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改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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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连在房间里找了半天,找出了她为嫁人准备的嫁衣,那本是本月十八,她要出嫁穿的,如今,是初三,嫁衣就已经穿在身上了,而且,穿得很好。
她慢慢的梳妆,素卦本是不喜欢沾染尘埃的人,他站着,站在她家的中堂,负手,看着堂上的古画。
祈祭疯狂的眼睛,怨毒的眼神,就恶狠狠的瞪着素卦,而素卦浑不介意,他用他当年看莲花的眼神,静静氤氲的看着古画。
那也不是什么绝世奇画,画的,是百子贺寿图,一百个玲珑可爱的孩子,百种姿态活灵活现,煞是动人。
他这样看着,谁也不知道,他心在想着什么?是羡慕?是向往?还是冷漠?或者,冷笑?
"格"的一声,越连绾好了头发,上了胭脂,换了嫁衣,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堂里,是素卦负手看画的情境,看在眼里,突然有一种无端平静的心情,因为,开门出来,看着自己要嫁的男子,如此专注的看着家里的图画,是一种安定,她要的安定,其实,只是如此而已,不需要猜测他在想什么,只需要,带给她这样平静,和安全感。
她的要求其实不多,不要爱,只要,一个可以相互舔伤的人,然后,可以不要偏激不要寂寞,慢慢的,慢慢的,无声无息的,过一辈子。
她爱的太狂热,所以带来的,都是伤害,而不是温暖。
她现在祈求平静,是不是,还来得及还值得苍天宽恕?嫁给素卦,是一时的冲动,也是一种决心,决定无论如何,不顾一切的,安定下来。
她是个狠毒而自私的女人,她只为了她自己,而不为素卦,但是,他是如此的倔强骄傲,根本--也是不需要她在乎关怀的,忧悒的素卦,如月如莲的男子,其实,骨子里深刻的是要强好胜,还有绝不容许任何人同情的骄傲,也就是他当年,为什么一定要从笼子里逃出来的原因,即使,他其实并不想离开,即使,其实他也许是--爱着祈祭的--嫁了一个骄傲的男人,一个永不说爱的男人,一身的月,和莲花的气质。
她推开了门。
素卦听见了她开门的声音,转过头来,看见了一个红衣的女子。
然后就拜堂,以祈祭做家长,以祈祭主婚。
一切,就像一个笑话。
一切,就是因为,相同的痛苦,相同的感情,相同的骄傲,因为越连爱得太疯狂,她需要一个理解她感情的人,来栖息来矫正,来让她安定,给她安全感。
她只是突然之间感情的爆发,需要一块择生的浮木,一根救命的稻草,而素卦,恰恰就是那唯一的一根,可以救她不会疯狂的稻草。
她要嫁给他,可能理由只是,她以为,她认为,他和她一样,都对着祈祭,有着疯狂的感情,所以他应该理解她,她是不爱他的,她也不需要他爱,只不过,希望有人了解,有人--可以依靠--这就是她所谓的安定?
他是爱祈祭的吗?
这一句话,越连五年前问过他,他没有回答。
他不是没有问过自己,只是,每当想起的时候,他还有一个问题,祈祭,是爱他的吗?为一个人疯狂,就表示,他是很爱很爱他的?
不是的。他很清楚,祈祭看的,不是素卦,是月,和莲花的气质,那个气质,不是素卦啊!他其实--并不温柔,也并不忧悒,他只不过骄傲,所以他从来没有解释过,莲花和月,不是素卦,素卦也不是莲花,更不是月。那是很简单的道理,坐着看一个人,看到的,永远只是外表,而无法了解心,何况,素卦本就是不问不会回答的人,祈祭爱的,是他心中想象的素卦,而不是他。

但是被一个人如此执着的关注着爱恋着,他即使清冷明白如是,心里,不免的偶尔会有错觉,偶尔会浮荡,偶尔也会迷茫--爱--祈祭吗?
他不是不愿回答,是无法回答。
但是他清楚,祈祭爱的,不是他,这便足够了,不是么?爱还是不爱,没有人,比正在爱和正在被爱的人清楚,越连不清楚,因为她一开始,就已经付出太多,爱得太深,所以不清醒,不理智。
而他是太清醒太理智了?如果真的足够清醒理智,为什么,他也是会感到痛苦的?
当年的祁连山上,大家,都太疯狂了,所以即使他清醒,也是--疯狂的清醒--"师兄,"越连和他拜完了堂,"你为什么不揭我的盖头?"
素卦微微一震,看了她一眼,他也是一时傲气,娶了她,就这样娶了她--因为--她太激烈,他明白那种疯狂,也明白那种骄傲,所以他--是怜悯了吗?他不清楚,因为他不知道,什么叫做怜悯的感觉。
他揭开了盖头,因为越连在等,然后看见一张女子的娇颜。
原来越连是个很美的女子,他与她同门十几年,到现在,才发觉。
揭开了盖头,他没有说什么,看了一眼,就很直接的弃去了那个红绸子,他已经看过了,不就是越连,穿得再不一样,画得再精细,那不还是越连?有什么好看的?
红绸子落地,没有丝毫新婚的美丽,与旖旎,无情无声的落地,所谓的新郎官转身离开,只看了新娘一眼。
没有甜蜜,自然也就没有洞房花烛,对于素卦来说,娶了个妻子,就像修成了一样道术,是越连要求的,他因为骄傲,或者怜悯,所以他没有拒绝,拜过了堂,就像完成了一件他并不喜欢的任务,做完了,就完了,没有了。
越连看着被素卦一手揭落在地上的红绸布,缓缓眨了一下眼睛,素卦,依然是如此无情。
"我要回开封,找一个人。"素卦拜了堂,连坐也没有坐一下,就打算离开。
这样的丈夫,也算是丈夫吗?
"我和你一起去。"越连坚持,"我现在是你妻子。"
"你和我一起去?"素卦似乎有点诧异,他似乎完全没有想过,要带着越连回开封,或者和越连一起生活。
"我当然和你一起去,毕竟,是为了祈祭。"越连坚持,很坚持。
她决定,要安定,不要疯狂,所以她无论如何,要一个人绑住她,绝不--给了她发疯的机会去!
无论,素卦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是无所谓,还是排斥她跟着去,反正,她就是要跟着去,绝不一个人在这里守候,回想着,被今天这么多事情所撩拨起来的,本已经被沉淀的很好的记忆,就像已经熄灭很久的火,再次烧起来了,就特别,特别的炽热,特别,特别的痛。
素卦没有拒绝,也没有反对,他只是抱起祈祭,往前就走。
"要嫁给我的话,你就跟上来吧。"
她依然是追逐着某个人背影的女人吗?越连眨了一下眼睛,没说什么,追了上去。
祈祭--和素卦,都是,永远都是,那一种飘浮不定的男子,一个邪魅狂放,一个--骄傲,而寂寞--她要在他们之间寻找安定,安定,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但她是不认命不听劝阻的女人,她知道,她就是知道,嫁给素卦,是一种决裂,是对于祈祭感情的决裂,血淋林的--把过去从她身体里面,撕裂了去!
很痛,但是,也许只有极痛之后,才有不疯狂的转机,才有--认真活下去的,又一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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