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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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八是个晴朗的日子,因为晴朗,所以炎热。
学术中心是新落成的建筑,报告厅的装修也是很豪华的,但在几千名发热体的熏染下,所谓的中央空调也几乎成了摆设,凉风只是在出风口边滋滋地冒着白气,等吹到人的身上,依然还是粘稠稠的,热乎乎的。
王钧努力把自己放松在翻板椅上,很想集中精力去听听台上的那位在喋喋不休讲些什么,但这根本做不到,昨晚一整天忙着归还家具、托运行李,然后又把不用的东西当废品卖了,换了酒喝。昨晚王钧喝酒很不在状态,这会儿头还晕沉沉的,再加上四周嗡嗡的低语声,还有混合了各种体味的空气,王钧就觉得浑身出着虚汗,胸闷得更加难受,台上发言者的脑袋,也在王钧的视线里,象相机的取景,一会儿放大到跟前,一会儿缩小到很远,并越来越模糊。
王钧担心自己会出什么状况,就摇摇晃晃地起来,从后门逃到旁边的走廊里,负责会场的老师见他面红耳赤的样子,赶紧跟上来问怎么回事,王钧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趴在一扇打开的窗户上喘气。
室外的空气虽然炎热,却是清新的,王钧努力呼吸了几口,感到大脑清醒了些许,但火辣辣的空气一进入腹腔,却引起了胃壁阵阵地痉挛,王钧知道是要吐了,赶紧跑到洗手间,还没扎好架势,便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惹得本在洗手间避会的几个人连忙逃了出去。
王钧呕了很长时间,感觉实在是吐无可吐了才抬起头来,这时候洗手台上已经狼迹一片,镜子上也溅上了不少污渍,王钧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满脸的鼻涕和眼泪,也看到身后冯文音关切的样子,王钧才想起来刚才是有人在轻轻拍打自己的背部。
冯文音见王钧停止了呕吐,递给他几张纸巾问怎么回事。
王钧擦了擦脸,又摇了摇头,说有点恶心。
冯文音把王钧拉到校医院,医生检查了半天说是感冒加上中暑,给开了点药,让好好休息。冯文音便又拉着王钧回家。这时候王钧感觉肚子好了些,但头晕得更加厉害,便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冯文音上楼,然后就深深地陷入了迷糊状态。
迷糊中的王钧任凭冯文音替自己脱了鞋子,被扶到床上躺下,然后又迷糊地被喂了药,喝了些水,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王钧不知道自己这是要睡着还是晕厥,但还是在失去知觉前请冯文音下午帮自己领一下派遣证。
冯文音没想到王钧会睡着的这么快,刚才还在说话,没等自己答应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冯文音摸了摸王钧的额头,有些发烫,但并不严重,才放下心来,放下心的冯文音发现自己没什么事做,也不想去上班了,就坐在床头默默地看着王钧。

王钧的睡姿很不雅观,双腿分得大开,因为难受,衬衣的扣子解开了大半,裤子也歪歪斜斜的,浑身还散发着一股汗臭和呕吐物的难闻气味。冯文音就把他的衣服脱了,扔到洗衣机里,又拧了热毛巾,帮他搽了身子。王钧虽然在睡觉,但也能感觉到热毛巾的呵护,就彻底放送了身体,甚至还咂咂嘴巴,配合地翻了个身。
冯文音见王钧睡觉的表情,感觉有些好笑,又感到几分温馨。在冯文音面前,王钧一直恪守着**的稳健,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表现出了大男孩才有的特性。看着睡眠得愈加安稳的王钧,冯文音的心里突然就萌生了一股母性的情怀,象细雨滋润着草地,象春风抚慰柳枝,温暖的,和煦的,静谧地,却又洋溢着生命的喜悦。这种感觉,对于冯文音,是从来没有的。
冯文音见王钧一时半刻不会醒来,就去替他领了三证(毕业证、学位证和派遣证),又跑到食堂买了些饭菜回来,自己吃了点,剩下地放在冰箱里。
王钧做了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被紧紧束缚在一个袋子里,竟然只剩下躯体,没有了四肢,但王钧并不因此,仿佛本身就应该是这样的,王钧害怕的是四周的黑暗,和周身令人窒息的禁锢。王钧发现头顶上有一丝亮光,还隐约地传来些须外界的气息,王钧就拼命地蠕动了身子,虽然每次蠕动都会撕扯出钻心的疼痛,但为了那份光明,王钧还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睡梦中的王钧也不禁佩服起自己的勇气,就在心里为自己大声喊着加油,而睡梦中的躯体仿佛也感觉到了心的鼓励,更加起劲地钻了开去。
冯文音正坐在床边看书,突然发现王钧发出种奇怪的呻吟,还象虾米一样地急剧扭动着身体,就被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按住,想把他叫醒。
王钧正在使劲,突然听到有人叫喊自己的名字,就蓦地被惊醒,惊醒后的王钧发现自己大汗淋漓地躺在床上,而冯文音正在紧张地看着自己。
“做恶梦了?”冯文音问。
王钧点点头,突然又笑着说,“我梦见自己成了个蛹,正在极力想变成个蝴蝶。”
说完这话王钧心里一动,发现虽然身体出汗有些难受,但各种不适却全都没了,大脑说不出的清醒,四肢也恢复了活力。
“那是个好兆头,”冯文音笑着说。
“希望是吧,”王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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