多年后的今天,他能做些什么呢?或者他会做些什么呢?
换一种角度来说,他还有什么储存的武器可以使用呢?没有,他只有忠诚。从一开始,从第一天起,从很多年前的那一天起,他似乎就明白自己没有别的可以给予,唯有一片忠诚可以给予,惟有一片忠诚可以奉献。可是,他们的爱是一个不对称的畸形建筑:支撑着建筑的是彼此可靠的忠诚,但可以支撑着的,仅仅只是一根忠诚柱子,象任何一座大厦一样——是不可能依靠一根柱子支撑的。
那么,对于王芳,又何尝不是呢?
他曾经无数次问自己,“难道这就是爱吗?”
有人说,“爱情是盲目的,”男女相爱虽然是一种缘分,但任何人都不该以命定的方式表示他的满意。对于王芳,他也有忠诚——是的,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表现给她看——等等,这个她是指的谁?是王芳,还是阿呷。
只到这时,他才想到了一件事情,他与王芳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完完全全就是他所希望,完完全全是他所设计的,也完完全全是虚假而真实的——他在这里扮演的是一个虚伪的十足伪君子——那个宣称要找个女人结婚的男人到底是谁?正是因为这个伪君子的行为,阿呷才会悄然离去;那么,王芳会不会在知道这一切后,离开他。这两人都在各自的方案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结果都是一个“执子之手”;不同的是,其中一个已经黯然放弃。
难道王芳真的只是一个替代品?那她替代了什么?这些天来他做的和正要做的一切,难道不说明他爱王芳吗?他爱吗?

从那天他觉得应该找个女人结婚起,他就有个想法,找个女子,谈恋爱,论婚嫁,步入婚姻。按照该走的路,该做的事情,将一切都按照“常规”进行。至于是不是有爱情,那是奢侈品。
婚姻是什么?以老久的观念来说,无非两个作用:一是“父母之命”,婚姻二字,坼开了,婚是新娘的爸爸,姻是新郎的爸爸;婚姻,婚姻,结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家人。第二就是“儿女之命”,说到底就是生儿育女。人类本是动物,动物对下一代,是一视同仁的。你看母猫,母猴子,当别家的小猫小猴子跑到怀里吃奶的时候,它来者不拒,不分彼此。人类后来花样多了,多得发生了产权问题,发生了占有问题,由产权,占有发生了婚姻问题。于是母爱开始收缩,抱住自己的,推开别人的。直到有一天,权利主义者出来,呼吁婚加姻,人类才有了婚姻。
有人曾经说过,婚姻是爱情的结束,也是爱情的开始。他也这么认为,至少他对王芳是有着一种爱的——虽然这种爱是理智的,是在责任这个载体下的爱。难道这种爱不算是爱?或者这只是一种责任?
他真的不想呆在那座三层带花园的小楼吗?那小楼有什么让他坐立不安?一个看样子神态安稳的大学教授怎么会是这幢小楼的女婿?他是这幢小楼主人的女婿吗?如果是,他怎么可以在接到一个电话后,如此心神不宁。另外,他怎么可以在一个下着雨的天气,执意出来散散步。
“别着急,”困惑中的人总能找到诸如次类的自我解脱,“你的故事听起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人们通常从困惑中逃向未来,用一条拟想的线截断时间的轨道,眼前的烦恼在截线的那一边将不复存在。但刘教授在自己的未来里还看不到这样的线。只有往回看才能给他一些安慰。
又是“柒角”酒吧,又是那个这几天常坐的位子。
“恭喜你,”一个妖艳的女人打断了他的烦恼。
“你正在跟一位需要**的女士在说话,说真的,我很喜欢你的眼神。当然,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叫两杯“乱火””。
刘教授注视着陌生女人的白皙脸庞,觉得她有着大连姑娘特征的气质。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有女人能这么妩媚,微卷的几缕发丝不规则地垂在耳际,或许是血液里有着白俄的混血,从眼睛里还能读到些许的幽怨和期待。
“我认识你吗?”
妩媚的女人指着后面脑神经与脊髓相连的部分:“这儿经常在下雨时候有点痛。”
他仍然坐着,微微地显露着笑意。他很想告诉陌生人,只想一个人安静地想些事情。但他忍住了,他只是微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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