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鏖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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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平君迟迟不肯发兵,眼睁睁看着龙首国坐大,心中只是嘿嘿冷笑。此事的诱因实是邪王城的疯狂盘剥所致。当初唐鲲上台,武平君位高受忌,不得不保持低调。邪王城向龙首征税,使共工城税收大大减少,这且不说,那梁州内史本是封疆内的行政长官,却也借了邪王城的势,将内四州团团把住,到得后来,内四州全听梁州内史调度,隐隐有从封疆分离之意,这也正是邪王的意思。武平君攒了一肚子怨气,无处发作,此时见梁州内史惶惶逃来,内心里颇感幸灾乐祸。那内史每日里催武平君发兵破贼,邪王城也派专史来打问情况,武平君只说大军调度缓慢,敌我情况不甚明了,总之一定会尽快平贼。
两个月后,共工城的讨贼大军出动了。领头将军是一位二品总督,武平君拨了十万人马给他,出发时只淡淡交待了一句:“别杀得太狠了。”
这十万人迅如雷电,千里行军,七日便到了龙首山区,义军还未清醒过来,共工军队像山洪倾泄,一日夜间,龙首山各大城堡尽被攻破,堡民被杀死不计其数,那共工军也不停留,出了山,便又汇成一军,直取梁州。
这周铁虎也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眼见局势大好,便忘乎所以,以为东溟不过如此,当下发令召集各处首领齐聚梁城共商即位大典之事。义军举事成功,全在民心向背,一旦外敌暂绝,内乱便生。这些人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此刻聚在梁城内史府中你一言我一语,有的在诉说,有的干脆就争吵起来,无非就是利益地盘之争。
共工军到达梁州之时正是午夜时分,由于行军速度过快,义军根本得不到预警情报,梁州城楼上的守兵正在望楼内烤火,不提防四个黑甲人凭空出现,心中方自惊惧,忽然发现自己的头颅已在地下,那四人行动如风,将各个明暗哨点一一清除,然后下得城楼,打开城门,黑压压的共工士卒从城外涌入。
义军便如作了一场春梦,忽然醒来,才知还在地狱。周铁虎日间看众人争吵,如今乍闻敌情,脑中忽然清醒过来,原来自己的宏伟蓝图根本就是自我意淫,义军根本就是一盘散沙,没有团结的核心,面对如钢铁般的共工军,除了溃散,再无别的结果。
共工军势如破如竹,士兵们在乌黑面具遮掩下,显得冷酷嗜血,便如地狱的亡灵无情地攫取义军的魂魄,昏头昏脑的义军往往未及交锋便被这气势夺去战斗力,这样的队伍才是共工城的真正实力。梁州城内只有两万士卒,铁虎等头领知城中不可为,纷纷带人夺路出门。一个时辰后,梁州城再无活着的义军,金龙首潘纯陀、火龙首熊昙朗及二十多个族长,还有许多雄心勃勃来龙首国施展鸿图的能人志士都在激战中殒命。共工军也不急着追赶,也不打扫战场,十万大军或静坐调息,或包扎伤口,或洗刷战马,无人喧哗吵闹,炊事后搜集粮米肉食,开锅做饭。那督总一个人坐在内史府中闭目养神。城中居民初闻惨叫声不绝,如今却寂无声息,虽是夜深人困,却无人敢入睡。
又一个时辰过去,只听马蹄声脚步声杂沓,共工军出城了。
梁州东门十里外驻有二十万义军,周铁虎等人陆续汇到此处。众人七嘴八舌,有说要反攻梁城,有说守阵以待,有的悲哀伤感,也有人眼露惧意,一言不发。最后声音渐渐稀少,人们的眼光都看向周铁虎。铁虎扫了一眼众人,说道:“我龙首人为反抗暴政奋而起事,两个月来攻城掠地,一呼百应,建成龙首国。立国之本,应是造福人民,为政者若不如此想,那龙首国与东溟也没有什么差别。我周铁虎愧受众望,腆为国主,却未能居安思危,致敌人入家门而不知。痛定思痛,亡羊补牢,铁虎认为立国之机并未成熟,共工城实力强悍,非是我等所能与抗,当今之计,未若避其锋芒,保存实力,徐图大事。”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木龙首留异冷笑道:“不想我们的国主如此气魄,共工军充其量不超过十万人马,我大军二十万,以众对寡,何以如此泄气。”旁边人点头称是。
水龙首嫘氏驳道:“共工军人数有多少,尚是猜测之数,从这一点,我军已是知已不知彼,况在城中我们见识了共工军的战斗力,试问我军如何能敌?”
留异仰首朝天,哈哈狂笑道:“两军相争,勇者为先,女流之辈,何敢言勇?”
嫘氏目中喷火,以手抚剑柄,森然道:“你说什么?”
铁虎忙喝道:“大敌当前,两位不要乱了阵脚。”
留异大声道:“周国主若有退意,可先行逃命,我等誓与龙首共存亡!”
此言一出,那些好战者齐声呼应:“誓死与龙首共存亡!”
铁虎面色灰白,道:“既如此,我们公议如何?”
最终结果,一百五十人投票,愿战者占了一百之数。铁虎知大势已去,正要表决,忽有人道:“周国主既生退意,便不能行指挥之责,我等建议由木龙首指挥大军。”
这话引起铁虎拥护者的不满,纷纷发言反驳,场面又紧张起来。铁虎见留异默不作声,叹了口气,抬手让众人静下来,说道:“我龙首国现有兵力四十万,这二十万人本来作卫戍之用,其他人员散在各州府。铁虎愿意让出军权,只是希望木龙首爱惜士卒,须知兵者,凶器也,不得已而为之,战争不是目的,守家卫国才是我们的职责。”
这一翻话言辞恳切,可是哪有人听。
当下留异得意洋洋,开始分兵派将,反攻梁城。
时在寅时,二十万义军集合完毕,整装待发。门军忽然听到震地的响声,声音越来越近,那声响分明可辨出是马蹄声行军的步调。门军惊呼:“敌人来了!”
诸人听报,皆匆匆走上壁垒观看。此时天空星月无光,前方漆黑一片,营门的灯光勉强照射到十米之外,便被浓浓的黑暗阻住,那马蹄声和脚步声和着整齐的节奏撞击着大地,众人的心脏也随着咚咚跳动,强大的压力几乎迫得人们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留异此时脸泛红潮,兴奋无比,他大声命令全军出营迎敌,周铁虎大惊,对留异道:“敌人劳军远来,我军以逸待劳,正该利用壁垒,先消耗敌人兵力,怎可轻率出迎,以硬碰硬?”

留异轻蔑地看了一眼周铁虎,冷笑道:“夫战,勇气也。我军以众对寡,怎可退守以堕气势。周堡主如果害怕,可在营中回避。”
铁虎气得胡须乱颤,大声道:“留异你莫要激我,我周铁虎并非胆小之人,只是心悬战士安危,心存谨慎而已。你既如此说,我便带人打头阵便了。“
留异点头:“如此甚好。”
义军二十万马步兵开出辕门,列开阵势,众头领各归本队,周铁虎与留异立马阵前。前方的震动突然停下来,悄无声息,气氛甚为诡异。周铁虎心中隐隐不安,听响动敌人尚在百米之外,他喊了一声“大家小心!”话音刚落,黑暗中忽然射出无数箭枝,箭头挂着呼呼的利啸声,来势之疾,令人躲闪不及,霎时便有上千人倒于血泊。铁虎挥枪挑开面前箭枝,只觉两膀微震,见那箭身长约两米,箭头铁簇有如枪头,也不知是用多大的强弓发射出来的。义军军心动荡,人们脸现惧色。留异尚在惊讶,铁虎铁枪高举,大吼一声:“龙首兄弟,保家卫国,便在此时,为了我们的儿女双亲,杀!”
铁虎直系万名官兵齐吼一声“杀!”,二十万士卒也跟着高喊起来。铁虎一马当先,冲入黑暗。身后义军如潮水般跟上。
此时两军皆以营中的灯光为参照寻觅敌人,而义军由明入暗,眼前一片摸黑,只凭本能听风辨声,又是一轮箭雨,冲在前面的义军倒下一片。东溟军不再射箭,蹄声骤起,两千重骑兵出击,后面是两万轻骑兵,再后面是五万长枪兵,其余人扇面排开,静观厮杀,捕捉漏网之鱼。那总督面无表情,立在马上如虚空亡灵。
两军终于相撞,两千重骑兵如一把金刚铁杵击向水面,义军根本难挡其锋,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肉破骨裂,胆小的便嚎叫起来。铁虎一根铁枪拼命舞动,堪堪敌住三名重甲兵,已是气喘身虚,旁边周媚父女及其他亲信紧护其后,眼看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一名重骑兵一枪砸碎一名首领的头骨,回过马向铁虎身后袭来,周媚之父恰在旁边,情急之下,腾身跃离马背,扑向重甲兵的枪头,铁枪毫不留情,直**周父胸膛,那重甲兵枪头一颤,要把周父甩开,哪知这汉子左手紧抓住枪杆,右手一把匕首飞出,正插在那重甲兵的左眼,那人嚎叫一声,抛枪落马。旁边有两人红了眼,也跳下马背,扭抱住那重甲兵,揪下头盔,手中兵刃在头上乱剁,倾刻毙命。周媚大叫一声,扑过去抱住父亲,泪如泉涌。铁虎虽未回头,心中也猜出情形,当下虎目圆睁,拼着受伤,一枪横扫,这霸王一击,威力无比,面前的那名重甲兵竟被扫得头颅横着飞出,铁枪余势不歇,变扫为刺,挟着厉风将左边的敌人从眼睛刺了个对穿,便在此时,右面敌人铁枪亦至,铁虎只觉腰间一痛,他紧咬牙关,弃了手中枪,两手握住刺入腰间的敌刃,大吼一声,枪头已被拨出,两膀用力,竟将那重甲兵拖下战马,旁边人故技重施,眨眼间又将这人杀死。此时铁虎力尽,摇摇摇欲坠,众人眼见不妙,一人跃上铁虎马背,将他护住,大声道:“此战必败,我们护着堡主离开,再图后计。”铁虎早已昏迷,诸人都点头赞同。这一支约两千人的卫队护着周铁虎向北突去。
此时义军士气已堕,留异被四名铁甲军围杀,水龙首嫘氏下落不明,义军群龙无首,各自为战,许多头领见事不可为,卷了自家军队,向外逃蹿,义军溃不成军。那总督下令举火,后方数万东溟武士燃起火把,与义军大本营的灯火相呼应,战场变得清晰起来,东溟火械兵又放出无数烟火,在空中爆开,义军逃遁的方向被照彻无遗,东溟军衔尾追杀,如砍瓜切菜,到处都是哭爹喊娘的声音。
这场会战只用了一个时辰,东溟军只投入三分之二的兵力,便将龙首义军二十万大军杀得尸横遍野,只有约五万人逃得性命。东溟军开入大营,全军休息。
此后,总督将大军化整为零,分成十股,每股约一万人,各军种齐备,总督自将一股,其他分由各统领带领,划定区域,向各处围剿剩余的义军,同时密嘱各位统领:敌人主力已挫,此后的行动,剿匪为次,搜掠为主,务要将这内四州刮个瓢光碗尽。原来武平君心愤内四州不臣之心,便利用这个机会吸干他们的元气,令其难有所为。
十个万人队各路出击,一个月时间,各州义军均被击破,内四州几乎成了屠宰场,百姓日夜恐惧,不由得骂起那些挨千刀的义军来,愚民本就如此,只求一时之安,理想和抱负毕竟只属于少数人。这样一来,义军更是无处容身,只要有人群的地方,便有告密,甚至有的百姓为求平安,将躲藏的义军捆绑起来,交给东溟军,以换得一米一面,也有的义军集体投降,变成了东溟爪牙。
周铁虎伤势极重,被众人带着东躲西藏,备受辛苦,两千护卫只剩一千余人。待得身体平复,铁虎欲要南下投奔王族,派人探路,方知南线早有共工重兵30万把守,坚如铁壁,根本无法通行。北方是千百年来的死地,向东进入东溟内地,更是前途暗淡,最终,他决定西行,绕过共工城,穿越丛林沙漠,与呼族会合。这一决定并非良策,却似乎是唯一可行的选择。铁虎一念升起,便不再犹豫,带了一千人夜行昼伏,一路小心谨慎,竟然顺利到了共工关口。铁虎身藏密图,晓得有条小径可以绕过关口,谁知在觅路过程中,与共工哨卫相逢,一场厮杀,又失去几百兄弟,却也绕过了共工城。穿越丛林时,那鹿王网开一面,放他们过路,过了丛林,未及歇气,便发现沙漠之凶险几乎就是地狱。铁虎带着几百疲惫不堪的手下艰难推进,不久便遇上了饥饿的狼群,铁虎这一群人几乎已经木然,不知靠了一种什么力量突出狼群,七个人一直撑到沙漠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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