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阳寿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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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寺内一处偏僻禅房。
南天意与灰衣老僧迦叶正相对而坐。半晌不曾有一语。
自南天意一入白马寺以来,灵觉便指引着他径直朝此而来,可偏偏奇怪的是,无论他怎样施展天视地听之术用灵觉去探查,也无法发现那里究竟是什么指引着他,心中猜到该是迦叶,可在灵觉之上,却依旧一片空白,找不到丝毫踪迹。
南天意及至入得禅房,一眼看到迦叶,才终于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不说佛法,单单在武技上,这迦叶恐怕就不下于自己,因为自己此时眼中虽然看到他,在灵觉上却依旧无法发现他。而从自己一入白马寺就受灵觉的指引看来,自己那时便已被老僧迦叶给发现了。
“我说老和尚,你让我来,该不是就是看你打坐的吧?”南天意终耐不住沉寂,出言道。
“阿米妥佛。”迦叶唱了声佛号,睁开微闭的双目缓缓道:“南施主终是少了份沉稳。”
“在下等到了和尚这般年纪,自然就沉稳了。”南天意不以为意地一笑,继续道:“年青人要的自然是**热血、跳脱飞扬,若都是这般沉稳,整个世间岂不暮气沉沉?”
“南施主过于巧言诡辩了,需知老衲说的沉稳,又怎能与暮气沉沉相提并论?”
“哦?在下怎感觉老和尚你的沉稳与死人差不了多少?不是暮气沉沉,简直是死气沉沉。”
迦叶闻言眼中猛地神光爆射,旋又闭上双目,口中道:“阿米妥佛,老衲不该动了嗔念,罪过罪过。南施主,老衲此番要你前来,不是与你诡辩的。你年少成名,又有侠骨仁心,老衲不希望你堕于魔道,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南天意闻言,脸上泛起不屑之色:“堕于魔道?老和尚倘若认为结交风尘女子、有情杀手,就是堕于魔道的话,在下倒是情愿堕于魔道。”
“南施主就丝毫不顾惜这辛苦得来的声名?”
“声名?声名于在下而言不值一笑尔,在下所顾惜的,只是所喜所爱者。”南天意信然起身,微施一礼便自转身,“老和尚叫我来,若只是这般说教,就恕在下不再奉陪了。”言毕正欲离开,却被迦叶一语所震惊。
“南施主可知,你的阳寿只有二十年?”迦叶缓缓道来,一字一句犹如晴天霹雳,猛击于南天意的心头。
“老和尚可曾妄言?”南天意遽然转身,双目紧盯着迦叶道,心中却知,像他这般的奇僧,只怕言出是真,难道自己真得活不过二十岁?
“阿米妥佛,出家人不得妄语。”迦叶神光湛然的双目看向南天意,似带着深深的惋惜,“正因如此,老衲才奉劝南施主,要分外珍惜得来不易的声名,也好于死后,流芳一时。”
“哈哈,人若已死,还要声名何用?”南天意转身看着门外的寒梅,不由有些心灰意冷,若迦叶所言是真,自己在世的时日只怕不到一年了,人死一切成空,声名自己是不在意的,只是仙妹、舞儿、豪儿他们,还有萧姐姐,甚至紫剑兄,自己却是割舍不下啊。自己若去,也不知他们将会如何?
“南施主真的不在意声名?需知雁过留声,人死留名,倘若留下侠名传世,即便是短短人生,亦不枉此生。”
南天意忽然淡然一笑,回身看着迦叶道:“老和尚莫非也在意声名?”
“阿米妥佛,老衲虔心向佛,对于声名,自然是不在意的。”
“既然老和尚自己都不在意,又何苦硬劝在下顾惜呢?圣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老和尚着相了。”
“阿米妥佛,想不到南施主真是无视虚名之人,如此说来倒真是老衲着相了。只是南施主,即便真的不在意声名,难道也不愿在这剩下的一年时光中好好积善行德,以修来世么?”迦叶看着南天意,一派祥和的脸上现出诚挚之色。

南天意苦笑了下,重新坐于迦叶身前:“何谓积善行德?难道在下往日所为,并不算积善行德么?”
“南施主往日所行,自然是算的。只不过,流连风尘、结交杀手,却实与积善行德相背离了。”
“萧夜月虽为风尘女子,却有才有艺有爱,乃一奇女子;紫剑东来虽为杀手,却从不滥杀无辜,杀亦有道。与他们相交,又怎能算是与积善行德相背离?更何况,我南天意,不求来世,只愿今生。一切行事,只愿自己快乐、所爱之人快乐,便足已。”
“南施主,你要知道,你的今生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光,再快乐,亦是时光苦短。还不如多起善念、行善事、修善心,以求修得好的来世。”迦叶极力劝说,以图南天意回心转意。
“来世虚无缥缈,与其冀求这虚无缥缈的来世,还不如只求今生!既然只剩一年,那我更应该抛开一切,只求本心。心中欢乐,方为至道。老和尚,多谢了,未听你言,还不曾能够脱去心中枷锁。”南天意心中豁然开朗,脸上重又泛起笑意,首次表示出了对迦叶的感谢。
“哦?”迦叶不曾想到自己所言居然起到了完全相反的作用,可还不死心,又劝道:“来世并不虚无,六道轮回,因果循环,一切皆有道,今生施善行,来世得善果。南施主,你可想好?”
南天意不答反问道:“如此说来,老和尚修佛,修的可是来世,还是今生?”
迦叶毫不犹疑地回答:“老衲修佛,修的既不是来世,也不是今生,为的只是度人。”
南天意肃然一礼答道:“老和尚看来真是高僧,宏愿可钦。只可惜,今日却是度不了在下了。佛祖云,众生皆是佛,我既是佛,又何须度?更何况,在下本心欢乐,便已足已。”
迦叶不由有些愕然,他此番费大力气诚心劝导度化南天意,实是因为今日通过大神通看到了南天意在今后一年中掀起的世间滔天巨浪,是以想以一已之力度化南天意、消却这世间大劫,却不想不但无功,反而有过。心中忽然闪过一念,不由警觉,原来这一劫,实是因自己而起,若不是今日自己这番言语,泄了天机,南天意今后也不会那般只求本心、率性而为了。遂念了声佛号道:“天意不可违。此劫既有老衲所起,老衲亦无法置身事外,说不得,只好入世了。”
南天意闻言颇感惊异,这迦叶老和尚怎么突然说到天意了,而且此劫由他起,又是何意?
迦叶缓缓闭上双目,平静地道:“南施主,请回吧。”
南天意愕然道:“老和尚突然打得什么机锋?”
“非为机锋,实乃老衲突然而悟。天意不可违,一如老衲说服不了南施主,一如南施主改不了二十年的阳寿,一如那叶孤鸿和公孙红泪终成不了眷属。”
“天意?这一切均是天意么?哈哈哈,这么说来老和尚你先前那般劝说与我,亦是想改天意了?所谓天意又是什么?要是在下如今听从老和尚之言,岂不是改了天意了么?”
迦叶闻言依旧平静地道:“可是南施主会改么?”话虽平静,心中却起了一丝妄念,希冀南天意真能一改先前所说。
“是不能改。但在下真不相信所谓天意。既然天意注定叶孤鸿和公孙红泪终成不了眷属,在下却偏偏要它成!告辞。”南天意说完一个闪身出了禅房,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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