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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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转战高丽
相对于帝国江南行省总督令狐智的忧心忡忡,正指挥着安宇舰队的岛津义弘,却自信满满。
尽管接到了麦坚舰队的警告,从中获悉圣龙舰队已经出海,并且很可能和高丽水师一起,在鸣梁海峡狙击自己,但是岛津义弘不仅没有半点不安,相反浑身都充满着渴求这一战尽快来临的激动。
半个月前在高丽漂亮的反击战,显然让整个安宇王国产生了极度的亢奋。
这,还是安宇王国第一次,从正面如此大规模的击败圣龙的军队。
正如风雨所担忧的那样,乐观的情绪左右了安宇的君臣们,他们甚至开始认真研究起出兵,占领圣龙帝国江南行省的可能性,不是传统的海盗式袭扰和掠夺,而是彻底的占领——相对于仅仅是作为跳板的高丽,富庶的帝国江南行省显然更让人垂涎三尺。
当然,在这之前,安宇需要获得麦坚更大更多的援助,尤其是那些神奇的武器——魔法发射器。
因此,眼下圣龙帝国的舰队出海,在岛津义弘看来,简直就是老天赐给安宇王国的良机。
只要彻底击败这支舰队,那么安宇王国便掌握了制海权,无论是对眼下的高丽战场,还是即将到来的江南战场,都是至关重要的,而且对于和那些唯利是图的麦坚人的谈判,也同样是一张强而有力的底牌。
就现实的兵力对比,似乎也在支持着岛津义弘的自信。
面前的圣龙舰队,只有一艘新造的所谓“共工”级圣龙巨舰,和十多艘破旧的圣龙旧战船,还有七八艘起了什么“海耗子”、“火老鸦”这种乱七八糟的名字,也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小战船。
就算加上已经被打残的高丽水师,也只是多了**艘龟船,还有十来艘根本形不成战斗力的破帆船而已。
相对而言,安宇舰队则强大得多了。
三十艘安宅船,十九艘楼船和四十三艘关船,组成了总共九十二艘战船的强大舰队。
这些,全都是战斗力极强的战舰。
吸取了上一次海战失利的教训,安宅船上配备了更多麦坚人提供的魔法炮,火力也更为强悍。
楼船则船体宽大,又有高达两米的楼塔,无论是弓弩的远射,还是接弦的近战,都具有天然的优势,再加上如今又拥有了麦坚人的新式武器魔法发射器,基本上已经成为了贴近战的无敌霸王。
而关船虽然在攻击力和船体方面,略逊于前面的两类战船,但是机动灵活,恰恰是保卫大船的最好舰只。
整个兵力的对比,基本上就是二比一;而就战斗力来说,更是超出何止一倍!
便是挟着如此强大的兵力,岛津义弘踌躇满志的进入了鸣梁海峡。
狭窄的海面,最多只能够让六艘关船或者四艘安宅船并肩通行,至于楼船,三艘便已经是它的极限了。
为此,安宇舰队很快便如同一条逶迤的长蛇。
“轰!”
岛津义弘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进入海峡之后,迎头面对的,便是圣龙和高丽水师的一轮齐射。
体积庞大的楼船首当其冲。
严阵以待的舰队,其火力远远超出了岛津义弘的估算。
还没有等到他将舰队展开,便已经有一艘护航的关船,和两艘体积庞大的楼船,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巴嘎!雁形阵,楼船压后!”
开局的不利让岛津义弘颇有些恼怒,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舰队指挥官,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过分轻敌,竟然没有派出战舰开路侦查,以至于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
不过,懊恼归懊恼,他还是立刻在第一时间冷静了下来,做出了积极的应对。
伴随着旗语飘扬,安宇战舰在圣龙和高丽联军的猛烈炮火之下,迅速调整了阵形。
笨重的楼船,让出了航道。
通过海峡的战舰,迅速左右分开,朝着圣龙和高丽水师的阵营包抄过来。
尚未通过的战舰,则依旧井然有序的前行,尽管需要面对着敌人猛烈而密集的炮火,却始终不紧也不慢,表现出安宇水师丰富的战斗经验,和老练的战斗心态。
让岛津义弘庆幸的是,在又损失了一艘安宅船和三艘关船之后,舰队终于抢占了海峡的通道。
这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损失!
犯下低级错误的岛津义弘,至此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随即却羞恼地拔出了战刀,杀气腾腾地下令道:“给我击沉眼前所有的战舰!”
在岛津义弘的一声令下,首先杀出海峡通道的安宅船和关船,兵分两路,迅速对圣龙和高丽舰队,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弧形包围,并试图在对方的背后回师。
与此同时,缓缓驶来的楼船,则正在陆续通过海峡的通道,形成了正面的主攻力量。
“看来,安宇的将领还真有些水准!”
看到这一切,云笑天并不吝啬对于敌人的赞誉。
毕竟,在处于如此不利的地形下,又遭遇措手不及的打击,能够将舰队这么迅速的调整,并投入反击,的确不是一般将领能够做到的。
“可惜,安宇贼寇太过于狂妄轻敌了,而且他们还不知道,天朝也同样有克敌制胜的神兵利器!”
说话的,是一个名叫陈莞的年轻人。
他是这次高丽水师统领的侄子,如今作为两军的联络使者,而跟随在云笑天的身后。
云笑天微微一笑,随即扬起了手。
片刻之后,已经开始绞杀在一起的双方舰队,同时惊呆了。
原来,伴随着一枚响箭,自云笑天所在的“共工”级圣龙巨舰上发出之后,很快,就在海峡的通道处,双方激战的背后,突然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
随即,最后即将通过海峡通道的四艘楼船陆续沉入海底。
“好厉害!”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云笑天也不由暗自咂舌。
这都是那两艘战船——“海耗子”的杰作。
那两艘“海耗子”正是听从云笑天的命令,潜伏在海底,对安宇舰队发动了背后袭击。
只是战果之大,连圣龙人自己都不敢相信。
相对而言,安宇人更是惊疑不定。
就在这时,云笑天最先回过神来,迅速发动了总攻的命令,率先出击的,则是一直待在阵后按兵不动的五艘“火老鸦”。
不久,安宇人越发惊恐了。
因为他们发现,明明没有什么特别致命的危险存在,然而好几艘正在激烈作战的战舰,却突然爆炸起火,甚至沉没。
攻击,来自不可知的方向。
恐惧,因为不可知而更加加强。
惊慌,迅速如同瘟疫一般,散布于整个舰队。
这个时候,圣龙舰队的旗舰,“共工”级圣龙巨舰的出场,显然最终底定了战斗的结果。
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和灵活,和他笨拙的船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六架长达十五米的巨型长锤,就仿佛六把死神的镰刀,无情地扫荡着一切胆敢接近和试图阻挡的敌人。
猛烈的炮火,只须一轮齐射,便可以掀翻一艘安宇人为之骄傲的安宅船。
只在眨眼间,便有五艘战舰,根本还来不及还手,便已经彻底报销。
崩溃,安宇人彻底崩溃了。
在隐藏于暗处的致命杀手,和纵横于明处的无敌强者的联手打击下,安宇人彻底丧失了信心,和继续战斗的勇气。
他们纷纷掉头,朝着四面溃散。
在他们的后面,是圣龙和高丽舰队一面倒的追杀和屠戮。
仅仅是一个时辰的功夫,趾高气扬的安宇舰队,便损失了二十七艘安宅船、三十七艘关船和所有的楼船,只剩下三艘安宅船和六艘关船仓皇而逃。
重新组建的圣龙水师,初战大捷。
“杀!”
漆黑的暗夜,突然爆发出震耳的呐喊。
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的大火。
就在圣龙水师大获全胜的当口,增援高丽的秋风军也发动了反击。
黑衣黑甲的战士,神出鬼没于黑夜。
在领教过麦坚魔法发射器的威力之后,圣龙将士开始选择黑夜,作为自己的掩护,发动来如风去无影的突袭。
这种战法,对于秋风军来说,并不陌生。
更确切的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秋里善袭!
这,一直以来,便是秋风军统帅最大的特色。
而自从天下震惊的幽云关开始,在驱逐呼兰人第二次入侵的战争中,发挥了至关重要作用的秋风军,便是依靠着夜里的突袭,一点又一点的消灭敌人壮大自己,最终拿下了幽燕,收复了齐鲁,占领了辽东。
如此赫赫的战绩,如此辉煌的历史,此刻显然在高丽的战场上重演。
有了高丽人的配合,秋风军的突袭战,依旧占据了地利、人和方面的优势。
而为了避免和那些魔法发射器正面交锋,倚仗辽东牧场源源不断提供战马的有利条件,秋风军更加注重了骑兵的机动性。
短短十天,整个高丽战场便是四面开花。
需要一定时间方才能够发射的麦坚武器,在秋风军闪电般的骑兵突击之下,立刻便显得无能为力。
近距离的贴身肉搏,这种铁筒,甚至还不如一把钢刀、一柄利斧。
相反,秋风军的快马钢刃,在斩获敌人首级方面,虽然没有这些魔法发射器那么绚烂多彩,却是大显神威,更加快捷有效。
秋风军校尉查大元统率的,便是这些基本上以两到三百人为单位的秋风军的一支。
不过,和其他的突袭队不同,他的任务显然更为关键——突袭安宇人囤积在京城郊外龙山之上的粮草。
甚至可以说,这十天之内,秋里苦心安排的、多达上千次的突袭,目的便是为了引开安宇人的注意,从而实现今天的目的。
行动出奇的顺利。
沿着高丽的向导所指引的小道,这支三百人的突袭队,很快便潜上了龙山。
进攻,爆发在安宇士兵的酣梦之中。
由于之前其他各地的连续突击,有效调开了安宇人的兵力,因此查大元几乎是从容不迫的清除了粮草的守军,然后在熊熊燃烧的火光下全身而退。
“败了吗?”
安宇军陆路统帅小西行长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片废墟和化作焦炭的粮食。
“命令大军放弃开城,退守京城!”
他不甘愿地下达了后退的命令。
直到此刻,他方才明白秋里的意图。
秋风军通过一连串似乎杂乱无章的小规模突袭,不仅成功地焚毁了安宇远征军的大部分粮草,而且还巧妙地焚毁了汉江上几座重要的浮桥。
此举,一下子切断了安宇远征军南北的联系。
于是,高丽战场的局势顿时彻底扭转了过来。
在安宇人的面前,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再次展开。
此刻,在水师溃败,暂时无法策援陆军的情况下,安宇远征军原先坚守的开城,便已经毫无战略意义,甚至成了分散兵力的陷阱;而高丽的国都京城,则既是安宇远征军最后坚守的据点,同时也很有可能将是圣龙大军整个吞没安宇军队的坟场。
怅然和无奈中,小西行长别无选择,只好退守京城。
“殿下何必如此颓丧?我们还有二十万大军,还有无敌的魔法发射器。我们的水师也只是暂时受到了挫折而已,用不了多时便会夺回海面的控制权,将国内的援军送过来。
“末将以为,圣龙的兵力根本无法吞掉我军,秋里如今只是在重复他之前的错误,相信很快,安宇的大军,便会让这些圣龙人再次尝到大败的滋味!”
相对于小西行长的不安,作为副将的加藤清光倒是颇为乐观。
“但愿如此吧!”
小西行长却只是苦笑了一声。
“咚咚咚!”
远处传来的战鼓隆隆。
“八嘎!圣龙人竟想要用疲兵之术来对付我大安宇的武士,也未免太狂妄了!”
加藤清光不以为意地冷哼。
自从龙山的粮草被焚毁,安宇远征军撤入京城之后,圣龙人便不间断地擂鼓佯攻,显然是想让城内的守军坐立不安。
不过,这种伎俩,对于久经战阵的宿将自然是没有什么大的用处。
因此,加藤清光的心中甚至还颇有些不屑。
“也未必全然无用吧?”
小西行长却有些不以为然。
虽然京城城墙坚固,城内又有二十万大军,凭借着魔法炮和魔法发射器,足以抵挡圣龙人的进攻,但是这种虚张声势,同样也是一种精神上的攻击,终究还是让人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全神戒备,略有疏忽,便会给圣龙人可乘之机。
之前龙山的粮仓被毁,便是最为惨重的一个例子。
想到这里,小西行长信步走上城楼,巡查军情。
却见城外旌旗林立,连营万里,四面八方,总共驻扎了十万圣龙大军和二十七万高丽士兵,竟似打定了主意,要将这城内的守军活活困死。
相对而言,城内的安宇人则士气颇为低落。
之前炮战处于下风,又遭遇连番突袭,到了如今,不仅粮草被焚毁,而且还被困在了城内,这一切都让这支军队原先击败圣龙伏兵的高昂士气,跌落到了低谷。
凄婉的安宇歌声,徐徐地飘来。
低沉的声音,蕴藏着对于亲人无限的思念,还有远离家乡的哀伤,竟然很快传遍整个军营,让不少士兵和军官,都不由自主地轻轻相合。
“混帐!”
加藤清光大为恼怒,顿时喝令道:“传令下去,动摇军心者,杀!”
“加藤君!”
小西行长皱了皱眉,意欲阻止,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毕竟,眼下的情况,的确万万不能够容忍这种动摇军心的消沉蔓延,也许只有用加藤清光的血腥手段,方才能够奏效。
当下,安宇军的统帅,转而说道:“辛苦加藤君一趟,清查一下城内的粮食!所有私自藏匿粮食的,一律格杀勿论;全军的粮草,必须统一安排!”
“嘿!”
“报,殿下,城外圣龙军射来了一封信!”
便在说话之间,一名足轻快步前来。
“哼,岂有此理!圣龙人提出,若是我们不破坏京城的财物,便允许我们安然撤往汉水对岸!”
加藤清光接过信来,快速地流览了一遍,立即勃然大怒:“笑话,我们大安宇的武士,怎能接受如此条件?来人,给我回信,安宇武士将不惜和整个城池一同玉碎!”
“且慢!”
却见小西行长一声低喝,止住了那名足轻的脚步,随即喃喃自语道:“你说,圣龙人是不是真的肯为了保全这座城池而放我们离去?”
“殿下,圣龙人的话怎能相信?莫说我们还有余力死守,即便守不住了,留在城内拼死搏杀,也定能让圣龙人损失不小,总好过走出城池,被圣龙人野外伏击的好!”
加藤清光眼见小西行长竟似有意接受圣龙人的条件,不由急着劝道。
“为了这二十万将士的性命,说不得也要试一试才好!”
小西行长却没有理会部下的吼叫,只是低哑着嗓子,就仿佛输红了眼的赌徒,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
事实上,若是在十天前,对于圣龙人的这个建议,小西行长必然也会如加藤清光一样的反应,高傲而且愤怒地拒绝。
然而现在可就大大不同了。
首先眼见,严冬将至,安宇水师的惨败,注定了国内的援军至少也要在开春之后方才可能赶到,而原先驻守在高丽南部的远征军,自保尚且不暇,显然是万万不可能解救眼下危局的。
其次,龙山的那一把大火,烧尽了安宇远征军的大批粮草。
眼下,困守一隅的安宇远征军,可谓饥寒交迫,二十万兵马,曾经是多么威武、多么强大的数字,如今却成了致命的弱点,若不能突围,他们便要活活饿死。
更重要的是,经过了前段时日激烈的炮火对轰,安宇显然比圣龙人更承受不了这样的损失,因此在火力方面已经完全被压在了下面。
而那些魔法发射器虽然厉害,却无论射程还是威力,终究比不上大炮,因此若是真的硬拼起来,圣龙人固然损失不小,安宇远征军也势必会落于下风,“可是,若那圣龙人使诈……”
加藤清光犹豫地说道。
“若是如此,那么就让他们再尝尝魔法发射器的厉害!”
小西行长冷冷地注视着城外的敌营,说道。
第八章高丽大捷
“安宇人行动了?”
城外的大营内,秋里头也不回地,向掀开帐帘进入的费全问道。
“不错,安宇人开始离城了!不过他们扬言,我军不得出现在大军行进的五百米之内,若是遭遇任何阻截,他们将以手中的刀枪杀出一条血路!”
费全笑着,毫不介意露出他那两颗黄黄的大门牙。
“好啊,我倒要看看他们怎样杀出血路来!”冷哼一声,秋里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有若一泓秋水的剑身,映射着的是鲜血和杀伐,它伴随着主人离开了大营,驻马于高坡之上,冷冷地注视着远处的安宇人。
安宇人正试图撤离京城,渡过汉水,这是一次相当宏伟的撤退,前锋已经远离城池很远,来到了汉水之畔,而后面的队伍,却依旧还没有完全从城里撤出。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接受了圣龙人的提议,这是一个有趣的协议,协议的当事人,显然都不存在任何诚信的打算,也根本不相信对方。
“如果遭遇攻击,就让圣龙人再次用生命来体现他们的愚蠢!”狂妄的话,来自副将加藤清光。
主帅小西行长,虽然没有附和,却也暗自同意。
无论是依旧乐观的加藤清光,还是谨慎务实的小西行长,他们都被之前魔法发射器所展现的强大威力所震撼,因此都不看好圣龙人,能够在严阵以待的魔法发射器面前,讨得了什么便宜来。
魔法发射器成了他们最大的倚仗,安宇人以这些神秘的兵器为核心,形成了一个又一个以五千人为单位的方阵。
方阵与方阵之间,大约相距三百米,每一个方阵,都配备了五百支魔法发射器,他们被裹挟在了里面。
最外层是游走的骑兵,稍里一点,则是盾牌,盾牌的内侧是森然的刀枪,在魔法发射器和刀枪之间,则是弓箭,这样的布阵,显然是为了让魔法发射器,在圣龙人发动突如其来的骑兵突击时,能够有足够的时间反击。
而且,每一个方阵都不近也不远,恰好可以遥相呼应,也避免了万一遭遇对方炮火轰击而损伤惨重。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部署非常严密,以至于道路两侧的圣龙和高丽联军,虽然蠢蠢欲动,但是一想到曾经的惨剧,却始终都不敢越雷池半步,五百米,果然成了双方平行的距离。
这样的僵持,直到安宇人渡过汉江大约四五万人的时候,突然发生了变故。
滔天的江水突然从上游漫卷而来!轰隆的声响中,天际一片灰白,一层又一层,一浪接一浪,远远望去,就好似移动的群山和峰峦,又仿佛呼啸的万马千军,好生壮观。
不过身处其中的安宇人,可就没有那么幸运。
只是转瞬之间,正在渡河的七八千人,连同两岸侧畔的同伴,不下三万人,便这样彻底地卷裹进去,不见影踪。
“决堤?水攻?”
这是小西行长首先想到的,他立刻意识到圣龙人动手了,只是眼下他已经无法为自己死亡的士兵哀悼,因为几乎与此同时,熊熊的烈火也在城外的旷地上突然蔓延。
很多圣龙人的手上,正拿着一些类似于魔法发射器的铁筒,不同的是,他们所使用的,是南天门所发明的五行火焰器。
这些五行火焰器喷出的火焰,虽然射程远没有魔法发射器那么远,但是面积大,而且更加猛。
这些大火,点燃了显然是早就在这些地方预设好的易燃物,风助火势,火添风威,成功地阻隔了出城的安宇人返回城内。
呛鼻的浓烟刺激得双泪横流,躲避烈火的方阵,不再如之前那么井然有序。
而这个时候,密集的炮火也赶来凑起了热闹。
“殿下,快渡河,我来断后!”
大喝一声,加藤清光让亲兵硬架着小西行长,登上了临时编制的竹筏,自己却拔出了长刀大吼返身,聚拢起身边的队伍,朝着京城的方向杀去。
“加藤君!”
小西行长在犹豫中,终于还是没有选择下船和加藤清光并肩作战。
他之所以明知道其中的风险,也要离城突围,便是清楚留守京城实在是死路一条。
加藤清光的武勇,根本无法挽回战局的颓败。
尤其是如今。
魔法发射器,曾经让安宇人极度亢奋,以为可以凭借它踏上梦寐以求的神州宝地,建立以往作梦也不敢想的帝国,但此刻这样的神兵利器根本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圣龙和高丽的联军,只是偶尔趁着浓烟风驰电掣般地杀入,快速地吃掉小股小股混乱中的安宇人。
而大多数时候,则不停地加大火势,同时用大炮远距离轰击,将安宇人切割开来,或者,自侧翼虚张声势地驱赶崩溃的安宇人,进入预先设好的死亡陷阱。
二十万安宇大军的命运,基本上已经注定。
当然,靠近河边的安宇人,也未必比正在陆地上厮杀的同伴好多少。
他们即便侥幸没有在刚才大水的冲击之下葬身鱼腹,此刻也不得不面临深深的河床。
有限的竹筏,成了彼此抢夺的焦点。
即便是三军统帅小西行长,此刻也无法用主帅的威严,来喝阻这种求生的疯狂。
他不得不下令,砍断所有试图攀援竹筏边沿的部下的手指,以免小小的竹筏在太多人的拥挤之下,翻倒在江内。
这道命令引发的是血腥的残杀。
手起刀落,竹筏上的士兵砍下了水中同伴的手指,甚至是他们的脑袋。
做出的回应,自然是那些无法登上竹筏逃生的士兵,在绝望中愤怒的刀枪相向,其中甚至包括了他们一度引以为豪的魔法发射器。
这些威力巨大的武器,不仅对于敌人致命,对于己方也同样致命。
岸上和江上的对射,带来的,除了死亡还是死亡。

成批的人倒在了岸边,不少竹筏也在魔法发射器的狂射下覆灭,小西行长在战战兢兢中渡到了江水的中央,方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回头望去,看见的依然是无数士兵在相互残杀。
还有不少人,在绝望中竟然试图游过江面,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对岸,是侥幸逃脱的士兵,在木然的观望,他们对于同伴的死亡无能为力,另一边,则是深陷绝地的部下在徒劳的挣扎,他们的命运基本上已经被判决。
“攻入京城了吗?”
同样观望着战局的秋里,却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欣赏自己的杰作。
“我军已经乘乱占领了半个京城,虽然安宇人在负隅顽抗,但是根本无济于事!”
费全冷笑着回答:“倒是城外,敌酋加藤清光聚集了不少安宇士兵,仗着那些魔法发射器,左冲右杀,给大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那就用炮轰吧!”
秋里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是!”
费全一愣。
他原本想提醒秋里,生擒安宇人这么重要的将领,是很大的战功,不过眼见秋里根本毫不在意的表情,便将要说的话吞了下去。
旋即,轰隆的炮火密集地投向加藤清光所在的地方。
整个土地都被掀起了一层。
上千名安宇人,连同附近的一些与之作战的联军士兵,一起化作了灰泥。¥
“高丽大捷?”
巍峨华丽的宫殿,此刻在帝国的九五至尊眼中,是如此的空荡且冰冷。
风雨执政圣龙以来,萧剑秋只觉得,帝国的每一步前进、每一次胜利,都仿佛是在朝自己的头上填埋黄土。
时间的流逝,让黄土积压在皇冠上,越发的沉甸甸。
他感到了窒息。
更让他感到彷徨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家与国不再是理所当然的休戚相关,自己和帝国也不再如以往那样荣辱与共。
甚至,他都开始刻骨地恐惧帝国的兴旺。
因为,这个帝国,突然已经不成为他的了。
帝国的强大,成了风雨的强大,而风雨的强大,却成了他萧氏家族在圣龙千百年基业最致命的威胁。
“哼,什么大捷?这分明是阴险和无耻的暗算,是背信弃义的卑鄙!居然在答应安宇人撤离之后,却中途伏击,纵然获胜,却将我天朝的仁义诚心和威严丧失殆尽!如此胜利,不如不胜!”
“不错,风雨坐视西南半岛战火连天,却将大军投入高丽,为他妻舅争取王位,实在可恨可恶!”
“七海龙王虽然只是一介盗匪,却还知道守土保民,风雨身为帝国宰辅,却重用云济等麦坚奸细,畏敌退缩,丧权辱国,不诛此人,天地不容!”
应和萧剑秋的,是一些儒生的奏折。
他们在帝国宰相的革新中,郁郁不得其志,当下便纷纷抱着孔孟的正义,群情激昂的口诛笔伐。
若是在以往,萧剑秋听到这些言论,只会付诸一笑。
轻蔑的一笑。
然而现在,他却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听,只要是在讨伐风雨的。
“用阴谋诡计获胜,胜之不武!”、“将水师投入高丽,却不顾已经成为帝国领地的西南半岛,居心何在?”、“麦坚欺我太甚,帝国还要忍到何时?”
年轻的天子,在这些奏折的后面,如此评注了几句。
随后,他将这些奏折,递给了一旁的亲信傅中舒,淡淡地说道:“让人在大街小巷,广为宣传,同时我希望执政议会,也能够给风雨一些压力!”
“……是!”
傅中舒有些迟疑地接过,随即小心地劝谏道:“如今大战在即,宰相的作为虽然有些不妥,但毕竟还是轻重缓急分明,兼顾全局,想必自有他的一番算计,此刻陛下这么做,只怕对帝国……”
“哼!”
萧剑秋愤怒地拍案,打断了傅中舒的话,冷冷地道:“莫非傅卿也想跟着那些大臣们,迎合风雨不成?或者,是在指责朕分不清轻重缓急,不顾大局吗?”
“微臣不敢!”
傅中舒赶紧诚惶诚恐地辩白。
“傅卿!”
萧剑秋定了定神,强忍住心头的怒气,语气缓和了下来,捺着性子,向他眼下最得力的大臣解释道:“朕希望你要清楚,呼兰也好,麦坚也罢,如今对于帝国来说,都只是癣疥之患,只在皮毛,却伤不了五脏六腑。
“但是风雨却不同,此人野心勃勃,手段强硬,为人冷酷,眼下又重兵在手,大权在握,而且所行之政,更是胆大妄为,朕只怕长久以往,帝国千年的传统和基业,便要毁在了他的手中!”
“陛下忧虑的是!”
傅中舒勉强地笑了一笑,应和道。
“你知道就好!”
萧剑秋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仰望着殿外的蓝天,默然良久,方才转而问道:“朕让你和风雪联系,进行得怎样了?”
“启禀陛下,风雪如今以客卿的身分,置身于麦坚舰队上,倒的确能够在麦坚人面前说得上话,只是……”
傅中舒有些迟疑地说道。
萧剑秋曾经让他秘密找到风雪,并且和麦坚人联系,他虽然不知道萧剑秋的心意如何,但是却总有这一丝不祥的预感。
眼前的君王,依旧是英俊,而且果毅,然而傅中舒却由衷地感觉到了陌生。
这已经绝对不再是那个意气飞扬,以天下为己任的辅政贤王了。
当年坐镇鄂州力挽狂澜的从容,当年心忧天下剿灭叛乱的锐气,当年临危继位执掌朝纲的睿智,当年誓师远征解民倒悬的理想,似乎都在沉闷的宫殿内逐渐沉沦。
这让傅中舒痛心,同时也恐惧。
他不想失去这么一个他曾经誓死效忠,并给予了自己全部希望的主君。
因此,尽管感觉到了萧剑秋极不喜欢自己质疑他的所为,还是忍不住劝道:“陛下,风雪是反覆无常的小人,不顾家国,甚至构陷骨肉;麦坚乃我圣龙的敌国,居心叵测。
“陛下为我神州共主、九五至尊,对这样的人、这样的国,理应避之唯恐不及,实在不宜过分接近,以免……”
“够了!”
萧剑秋在极度的愤怒中,竟然抽出了宝剑,抵住了傅中舒的咽喉。
“哼,什么时候,朕要你这般奴才教导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了?”
冰冷的话语传入耳内,狰狞的面孔闪现眼前。
这一刻,傅中舒毫不怀疑,年轻的天子已经动了杀机。
君与臣,便这样一动也不动的对峙。
很久很久,年轻的天子方才收起了手中的宝剑,转身背对着自己的臣下,十分疲惫地挥手说道:“你退下吧!”
“是!”傅中舒同样也很疲惫。
生与死的徘徊,让他产生了一种仿佛经历了一生一世风浪的错觉,醒过神来之后,他突然厌倦了,一种发自内心的由衷的厌倦,厌倦了一切,包括曾经的梦想和信念。
原本满腹的劝诫,如今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厌倦。
于是,忠实的臣子,以完美无缺的礼节,恭敬地稽首退下。
隐隐中,听到的是年轻的主君,近乎于歇斯底里的声音:“圣龙即是朕,朕即是圣龙!”
这声音,与其说是威严的宣告,倒不如说是内心执拗的自辩。
第九章乘风破浪
“呼兰人想干什么?”
这个疑问,徘徊在风雨的心头。
和呼兰主力的决战,结果以虎头蛇尾的形式告终,双方在辽阔的草原上,各自丢弃了数以万计的尸体,鲜血染红了河流,草原变做了坟场。
然而,无论是圣龙人,还是呼兰人,交战的双方却都没有达到任何的战略意义。
呼兰人在圣龙大军左右两翼赶到之前,及时地撤退了。
他们没有凭借曾经席卷天下的骑兵,在战场上击败风雨,同样的,风雨也没有如愿以偿,在夜幕降临之前,粉碎呼兰人的军事力量。
圣龙大军的西路,秦纪统率的灰鹰军团,遭遇了呼拉克的拦截。
东路,秋十三郎统率的秋风军面对的,则是韩让的出击。
他们都没有按时赶到主战场,将好不容易捕捉到的呼兰主力揪住。
而正面,风雨亲自指挥的主力,战果也同样不佳。
年轻的帝国宰相,在这一战中,也没有展现以往令人惊诧的奇谋,更没有取得令人热血沸腾的辉煌胜利。
唯一值得一提的,恐怕只有两**人的勇猛和忠诚,只是,正因为他们的这勇猛和忠诚,方才让战斗更加激烈,也让伤亡更加惨重,他们的勇猛和忠诚,仅仅是证明了两支军队在正面的交锋中,势均力敌。
于是,这成了一场两败俱伤的战斗。
风雨因为敌人的率先退却,而勉强宣告了自己获取大捷,这在士气民心方面,确实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不过,帝国宰相的内心深处,却深深地明白,战争远未结束。
呼兰人的主力,并没有按照原先的计划,被彻底消灭,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伤及元气。
自从那一天的激烈交锋之后,呼兰人便突然好像开了窍似的,开始极力规避正面的硬拼,而是利用他们所擅长的骑射和对于地形的熟悉,选择了神出鬼没的小规模袭扰。
为此,他们甚至放弃了呼兰城南面最最坚固的要塞——草原第一坚城,大名鼎鼎的万刃城。
圣龙大军几乎兵不血刃的进入这座著名的城市。
看到这座传说每一寸城墙,都浸透着人血的要塞,风雨没有半点喜悦。
这种情况,正是风雨所最不愿意看到的。
帝国宰相很快懊恼地发现,自己如今所面对的,将不再是那些纵横驰骋的虎狼劲旅,而是神出鬼没的草原游击。
同时——呼拉克、韩让,当这两个将领的名字,列于战报之上的时候,帝国宰相的心中,便不禁涌出了另外一个名字——前任呼兰大国师张仲坚。
他们都曾经是张仲坚麾下的猛将,他们的铁骑,曾经纵横在圣龙辽阔的疆域内,他们的刀枪,则是那位呼兰大国师展现其威力的武器。
对于这两个人竟然出现在战场上,风雨首先感到的是惊愕。
因为由此可见,一直传言的呼兰分裂和内战,显然并没有情报所显示的那么严重。
至少,在呼兰帝国面临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草原的大贵族和草原的新锐们,似乎已经开始了某种程度的妥协和联手。
而且,从之前呼兰人选择正面交锋、殊死奋战,到如今像蛇一般滑腻,整个大军的作战指挥,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全然不同。
莫非……
不祥的预感,涌上风雨的心头。
张仲坚,那个自从兵败圣龙以来,便神秘失踪的老对手,再次成为风雨关注的焦点。
这个顽固的老头,这个圣龙的叛徒,他究竟想干什么?
尽管一直以来,这个老头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但是风雨始终都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易地退出和自己的战场。
张仲坚的人生历程,绝对是一部传奇,他被自己的族人视为恶魔而抛弃,却在另外一个民族内,成为了一个伟大帝国的缔造者和维系者,过去数十年的天下风云,绝对少不了他的影子。
无论憎恶还是钦佩,无论褒扬还是贬斥,张仲坚都将注定,以他独特的人生,逗留在岁月的眷顾中,因此风雨坚信,这个靠着胸中的一口愤懑,几乎席卷了整个天下的老头,自有着旁人所不能够望其项背的坚韧,是绝对不可能轻易认输的。
然而,呼兰人究竟将选择怎样的战术来反败为胜?
风雨还是捉摸不透。
尽管这种骚扰,确实对北伐大军产生了极其糟糕的负面作用,但是仅仅这种程度的反击,根本无法扭转战局的胜败。
战争,早在爆发之前,便已经开始,通过几年来不断的袭扰破坏,以及对于天灾的有效利用,国力方面的此消彼长,让风雨早在北伐之前,便已经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北伐之后,风雨更是下令,每到一地,焚毁草原、掠走牛羊,对於呼兰国内的经济更是雪上加霜。
呼兰人似乎无路可退。
北方的寒流已经南下,而南方,则是圣龙的大军滚滚北上;天灾和**、南北的夹击,已经最大限度的削弱了呼兰的战争持续力。
如果任由圣龙大军继续席卷北上,那么接下来甚至都用不着战斗,放牧为生的草原人根本过不了今年的冬天。
靠麦坚人的施舍吗?
风雨轻蔑地冷笑,只有白痴,才会相信商人可以成为慈善家。
何况,西大陆联军和大食帝国之间爆发的圣战,这个蕴藏在必然中的偶然,无形中也帮了风雨一个大忙——麦坚人将很难在严寒的冬天,寻找到合适的港口,运送足够的粮食给呼兰人。
“命令军队继续推进,破坏一切可以破坏的东西!让将士们准备好,月底我们在呼兰帝国的都城过冬!”
想到这里,风雨只好叹了一口气,下令道。
与此同时,他还下达了另外一道命令,是给国内的。
“蓝鲸军控制高丽海域之后,可斟酌情况,自主决定逗留、返回帝国、或者南下增援西南半岛!”
这道命令,是因为妻子李中慧将国内舆论动向秘密汇报之后做出的。
那些该死的儒生,居然在后方大做文章,矛头直指风雨、李氏家族和风云世家。
在他们的笔墨之下,帝国大军的一系列辉煌,都成为了可疑的卖国和谋取私利,所有深谋远虑的战略权衡,都变成了怯懦和卑鄙的私下交易,这对于帝国的民心士气,实在是莫大的打击。
对此,风雨几乎是强忍住下达屠杀令的冲动。
算了,以后再收拾这些混蛋吧!
咬着牙,风雨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
人言可畏!即便是最暴虐的君王,也无法阻挡天下的舆情滔滔。
风雨几乎是自嘲地为自己的忍让辩护,他不得不谨慎,毕竟,钢刀再快,也封不住所有人的嘴巴。
执政议会和宪政的推出,既是一招长远而且无形的杀手@,同时又何尝不是一柄自我限制的双刃剑?
至少目前,风雨并不想意气用事,将自己苦心营造起来的权力结构轻易地毁于一旦,这既是为了他自己拥有权力的正义,也是为了帝国的未来。
更何况,当初特意留下一个宽松的舆论环境,不仅出于帝国长远发展的考虑,也是为了一个计划。
一个秘密的计划——屠龙计划。
他离开圣京,便是为了默许这个计划的展开。
在如今,帝国正在南征北战,而这个计划也正在实施的关键时刻,风雨并不想节外生枝,引发不可收拾的变故。
为了给执政议会一个交代,也为了在历史上给后人们一个交代,风雨决定发布这道命令,将矛头的焦点转移。
对此,帝国宰相并没有考虑很多,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相信自己的将领们,应该有足够的能力,务实而且谨慎的根据眼下军事力量的对比,做出明智的判断。
风雨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的这道命令,竟会让蓝鲸军的统帅云笑天,陷入了一个十分为难的窘境。
“别忘了,是七海龙王他老人家,让你了解了大海!”
“笑天兄,欣闻高丽大捷,不胜振奋,然而当下麦坚虎视在侧,舰队宜依托陆路驻防为上,出海之议慎之,慎之!”
直到舰队扬帆启航,部下“单钩船长”负气的话,和同僚江南行省总督令狐智捎来的劝谏,始终都交替在云笑天的脑海中盘桓。
作为帝国蓝鲸军的统帅,云笑天不是不知道蓝鲸军目前的实力,尚不足以和麦坚人正面对决,但是作为七海龙王的亲传弟子,他似乎又实在无法容忍自己,坐观恩师陷入苦战而袖手旁观。
这种激烈的心情斗争,最终在部下近乎于哗变的威胁,和因为蓝鲸军这次大捷而产生的侥幸心理下,开始逐渐倾向于出征。
风雨的命令,此刻便成为了最后的催化剂。
由于没有考虑到,蓝鲸军的主力大多数出身于追随七海龙王的部下,以及这些前任的海盗们对七海龙王所包含的感情,帝国舰队的将领们,显然做出了与帝国宰相所希望的完全悖谬的理解。
“既然宰相大人并不认为此刻出海绝对不可行,那么我等七尺男儿怎能因为怯懦,而坐看亲友浴血奋战而不顾?”
海盗出身的舰队将领们,纷纷请缨。
最后,云笑天自己也动摇了。
在怀着极度的忐忑中,蓝鲸军的统帅,终于做出了妥协。
云笑天不知道的是,此刻正有一支舰队,悄然地跟随在自己的身后。
“现在阁下知道,我为何要求您猛攻西南半岛的那些岛屿了吗?”
旗舰上,风雪冷笑着:“风雨在招安这些经验丰富的海盗同时,他忘记了一点,那就是虽然这些作战经验丰富的海盗,能够在最大程度上弥补新建立的帝国舰队的战斗力,但是同样也存在着意气用事、不遵号令、自说自话这些基本上不可能改正的缺点。”
“所以,七海龙王,这个昔日海盗的领袖,便成为了海盗们和你们那位宰相爆发矛盾的一个焦点?”
麦坚舰队的指挥官,梅契尔,因为终于能够投入自己的舰队消灭眼前这些圣龙人,而显得情绪颇佳。
为此,他难得的和风雪,这个同样是圣龙人,而且显然还是一个连哥哥和家族都能够背叛的家伙,多了一些交流。
而在原本,以他的军人秉性,恰恰是最最看不起这类人的。
“错了,风雨不是我的宰相,他只是一群暴民的首领,甚至连他的皇帝,都恨不得要杀了他!”
风雪用尖细的嗓音,狠狠地纠正梅契尔。
他实在很有些悲愤,似乎整个老天都和他作对。
几经波折,风雨始终都没有被击败。
相反,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在经历了重重磨难之后,竟然越来越强大,强大到整个圣龙都匍匐在他的脚下,强大到远在麦坚的风云世家,他的父辈,都开始改变了以往观望甚至倾向于他风雪的立场,开始纡尊降贵,不惜以长辈的身分,来讨好这么一个晚辈。
而对于风雨软禁云明月的事情,包括亲如兄长的云济在内,没有一个人敢提及,仿佛那个美丽活泼的少女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般——他们力图让自己遗忘,以免触怒那位正是如日中天的强者。
取而代之的,则是频频的书信、阿谀的赞颂、大量资金的投入,不计代价的为风雨在麦坚活动……
显然,这些一直都记挂着返回圣龙的老家伙们,正在不遗余力地向那个该死的家伙忏悔,力图弥补之前错误的立场,从而成为圣龙帝国未来的皇族。
而他风雪,在风云世家受到教育和培养长大的嫡系子弟,却被无情地彻底抛弃。
如果不是见机得快,风雪毫不怀疑,自己将会被这些势力的家伙抓起来,成为进献给风雨的礼物,作为忠诚的见证。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不得不投靠了梅契尔的家族。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规律,似乎放之四海而皆准。
“哈哈,有时候,我都有些可怜那位帝国宰相了!他不仅要面对帝国的敌人,甚至还要防备内部的暗箭,包括他的兄弟、他的皇帝!”
梅契尔嘲讽地瞥了一眼风雪。
关于圣龙天子有心对付风雨的事情,他也听说过一些,似乎甚至这位天子还写信请求麦坚的援助。
当然,他作为一名军人,对于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因此也就没有从老弗朗克——麦坚驻圣龙特使,也是和那位圣龙天子的主要接触者那里了解得更多。
如今,对于他来说,莫过于即将展开的战斗。
圣龙人在高丽战场上表现出来的战术,还有那些新式战舰的威力,都让梅契尔感到极大的兴趣。
一种亢奋,特属于军人的亢奋,在他的体液中汹涌。
梅契尔正憋着一股劲。
不仅仅因为个人的恩仇,更多的,还是一种寻求值得一战的敌人的渴望。
这股劲,已经憋了很久。
因为风云世家在麦坚的运动,再加上麦坚的权力核心层中,对于和一个如此强大的帝国正面交锋所心怀的强大顾虑,以及商人们对于利益和贸易的渴望,让麦坚舰队一直扮演着一个尴尬的角色——强大的舰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然而领袖们却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更多的人希望通过外交和谋略来解决;有些人则期望着呼兰人能够反败为胜,或者安宇人的出兵;还有些人则成为坚定的亲圣龙派。
和注重权力集中的圣龙帝国不同,麦坚的决策,至少在表面上被赋予了民主的色彩。
这或者能够很好的监督权力,但问题是,如果出现一个特别强硬而厉害的人物,这样的民主能否持久?
而如果权力的核心层没有杰出的领袖,又是否会带来优柔寡断和坐失良机?
这个问题,曾经是麦坚的建国先辈们所担忧的。
如今的梅契尔,异常愤怒,因为国内那些贪图便宜、鼠目寸光,不愿意为了麦坚长远利益而做出牺牲的政客们。
带着这种愤怒,他不得不约束着自己的部下,按捺住自己的性子,回避和圣龙人的战斗,坐失在他看来很好的战机。
幸好,现在不同了。
按照风雪的建议,他终于成功地迫使圣龙人犯下了错误。
一个致命的错误。
圣龙舰队的南下,无疑是在挑衅麦坚在海洋上的权威。
为此,麦坚国内,即便是最坚定的亲圣龙派,也绝对不敢明目张胆地阻止麦坚舰队做出愤怒的回应。
同时,圣龙舰队的远航,在军事角度上来说,也绝对是自寻死路的愚蠢。
因为,南方辽阔的大海,并没有足够强大的港口,可以为这支舰队提供陆地的保护。
接下来,便是一场狩猎,一场结局将注定无疑的狩猎。
梅契尔信心十足地为接下来的战斗圈定了战场,或者,更确切的说,是猎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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