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是非(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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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的一声,所有的人的心都为这句话咚的跳了一下,都清楚,那表示,这个五年来谨守礼仪知书达理的女子,开始决定,放弃了她原本选择的归宿。
她不是那么轻易会放弃的人,为了什么?为了--祈祭吗?
"越连--"蒋明华脸色惨然,他的大哥二哥拉着他离开,"越连越连--"他喃喃的念,但是他被拉着走,他软软的,只是颓废,并不反抗。
越连人影翩翩,她决意要把这个杀人魔留下来,为了刚才那句话,她已经遇险,幸好这黄衣人武功很高,却应用不灵,否则,刚才那一下可能就吃不了兜着走。
她没有回答,可能是无暇回答,也可能是不愿回答。
然后蒋明华一家就走了。
很多围观的人早就逃走了。
谁还留在那里等死?
留下的,只有越连,和素卦两个人。
还有一个丝毫不能发挥作用的祈祭。
越连抱着祈祭,她不能把他放下来,因为如果放下来,素卦和她就有了两个分开的弱点--要防着黄衣人拾剑,又要防着他伤害祈祭,所以不能放下,抱在身上,委实缚手缚脚,所以一时三刻,也奈何不了这个怪人。
略略僵持了一阵,素卦每一转身,衣带风起,越连就闻到依稀仿佛的莲花的清香,若有,若无,然后在打到第一百一十四招的时候,素卦一个旋身侧点,封住了黄衣人右半边身体的经脉,衣袂一飘,一荡,后跃,落地,眉目见的冷冷的傲,与讥诮,都化开成了浮荡的气质,在衣袖间,在眼眸里。
他向后一跃,就落上了一开始就被他踢飞的那支怪剑,也保证黄衣人决对不会再夺剑得手。
越连加上一脚,然后放下祈祭,对着素卦道,"你让开。"
她要用这柄剑,鲜血淋漓的让这个怪人死,让他知道,他杀人的时候,别人的痛苦,恐惧,和不幸!
素卦侧开一步,他从来不会怜悯,即使,他明知道,越连是真正敢爱敢恨,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心狠手辣,她绝没有那一张脸看起来的文秀温柔,她是那种,决定了就一定要完成,正道不成就修魔道,杀人不成就杀鬼的那一种女人。
所以,她要杀人,他一点都不感到惊讶,他也不会怜悯,因为他很清楚,越连,本就是心狠手辣的女子。
他自己也很无情啊,其实--越连也很无情--放弃那个五年来对她好的男子,就像放弃了一双筷子,一对鞋子,一种长期伴随,却又无关紧要的东西一样,丢弃了,便决不会多看一眼。
他们从祁连山上下来的人,其实--都很无情--所以,即使要多承受苦难,也是应该的。
越连一手抄起了那柄剑,手腕一翻,剑光冷冷的一闪,无声无息,流星淡月一样一剑刺了过去。
"住手!"一声断喝,一个人人影一幻,一手架住了越连的一剑。
要架住越连的剑决非易事,但是来人架得很轻松,来的不仅是一个人,而是一帮人,只不过后面来的人来的没有这个人快!
素卦眸光一闪,夹手点出的是"惊蝉"之术,这是道术,已非武功,来人居然让素卦一动手就是玄门道术,可见素卦的敌意。
素卦一指点出,来人立刻缩手,顺手把越连推了出去,然后抄起地上的黄衣人,才正色对素卦道,"此人我寻之已久,所犯之事甚多,死不足惜,但是不经律法所正,不可动手,否则便是杀人之罪!素卦你在皇城日久,不会不知吧?"
素卦淡淡的道,"我知道,那又如何?"他和聿修从来没有交情,唯一知道的,是聿修掌管大宋朝的律法,身为朝廷御史中丞,武功了得,开封内外,豪杰甚多,却没有一个是聿修的对手。

那又如何?聿修还真的是被他问得微微一怔,这个人,把杀人之罪,当作"那又如何?"律法正义,是聿修当作毕生追求的东西,而在素卦眼里,却是"那又如何?"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白晰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这个人我要带走,至于那又如何,问你,为何看见此人屠杀镇民会出手相救,你并不是真的不在乎,只不过以为自己不在乎罢了。"聿修说了一段根本不合适他说的话,顿了一顿,才道,"这是前几天圣香追问你去哪里的时候,则宁说的,他们--都很关心你,希望你,不会让大家失望。"
素卦扬眉,眼中是清清楚楚的骄傲之色,他的意思,是在说,"你们失望与不失望,与我何干?"
聿修不再理他,他本就不关心这种事情,他眼里,这个凶手比素卦重要千百倍,示意晚到的捕快把人逮捕拿走,指挥若定。
越连看他如此清闲的拿人,不禁冷冷的讥讽了一句,"果然这世上,官府的动作,永远都是最慢的,这里若等着你来搭救,早就一个都不剩了!你倒是教训人教训得利落清闲!"
聿修充耳不闻,拿了人,准备了离开,"还有人等着我,素卦,后会有期!"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走了。
虽然越连很鄙夷,但是,带走了就是带走了,她打不过聿修,在刚才那一架,就已经表现得很清楚了。
素卦眼见聿修走了,他一句话也没有多说,抱起祈祭,转身就走。
他本来就已经走了,所以也不必道别。
"师兄--"越连追了上来。
素卦回身,用疑问的眼神看她,他以为,追寻着越连的呼唤来,做完了事情就走,她不是擅长牵挂的女子。
越连追了上来,伸出手来,解开了她原本包扎在素卦颈上的纱布。
伤口--迸裂了--她什么也没说,解开了,整理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打了一个结,抬头看了素卦一眼,微微一笑,"保重。"
越连的温柔,素卦从来没有见过,他只见过当年冷冷的怨恨,和强调结果的顽固。
她温柔的时候,真的,也有一点点像莲花,经历了极苦之后的清,和学会收敛,学会沉淀的雅然,她现在像一个女人,而不是当年任性而妖异的那个少女,似乎不再为了她相信的感情,可以生,可以死。她五年来,也许学会了爱自己,规划自己,沉淀自己,保护自己。
那他自己呢?
五年的闭门清静,落花,寂寞,无声,究竟,学会了什么?
是选择了忘记?
他突然开口,"祈祭--留在你这里。"
越连一怔,"你不是要带走他?找大夫治好他的疯病?"
"他留下,你--希望他留下,不是么?"素卦这样说,"我把大夫找到这边来。"
这是素卦的体贴吗?越连想问,突然很想问,因为失去了明华,就代表着,再没有人会关心她,而除了这两个从祁连山上下来的怪物,又有谁,可以相互理解,相互关怀?
那关怀,是必然的啊!因为她突然清楚,除了彼此,他们谁也没有,就像两只彼此舔伤的野兽,背负着五年前的痛苦,无论这五年是假装过的很好,或者假装过得很辉煌,心里的寂寞--都是一样的啊!
因为无人可以了解那个痛苦,所以,即使有人希望接近,希望了解,但是,那是--徒劳的,不是么?明华于她,始终,只是感激,而不是感情。
"师兄--"越连五年之后,第二次很认真的看了素卦的脸,素卦的眼神,"其实你不觉得,我,最应该嫁的人,是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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