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真命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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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天宝七年,首都邺城已走进三月晚春时节的西街上,一如昔日,来春院之前,人来人往,衣着艳丽的女子们莫不使出浑身解数,吸引男客光临。忽地,一群人找上门来,对着来春院看门的小厮大吼「快去叫你家查八雄出来!」「查狗熊你敢骗老子的钱?快死出来!」
此起彼落的吼叫惊得小厮赶忙入内通报,很快的,一名四十多岁,风韵犹存的美妇走出门外……
「哎哟,各位爷先别发火……」她细声细气的面对着众人,「我那不长进的儿子又哪里得罪你们啦?快告诉我。」一边领他们进厅内坐着,奉茶,免得路过的人以为发生啥事?
「查艳娘,你儿子骗我付了五十两银子,要我买这么贵的一块布,还说它是啥……紫碧纱纹?难得一见的上好品?结果呢,它才下一次水,颜色就退个精光,分明是劣品,我要她退钱!」丑女人抓着褪色的布,手上还沾到劣等颜料,她气呼呼的冲到对方面前。
闻言,查验娘皱眉。
「他已经欠我们店里半个月的酒钱,还有饭钱都没有给,虽然我们熟,可现下世道不好,做生意不容易啊,希望八雄今天就把钱付清……」
饭馆老板的话,和一些陌生面孔都对着她吐苦水,这令她脸色更糟。她视线落在高胖魁梧的男人身上,禁不住了问:「胖哥,我儿子又到你那边去赌了?」
元大胖点头,回一句,「他输了三十两。」
查验娘稍微松了一口气!这比儿子之前在赌场输掉的,要少太多……
「但是,八雄要另外再加一百七十两的赔偿金。因为庄家发现八雄偷换做了手脚的骰子赢到钱,被我们抓到,所以他必须赔给当天跟他一起赌博,输他钱的顾客。」
「他也在我钱庄这里拿了钱。」
当她听见元大胖接下来讲的,还有钱庄老板宇文荣的话,「天呐!」登时,她头一阵晕,被老是惹麻烦的儿子气到又老好几岁!
突然,她才发现找上门来的,竟有一个她不想再看见的女人——「杜樱?你怎的也来了?」她垮下脸。
杜樱本是来春院的当家红牌,却在一年多前找到金主还是怎的,有一天,她给她钱,也解了契约,跑到离来春院不远的地方,找到店面,开起**阁,自个儿当老板,不仅同她打对台,还丝毫不念她照顾她多年的恩情,从她这里挖去不少的姑娘,拉走熟客,害她生意大受影响!
「妈妈,许久不见,你可好?」杜樱巧笑倩兮,对着臭脸,又比她年老色衰的女人,说道:「我的一位重要的客人被雄哥打伤啦,今儿个我是来找他评评理,调解的。」她不怕查验娘,却有些怕她那无赖儿子,如果他执意为母亲出头,三天两头的来烦她、找她客人麻烦,她可受不了。
儿子去**阁闹事,若在平常,查验娘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啦,但是现在,他不只闹出一件,是很多件,他们全过来找她要人要钱,比以往他惹出的事,要多上一倍?她老在替他收拾烂摊子、擦**,她受不了啊!越想越火,她扭转身,顾不得形象了,嗓音拔尖,朝伙计怒吼,「你们去给老娘把八雄那兔崽子找来!」
凉风徐徐。
少了人声喧哗的内庭,花木扶疏。
一名二十多岁,足踏短靴,穿着深褐色与麦子颜色相间的衣服、腰带束裤的男子,他刚揍完好色的狗官,给杜樱难看啦,才从**阁溜回来。
现在他心情好,手拿折来的树枝,一跳一跃的轻打走廊柱子,「当当啷……」摇头晃脑,他嘴里哼出小曲儿,「妹妹啊,你生得比花儿美,哥哥喜欢你,先亲你的粉红脸,再亲你的小小嘴,哥哥一把抱住你,将你……」
不经意的,他望见两个男的坐在石椅上,正在下棋。其中一个看来似乎比他年纪小些,穿水蓝衣裳,一头赤褐色的长发披肩,鼻子挺直,两眉、眼睛和红润的唇生在健康肤色的脸上,搭配得恰到好处,教他眼睛移不开。「哟!」他悄声赞叹,「好俊的公子呵!」丢掉树枝,他朝新发现的目标前去。
「两位小哥好雅致,在这下棋?我是查八雄,八位大英雄的八雄,大家都尊称我一声八爷,或是雄哥,我是这来春院未来的大老板……」
俩人抬眼望自吹自擂的人,都吃一惊,片刻,他们互看对方,似乎已有默契,随即专心下棋,不再搭理旁人。
查八雄不明所以,再靠近他们。
「两位贵姓大名?」
没得到回答,大家连看都懒得看他?他闷了,只好干笑两声,再询问:「你们没叫姑娘?我给介绍?」话落,他偷看着俊俏之人的侧面,那长长的睫毛呵,稀世美人一般的,他不禁心头一动!
感到讨厌的家伙又靠过来?男子蹙眉,不悦的挥手驱赶,要对方后退,同时拒绝出声:「不必了。我们不要姑娘,我们只是在这里等朋友。」
哇,人长得俊,连声音都好听,果真是上上品!「等朋友?」查八雄挑眉,察言观色,很快就明白了,他们一行是三个人,却只有一人去找姑娘,尝甜头……抓到他们偷瞄的视线,他也望着同一方向,那是沈妙的琴房?
自从杜樱离开了,沈妙很快就成了来春院的招牌,可她卖艺不卖身,妄想听她弹琴,牵她的手,从她身上得好处?纵使是那些高官富豪,都得先去排长队,等着咧。不是他爱吹牛,沈妙什么男人都不爱,就爱他一个,要不是娘得靠她吸引客人,还老念他已经有妻子了,不许再拈花惹草,说正经的,他还真想把沈妙娶进门,当他的二老婆,呵呵。
琴房里隐约飘出轻柔乐音,查八雄笑嘻嘻,知道这一回,沈妙又要将有钱人剥层皮,刮干净他所有的钱财了,才会放他走!「原来两位在等朋友呀,失礼失礼。」他重新审视他们,两个人的身形、衣着和谈吐都不俗,还带着剑……
从小在妓院混到大,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直觉告诉他,照他们刚才对着琴房必恭必敬的态度看来,该是仆从,在沈妙那边的「朋友」,是他们的主子?一旦心中有底,他立刻从衣服里掏出纸片,递给他看上的人。
褐发男子看纸上写着查八雄的名字,还附加几句怪词?他不解的问:「这是干什么?」
「上面写了关于我的介绍、专长的词儿,简单说,我是发掘人,擅长发掘那些被埋没在不起眼角落的璞玉,我来将它琢磨,让它变**见人爱的绝世美玉,像是正在接待你朋友的沈妙,她有今天,就是我八爷慧眼识英雄的成果,嘿嘿。」查八雄得意洋洋,帅气的拨了拨头发。
八爷?恶心的话让俩人快听不下去。
「若我没猜错,你在给人做侍从,是护卫之类的吧?」对方露出惊讶,查八雄更确定自己的揣测,继续说道:「我看人准的咧,你我今天有缘相识,算你幸运,你要发财啦。」他不看旁的,就爱盯着穿水蓝衣裳的美男子,上下打量他,他不禁摇头叹气,「护卫这差事苦呀,为着主子,要动拳脚,说不准还要拿命来冒险,薪水不见得有多高!」
「你来我们这里吧,我包准你当上红牌,变成来春院……不对,是全邺城、全天下第一名的美男子花魁!」
听着妓院小混混没正经的嘴脸胡言乱语,男子已然铁青了脸。
查八雄仍旧滔滔不绝,「唉,你别大惊小怪,有些大官还是富贵人家什么的,就爱你这味儿,你别担心,男人做这行不同于女人,我和我娘会想办法给你另起一间房,保证你不用卖身,只消陪客人喝喝茶,像这样子下下棋……你会使剑吧?就把耍剑武功当技艺,再配上你美貌,绝对能把顾客迷得团团转,如果抓准时间,让他们握个手更好,准能教你快速地赚进上千上万银两,比你做护卫去服侍主子,还是容易赚——」
「锵!」清脆的一声,利剑出鞘,话来不及讲完的人喉咙上。
眼见美男子的朋友站起身出剑,就要刺穿他喉头?查八雄吓得冷汗直冒,「哈……有话好说嘛……你……你们不爱听……我就不说……」好口才也变成结巴。
「你这厮满口乱放屁,知不知道楚大人是……」
「别说了!」男子站起子阻止同伴,他瞥了发抖的人一眼,「这种人不值得我们理会,把剑收起来。」
从剑底下捡回命,查八雄大吁一口!
「你再不滚,就别怪我也会忍不住拔剑,在你身上刺几个窟窿。」
怪怪!俊逸的脸蛋生起气来,都好好看呵。没办法,职业病犯啦,发现好货色却留不住,可惜呀……见人家将他的纸片撕破一半又一半,丢到地上?莫名的冲动下,查八雄伸手去握对方的手!
男子一惊,忍无可忍,反手使出擒拿术,扭住无赖的手臂——
「哎哟喂呀……痛痛痛……快放手!」查八雄被力道扭得惨叫,还被对方压制,被迫跪到地上!
「这位英雄好汉……我错了……请你高抬贵手……放开我……哎呀呀……痛死我啦!」
杀猪似的鬼叫求饶下,忽地,三人听见脚步声?
「八雄在那边!」
惊见院中伙计们朝他跑来,查八雄暗呼不妙。「难道是……惨啦,肯定是娘!」他使力想挣脱,可男子人美,力气却不小,任他怎么扭动,还是胳膊被攫高了,只能丑兮兮的跪在地上!他火了,朝他吼叫,「喂,你这不讲名字的,快放开我,我得赶紧闪人!」对方冷冰冰的,不放人,最后还把他扯起来,推向前来抓他的人!
「哎哟……」
众人把痛呼出声而跌过来的小子逮住,围着他,大家七嘴八舌……
「八雄,外面好多人找你要钱,连杜樱都来了,你娘快气炸啦。」
「老板娘要你立刻过去大厅,八爷,这下子你完了……」
「完完完?完你个头!」查八雄朝伙计的头用力打下去,被美人瞧不起已经够背的了,还让人唱衰?他对着其他人嚷嚷,「你们明知道我娘找我,准没好事,还抓着我?快放开!」
大伙儿哪敢放?一放手,人就跑了,他们怎么对查艳娘交差?
「快放手!喂,你们这些没义气的,平时我有好吃好拿的,都留给你们一份,你们这样对我?」
「你别为难我们啦,等你去见了老板娘之后,你爱上哪就能上哪。」
「你们没义气!没朋友!喂,放开我……我不要去见娘……」
男子和同伴退开,旁观刚才大放厥词的家伙鬼吼鬼叫,变成缩头乌龟,被人架着离开。也才意识到,他们的「朋友」进去琴房好一会了,还不出来?
「呀啊啊——」突然一阵惊声尖叫,又引起众人望身沈妙待的地方!
他们看见查八雄的老婆,平日也在院里打杂,负责一些厨房琐事的赢儿,她神色恐慌的从琴房里跑出来……
「雄哥!」一眼见到她要找的人,赢儿急匆匆的奔过来,「太好了……你在这……客人出事啦,沈姑娘要你快进去看看!」她抓住他,边讲边急出泪。
众人吃惊。
褐发男子和同伴更紧张,一个箭步便冲往琴房!
查八雄急着跟老婆赶去房间里,却被人牢牢的抓住,他大骂:「还不放手?我这是要去救人呐!」
「可老板娘要你去大厅……」
「现在是救人要紧?还是去听我娘的训要紧?」
伙计们不知所措。眼下只明白,平常,上门来寻欢的客人要是马上风了,或是兴奋过度啦什么的,昏过去?找八雄处理,有时比去找医生更管用……他们讨论片刻,最后才由其中的一个发声:「放开八爷,去跟老板娘讲一下?」
一旦获得自由,查八雄没闲着,忙对赢儿说:「你去我房间里,拿工具箱过来。」她点头,快步离去,他随即去琴房。
房室里,沈妙被两个男人赶到一边,她慌得直落泪,看他们扶住昏迷不醒的人。
抱住主子,任他怎么叫唤,对方都没反应。褐发男人惶恐,悄声命令同伴,「我留下,你快去通知丞相和御医过来,切记,莫声张!」
「属下明白。」得令,他只能离开他,快步出房室。
留下来的人望见查八雄和其他人进来,被逼得暂时搁下主人,他冲到门口挥赶,「滚开!你们这些低贱之人通通不准进来!」
在两扇门关闭前,查八雄忙伸出腿,「哎哟!」脚丫子被硬门撞夹着,令他痛呼出声,「疼,疼……你压到我的脚……开门……你让我看看你的朋友……」即使俊秀的脸上写满厌恶,他还是忍着痛,急道:「我能让他醒过来,真的!你让我进去……」
「你放雄哥进来,他懂些技术的……」沈妙来帮腔。
男子瞥向女人,又怒瞪小混混,迫于危急,他只能碰运气,勉强让他进入,他旋即拔剑威胁其他人,不准他们越雷池一步!
即便如此,查八雄仍在门紧闭前,硬是挟带赢儿进来,对方恼火,他就辩称他是帮忙他拿来用具,是他不可缺少的助手……
「少废话,你快来看人!」
吼声一出,惊得手拎着箱子的查八雄,赢儿、沈妙赶紧跟随男子,到昏厥的人身边。
放下箱子,查八雄瞥着哭得两眼通红的女人,又看向昏迷了脸色死白的男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沈妙啜泣,手绢不停擦去泪水,「我弹琴……这位爷听了……该是高兴?他一直喝酒……喝到醉醺醺的……酒都满出嘴……流到长胡子上……我瞧他脸色好红……劝他不要喝太多……他还笑说他喝不够……我只好让赢儿再去拿酒来……客人突然靠过来要摸我……我躲他……我说……请你不要这样……他好生气……举起手要打我。我害怕……突然之间,他就翻白眼,然后倒下去……嘤……我好害怕……」
这个会打女人的大浑蛋!查八雄骂在心里,心疼沈妙,他压根儿不想救人,又却不能这么做……万一客人死在来春院,多秽气!想着娘亲肯定会为这事更烦恼,他旋即以手探人鼻息,低头贴着对方的胸膛,竟然发现,「惨了,没心跳?」
男子听不清楚小混混在嘀咕着什么。「到底怎么样呀?」他只担心主人的身体。
根据过往经验,查八雄当机立断,让病人躺平了,两手交握、高高举起,「碰!」一声,胳膊落下的力量全打在对方的左胸上!
「你干什么——放肆!」男子怒极,一把抓住还要继续打人的不混混。
眼前的利剑令查八雄紧张地吞咽口水,颤抖着出声,「我……我这是要让他恢复心跳,你再抓着我,你的朋友就真要翘辫子!」
赢儿跟沈妙也胆战心惊的望着剑尖。顷刻,她们终于见他放开他……

剑没刺死他,双手又能动了,查八雄大吸一口气,赶紧动作,「碰,碰,碰!」在昏迷之人身上用力捶打几拳,似乎见效?他忙从工具箱拿出一小瓶子、打开软塞,瓶口对着奄奄一息的胡子男的鼻头——
「呃!」恶臭味令胡子男呛醒。
「陛下……」褐发男子大喜,顾不得弥漫着整室的怪味道,他忙扶住主人。
查八雄可没空听旁的,脖子被突然醒过来的男人掐住,「咳!」他难受了呛咳,「咳咳……你干嘛抓……快放手……」落下的瓶子让赢儿接住,他双手急着抵抗面色狰狞的人,可对方力气好大,掐得他呼吸困难,情急之下,他伸手抓他脸,却将整把长长的胡子扯落!
「哇啊——」他骇一跳,忙把缠在手上的胡须甩掉、推开人,竟是见到对方两眼一闭,又倒下?
突如其来的状况令所有的人都吓到了!更诡异的是,没了假胡子的人,那黑发、黑眼、浓眉和唇鼻……他的模样,与查八雄的脸竟然非常相似!?这让沈妙和赢儿的视线不住在俩人之间看来看去。
男子抱住再度陷入昏迷的人。「陛下……陛下?」他不断唤他,他没有反应。
壁下……?啥壁下?查八雄面对充满怨愤的脸,很是无辜,颤声溢出喉咙,「他有醒过来……你……你刚刚也看见了……他还想掐死我呢!」再瞪着很像自己的人死了似的!他感觉很不舒服,就像是自个儿躺在那一样!
「你用刚才的办法,再让他醒过来,快点!」男子急道。
见人颐指气使的,从头到尾没给过他好脸色,还有他那个朋友也是,把他救活了,他还要掐死恩人吗?他自己忙个半天,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想来就气……查八雄抬头挺胸,撂下话,「要我再救你这位恩将仇报的朋友?行,麻烦你态度好一点,而且你得先跟我道歉。」
「嗄?」男子又惊又气,可六只眼睛瞪着他,教他警惕,心想主子的性命要紧,不得已,他忍气吞声,张开口,「我为我的失态,向你说……对不起……」
「大声一点,本大爷没听见。」
男子咬着牙,重复一遍,「对不起!」他只想宰了低贱的家伙,却又不得不有求于他……「可以了吧?你快点求人!」
对方低头啦,查八雄才愿意再靠近昏厥之人,同时挨近美男子,两眼不由得盯着急出绯红的脸蛋,问道:「喂,你叫啥名字?」
「楚上飞。」男子白了无聊的人一眼,不愿在此时得罪任何人,以免主子有危险。
「往尚非?」
「不是往上飞,是楚上飞!」
「怎么写?」
「楚国的楚,上下的上,飞翔的飞。」
「楚上飞呵,好名字。我二十八岁,你看起来应该比我小?你几岁?」
「二十六。」
「呵呵,你果然是比我小两岁。你家住哪……」
「你不要太过分!你再不救人,我会杀了你!」楚上飞抬剑威胁人,这让女人们吓一跳。
又碰钉子,查八雄吐了吐舌,旋即专心于弄醒昏迷之人,可这一次没先前的幸运,任他怎么试,昏死的人没再醒过来……
几双眼睛盯着他,他自信满满倏地变成满头大汗,心里直呼:「糟啦,怎的没效?」两手仍旧不敢停下来,一会从箱子里拿这瓶,一会又拿那瓶,在昏者的身上瞎忙!
在此同时,查艳娘望见大批大批官兵突然冲进院里。
「怎么啦?各位大爷……我们这儿没干坏事,安安分分做生意呢,你们去哪?」她拦不住人,悄声询问其中她认识的、也来光顾过的士兵,他们欲言又止,全跟着穿一品官服的人和宫中禁卫队,朝琴房去。她心惊,忙搁下元大胖、钱庄老板等人的债务,她担忧儿子、沈妙和媳妇儿,也跟过去,她和因好奇而聚过来的人客,都被持剑且一字排开的禁军阻挡在中庭外!
听到同伴叫唤,楚上飞欣喜,忙前去开门——
「陛下如何?」
「刚才有醒过来,可现在……」
丞相杨音仅带着御医进房,旋即又关紧门。他一面听楚上飞报告,一面和御医到昏迷之人旁边。
门外那阵容,全是因为这昏死之人而来……他是谁呀?好大的官吗?感受严肃气氛,查八雄、沈妙、赢儿自动退开,让出空间给别人,他们你看我,我看你,直觉惹到麻烦!
「如何?」待御医为陛下把脉诊断后,杨音忙询问。
「陛下酗酒过量,这日积月累的,已是大伤龙体,这一次的情况更严重。」御医又是皱眉又是叹气。
听见结论,杨间大为紧张。「陛下几时能清醒?」
「可能过几个时辰会醒来,但是照陛下虚弱的脉象……也可能要过好几天才会醒过来?总之,我们必须尽快将陛下送回宫中调养。」有楚上飞帮忙,御医小心地将皇帝挪个舒服的躺姿,用手帕为他拭去唇边的酒水。
「老天爷……怎么会出这种事?」杨音着慌,禁不住斥责楚上飞,「你是陛下的贴身护卫,为何不阻止他出宫,要让陛下来这下贱的地方?」
听着话,沈妙、查八雄和赢儿颇不是滋味。
「陛下一向任意行事,没人阻止得了。」楚上飞愁眉不展,很自责自己。
沈妙听着,越听越不对劲。「宫中……陛下……」朱唇颤动,「你们称他为陛下,难道……」怀疑她接到的客人,竟然是,「他真是当今的天子……高洋?」
「放肆!你这低贱的女人胆敢直呼陛下万岁的名讳?」杨音怒目射向女人,骇得她双膝一软,跪到地上。
「这黏假胡子的……是皇帝!?」查八雄直视昏迷之人,这下子才真的感到害怕,方才的乱治一通,犯下多大罪过?让大官怒瞪,让沈妙拉扯催促,他不得不听她的,跟着跪到地上。赢儿看他们跪,自己也赶忙跪下。
杨音由楚上飞口中得知,妓院小混混是如何胡乱妄为的医治陛下。当他注意到查八雄,不免为他的样貌吃一惊!
「丞相吓到了?我刚才看见他的时候,也被他吓一跳。」楚上飞瞥着同高洋一样的容貌,气质却天差地远的小混混。
「像……他和陛下……真是太像了……」杨音不得不承认。现下,他没空再想这些,「陛下昏迷的事情,还有谁知道?」他得赶快处理紧急。
「除了我和我的属下,就这房间里的人知道了。」
「你的属下可靠吗?」
「请丞相放心,他绝对可靠。」
查八雄望着楚上飞和那个什么成向的咬耳朵,一股恐惧从脚底板麻到头上,他急忙嚷嚷,「大人饶命!」他拼命叩头,「我……我们只是做小生意的平民百姓……绝对不会把这房间里的事情讲出去……请你们放过我们三个!」求饶压低了嗓子说出,他表现诚意,却听见身旁两个女人骇得哭哭啼啼,他责备她们,「别哭啦,皇帝万岁又没死,你们哭啥?想惹大人们不高兴?」他又被恶狠狠的瞪了几眼,忙噤声,勤叩首。
见状,杨音更是烦闷。皇帝的身体健康,关系到全天下的稳定。这件事,他不晓得规劝过高洋多少次,酒要少喝,他不听,如今喝到病,要他来担忧害怕……眼下,天子生病这事情,为了国家安稳,越少人知道越好呵!
楚上飞明白丞相在思考。听到门外起喧哗,他过去,窗子偷偷开了一小缝隙,窥见竟是,「平秦王率队伍来了!」
「嗄?」听见话,杨音惊讶,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
先是高欢的族弟,手握中央禁军军权的领军大将军,封爵平秦王的高归彦,亦是高洋的长辈。他一得到通报,就赶着前来妓院……
「叩,叩,叩!」
「谁在敲门?」耳听敲门声不断,杨音走到门边,明知故问。
「平秦王高归彦。听说陛下龙体欠安,本王专程来看陛下,接陛下回宫。」门外的人回答。
杨音、楚上飞、御医三人互看。
「平秦王的消息好快,谁去通知他的?」杨音沉吟。
楚上飞摇头说不知,怀疑这京城里的巡逻士兵,多少都有平秦王的眼线?「要让他进来吗?」他注视丞相。
「不行!」杨音悄声说道:「不能再让旁的人看见陛下陷入昏迷,有心之人太多了,恐怕他们趁机挑起事端,皇宫中会乱。」
「叩、叩、叩……」敲门声仍旧不停。高归彦等得不耐烦,观看好奇张望的百姓,他压低了嗓门,催促,「丞相,让本王进去见陛下,本王非常担心陛下的安全。」
「陛下很好、很安全,平秦王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既然陛下很好,为何不说话?不让本王进去?」
楚上飞皱眉聆听两个人对话,视线不由得落在昏迷不起之人。「丞相?」他再看向杨音,提点他,「平秦王似乎有疑?不让他看见陛下,他不会死心。」
「我知道!」杨音沈声道出。陛下不清醒,怎能打发平秦王?他思来想去,绞尽脑汁,最后,他大叹一口,「没办法了,只能用这一招试试……」
楚上飞循着对方的目光,望向仍在原地磕头不止的小混混,忍不住惊呼,「丞相难道要用他?」
杨音正想利用有着同陛下相貌、声音亦类似的贱民,这是万不得已,最下策!他不禁叹气,走到查雄面前,命令他,「够啦,不要再磕头,你,站起来。」
「我吗?」没听错吧?确定人家是要他起来,查八雄当然乐得停止额头撞地,忙跳起身,却见楚上飞抓他到角落,中年男还将一块布盖到他身上。「你们干什么……要盖我布袋?」他惊恐,「妈呀~~不要杀我!」在四只手里拼命挣扎着。
仍跪在地上的沈妙和赢儿颤抖抖,想帮人,却又不敢动。
「别嚷嚷!」杨音抓住人、捂着想叫的嘴巴,同楚上飞一起将解自陛下身上的披风,穿到对方身上,一面沈声说道:「我不会杀你,只要你把这披风套上,假装你是陛下,然后照我说的话去做……」
要假装陛下——我吗!?查八雄两眼瞠大了,瞪着中年男,不可置信。
「他是杨音,杨丞相……丞相这意思你懂吧?就是辅佐天子处理朝政的大臣。」虽然极不愿意,楚上飞仍然勉强为小混混系好披风。像不像,八分样,忽地瞧见额上因为磕头磕出淤肿,他索性再取走陛下的纱帽,给他戴上、刻意拉低了,遮掩红肿。
眼前的两个人一脸正经,没跟他开玩笑?查八雄吓傻了,稻草人似的,任人家在他身上穿这戴那的。「丞……丞相……杨……懂……我懂了……」他张嘴,结结巴巴的,不知所云,还在疑惑他们当真要他这样的人扮演……大齐的天子?
「等会儿,你要好好的扮演陛下,别让任何人瞧出破绽。」杨音抓住对方颤抖的肩膀,再一次告诫他,「否则,你要人头落地,懂吗?」
「懂!我懂!」两肩上沉痛的力道,加之威吓语气,令人不得不答应。
房内无声,高归彦更狐疑。「陛下?」他催促,又敲门,想里面再不应声,他就强行进去……
「吵什么吵?」
忽地,众官兵听到房里传吼声,他们都看见门打开,天子端坐椅上,身旁站着丞相与护卫。
「这是……怎么回事啊?房里头的人是谁?好大排场!」查艳娘张口结舌,瞧着官呀士兵的,通通朝琴房下跪?她和其他人一样也要跪,视线被手握武器、监看他们的军队挡住,看不见房里在干什么!
此时,查八雄头戴皇帝戴过的帽子,身穿皇帝穿过的披风,他脑袋一团乱,不自觉打着哆嗦,不晓得自个儿坐着要干嘛?感到一股力量拍了拍他的背,抬眼望去,楚上飞使眼色给他,似乎要他保持冷静,装出皇帝样儿?他大吁一口,被赶鸭子上架了,也只能遵照杨音教过的,开口说话,「平秦王你进来。」
听到话,见到陛下除了脸色稍差之外,再无异样,高归彦愣住,随即跨入房间。
杨音和楚上飞紧张。
查八雄更紧张!见皇室的亲王笔直朝他走来,像要来拆穿他的假面具?他抖得更厉害,眼看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近,「停!」他忍不住叫嚷,「你就跪在那边,不要再靠近我……咳,不要再靠近朕!」他比出手势阻止对方,眼尾余光瞥到杨音正在瞪他?干嘛,要开骂?他可不能骂他,他一辈子没扮过皇帝,当然会害怕!
「是……臣不再靠近,就跪在这里。」高归彦觉得高洋有些怪?却没多怀疑,恭敬的跪到地上。「臣听说陛下龙体欠安,很是担心。」
「我……咳,朕好得很,你不用多虑!」查八雄得到赞许的眼光,稍微降低了恐惧感,他望着门里门外都是人,惶恐又起,忙将刚才套好的谱,继续背出来,「朕这次出宫,惊动你们担心,也劳烦你们跑这趟了,朕没事,也很好……只是在这边玩累啦,平秦王要麻烦你,去替朕准备轿子过来,朕要回宫。」
怎么和通报的状况不一样?高归彦思索,两眼瞟向杨音、楚上飞,没啥病痛的高洋,最后,目光落在御医身上,不懂御医都出动啦,天子竟然没事?或是高洋幸运?无论如何,在这个时候,他只能回应,「遵命……臣这就去准备轿子。」
「对了,」平秦王转身离开时,查八雄再叫住他,加上一句,「朕看上这两个小姑娘,你再多准备两顶轿子给她们,还有躺着的那位,必须同朕坐一起……都要一并带回去!」他转头望待在他身后的纱帐里的女人们。
沈妙不敢看外面,更不敢去看用被子盖住了、昏迷不醒的高洋,她和赢儿、查八雄一样,紧张兮兮!
那些本是上门来找查八雄的人,从没见过这么多官、这么多军队、这样轰动的事儿,大伙全忘记讨债,跟着众人看热闹。
小小的琴房四周挤了满满的人。
看见高归彦信了假陛下,离开房间去备轿,杨音与楚上飞松一口气。
好一会后,逗留在中庭的人们望着官兵跟随三顶轿子,浩浩荡荡的离去。「哗」他们议论纷纷,也跟在他们背后,一块出了来春院……
手拿着武器的军队撤离之后,查艳娘无暇管旁的,只立刻冲进琴房,却不见半个人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呆在原地,很快的回过神,在房里房外找了又找,「沈妙?赢儿?」她找不到她们,「雄儿……?」也没有儿子的踪影。她再仔细问伙计,他们全说三个人都在琴房内、查看昏倒的客人,都没出来过?
既然人没出过房间,又怎么会凭空消失?难道是——她整身冰凉,直觉有祸事?她急忙冲出来春院,去追那官兵队伍,三顶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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