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情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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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眉见易行发怒,不敢说话,紧紧跟在他身后。易行走得并不快,但步履坚定,起足落足沉重如山,给人的感觉整个王宫似乎都在摇晃。那守门的护卫傻了,随即从腰间解下一只号角嘟嘟吹了起来。
由宫门到大殿有三道门,从外到内,守卫逐级森严。号角一响,整个王宫警戒启动,人员迅速移动就位,宫门吱呀关闭,塔楼箭孔中露出晶亮的箭簇,一个个防护结界凭空出现。接着,黑压压一群甲士结着整齐的方阵挡在易行面前。
易行看了看前面带头的将领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他也不说话,冷森的目光向前穿透,对面的武士皆被看得心底发寒。
这时领头一名身穿三品武服的将官出声了,“原来是易行先生,你不是在梁州吗?怎么来这里闯宫?”
易行沉声道:“叫你们女王出来见我,我在这里等她。”
武将道:“对不起,女王有令,不能见先生,请先生还是速返梁州,免得自误。”
易行道:“女王真是这样说吗?你替我通报一声,说我要见她。”
那武将回答得很干脆,“不行!你还是快快离开吧!”
易行冷然道:“你能承担后果吗?”
这时后面一名将官插嘴道:“尚将军,和他罗嗦什么,先拿下再说。”
易行身后的周眉早按捺不住,拔出腰刀尖声道:“蠢材,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知道是跟谁说话,你出来,我先废了你!”
那将官被激大怒,“小贱货,你去死吧!”说完纵马挥刀直取周眉。
战马霎眼到了近前,周眉刚要举刀迎敌,忽见马上失去敌踪,回头看,只见易行右手平伸,五指紧扣那将官的咽喉,偌大的身体已然离地,两脚乱蹬。
众武士尽皆大惊。易行不看手中人,嘴里仍是冷冷道:“我不喜杀人,但人要杀我,我必杀人。去叫你们的女王出来见,否则这里会变成血海。我不会再说第四遍。Www.你听清了。”说完随手一抛,手中人向后飞出十多米,扑地不起。
领头武将心里打个了激凌,那可是位三品统领,实力比他差不了多少,在易行手中竟然如婴儿般脆弱。这王宫的守卫皆由蒙放安排,蒙放早就叮嘱他们不要放易行入宫,当初受命时没什么感觉,现在才想起这位易行先生是曾与两任武平君厮杀过的人物,凭他们怎么可能拦挡得住。人只有在受挫折时才会有所清醒,这位武官又想起女王与易行的关系,不由冷汗流了出来。他定了定神,说道:“好吧,先生请稍等,我派人把先生的请求报告给女王。”说完,招过身后一人,耳语几句,那人飞马向内驰去。
易行不语不动,如山一样沉寂,只是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丝悲哀的神情。周眉从未见他如此,心中疼惜,却也是一言不发,站在易行身后。
唐霜此刻不在大殿,却是在寝宫。这寝宫是唐霜登基以后唯一的奢侈品,蒙放为此花了好大心力。他将原来武平君的寝宫及周围的一些建筑拆毁,重新起了一座比原来面积超出三倍的宫室,他招来能工巧匠,搜集奇花异草,挑选了二百少男少女,几乎将能想像得到的人间所有声色之娱都放进了寝宫。
碧纱橱内,娇喘嘘嘘,两个滚热的正抱作一团,云收雨霁,方自吞舌耳语,互相倾诉山崩之盟,海竭之誓。便在此时,号角声起,唐霜欲火暂熄,蛾眉微蹙,推开枕边之人,道:“怪,难道是邪王派刺客来了?哼,倒要看看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旁边男子一把按住她的酥胸,柔声道:“亲亲,没什么可担心的,有王宫护卫呢,我们玩我们的。”
唐霜笑道:“今天到此为止,你也快起吧,让我看看你的手上功夫是不是像床上功夫一样好。”
那人俊眼带笑,修眉微挑,“好啊,我就用我的修罗手来为女王护驾。”
说话间,两人相扶起床,男子亲手为唐霜披衣着装,自己也穿好衣服,又在妆台前为唐霜挽发插簪,又趁空偷香亲热一下。
正在此时,外面宫女传话,“陛下,有侍卫来报,说是易行先生与护卫发生了冲突。易先生在二门外说要您亲自去见他。”
唐霜方与那男子对镜抚摸,听了这话,浑身一震,呆若木鸡。
男子察言观色,见她这样反应,妒火中烧,“这易行好大的胆子,竟敢让女王去见他,都是陛下平日待人太过仁慈,才让狂徒得寸进尺。陛下……”
话未说完,只觉脸上啪啪两声,霎时头晕目眩,又觉胸口一疼,身体腾空飞起,重重落在地上。

耳边唐霜冰冷的声音响起:“得寸进尺的是你,别以为你在我身边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易行的名字岂是你叫的?你给我记住了,无论什么时候,在易先生面前都要恭恭敬敬,否则的话,让你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这男人也够凶悍,挺身跃起,双目放火,瞪着唐霜,“好啊,为了这个男人,你我的情份就一钱不值吗?我从入宫那天起,就把女王当成我心中的天神,为了你,我可以去死,可你为了他,竟然可以让我死?我们算什么?”
唐霜脸色一缓,目光中竟然有些挣扎的神态。停了一下,说道:“休得再说,总之,你不得对易先生无礼。你,你身体没事吧,我出手重了些。走吧,我们出去见他。”
男人不情愿地哼了一声,口里还是说道:“遵命!”
唐霜看了他一眼,口中长叹一声,起身出门。
王宫高建在山头,长长的阶陛向下延伸,此刻,一声“女王驾到!”从高处传下,传到易行耳中时,终于把他从沉思中唤醒,他感觉那声音好遥远,远得让他看不清伊人的模样,他恍惚中想起,自己似乎也曾被人如此抬举,那时他称自己为“朕”,这个字让他的心中永远充满无尽的孤独感,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那么多人要不遗余力地为这孤独的称号奋斗拼搏,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甲士们左右分开,一乘由十六个少男少女抬的玉辇缓缓向易行移来。辇上的唐霜女王重服王冠,状极庄严。辇旁唐霜那枕边之人华服绶带,腰悬长铗,面如冠玉,高大威猛,身后跟着百名着甲铁卫。
易行忽然升起强烈的荒谬感,他想把唐霜从那辇上拉下来,狠狠打顿,然后带她回元心洞府。他想起哪本上有“沐猴而冠”这样的字句,他觉得沐猴有其可爱之处,可厌的是那冠服。易行突然想笑。
唐霜一眼看到易行那含笑的眼神,不由心虚得发慌,她正要说话,易行却先说了。
“霜霜,从那上面下来吧,好吗?这不好玩。”
唐霜怔住了,易行的眼神像一阵清风,几乎要吹散她这几个月在女王宝座上的沾染,几乎要解开这几月中她所受到的的纠缠。可是她的耳边忽然听到重重的一哼,她心底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易行终于注意到了唐霜辇旁的那人,这个人一双狂热的充满的眼睛,一会看着唐霜,一会盯着自己,望向唐霜的眼中充满爱欲和虔诚,盯向他的眼神则充满敌意和战意。而唐霜心底那一声叹息也被他敏感地捕捉到了。易行的心一下子跌到底谷。他明白,唐霜不再属于她了,他更加明白,这一刻,他放弃了这个女人了,他能包容她的一切,但绝不包容她对感情的背叛,至少,他现在的修炼,还没达到那种包容的境界。
易行的笑容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心的扭曲和眼中的痛苦。他看了看阴霾的天空,喃喃自语:“天空好暗啊!人们也许并不需要光明呢。”
周围鸦雀无声,武士们都奇怪地看着易行,各自心里泛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唐霜突然有种想要哭的感觉,在这个人面前,仿佛一切都是透明的,她感到自己的肮脏和内疚,她看着痛苦的易行,心里升起无比的痛惜之情,可是她不知说什么好。
易行不愿也不敢再多做逗留,可是还有事情必须交待。他定了定神,缓缓说道:“老黑说人间之事我有太多不懂。原来真是这样。可是,有些事我明白得很。不管你们怎样争斗,不要伤害太多无辜,可能的话,多做一些大多数人有益的事。退一万步,你们甘愿接受邪恶的神的诱惑,为了肮脏的野心杀人,却千万不要伤害我的朋友。我要走了,我只为朋友回来,我也会为朋友杀人,希望我们之间不会有那样的一天。”
他又冷冷地看着辇旁的男人,“你可能把我看做情敌,我却懒得跟你在情场上做恶心的厮杀,这个女人,我不会再碰,请你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说完,回身对周眉说:“妹子,该走了。”
两人下了台阶,找到战马,飞驰而去。
自始至终,唐霜未发一言,心中却如翻倒五味瓶,酸甜苦辣,一齐涌来,眼看着易行离去的背影,她想喊住他,却又不敢,内心的自惭形秽和外表虚伪的尊严终于将一根情丝生生阻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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