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风险与机遇并存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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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谦不必上朝,他的级别还没有到,哪怕官升中郎将,依然不够格!上次只是武帝安排的一着棋子,才给了他一个上朝的机会。
春天的天是孩儿的面,随时都可以改变,昨天还是晴空万里,今天已是春雨绵绵,在府中一个人呆呆地坐了半天,张谦再也坐不住了,这个世界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他来这里就象旅游一样,哪有出门旅游尽在宾馆里呆着的道理?出门走走!
好象是为了迎合他的心意,在他出门之时,雨停了,路边一片青翠,这时候的长安应该是历史上最美丽的长安,简直如同江南水乡一般!这是也是最美丽的时候,春雨后,万物盟发生机。
心情好极,昨天莫名其妙挨了一鞭子的事情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出门短短的几步路他走了好久,在春风中漫游,他觉得自己有几分唐宋风流才子的味道。
遗憾的是,几匹马的到来打断了他的臭美,而且还稳稳地停在他的面前,一名骑者翻身下马:“张大人,韩大人有请!”
韩大人?韩安国!这个胖子请自己干嘛?张谦站住:“不知韩大人为何请下官?”
使者恭恭敬敬地说:“韩大人没有说,大人去了自知!”
“恭敬不如从命!”张谦点头:“走吧!”
一名骑者将手中的马缰递过,张谦翻身上马,直奔南城,他心中隐隐不安,韩安国的官职比自己大得多,怎么说也犯不着由他请自己,应该是自己主动上马拜访才对,他能接受自己的拜访就是相当给面子了!这次他专门派人前来,属于“献殷勤”的范畴,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是奸还是盗?
他已经知道,京城的水极深,官员之间的交往无不带有浓厚的政治目的,韩胖子这个人汉武帝并不喜欢,甚至还有几分讨厌,自己与他会面会不会让汉武帝反感?这个念头突如其来,他心里一惊,不妥!大大的不妥!这个死胖子莫非不得势,拉自己下水?金殿上自己的西域论引起了他的反感了吗?
好象也不太对,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他这个御史大夫应该不至于如此小心眼吧?鼠目寸光的人不可能当这么大的官!
但此时已势成骑虎,临时反悔万万不可行,张谦后背已有冷汗,他有一个不太好的预感,自己好象无意中卷入了京城的一潭混水之中!不管卷入有多深,论自己的地位都是不智!就象下象棋,不管胜败,将帅会留在最后,小卒子总是先死!
韩府!管家在门口相迎,很恭敬:“张大人,老爷在书房等候!”
“多谢韩大人,多谢管家!”张谦用最谦逊的态度来应对,世上最难对付的是小人,象韩安国这样的人绝对一万年都成不了君子,人在矮檐下的时候,犯不着得罪他,礼多人不怪,油多菜不坏!客气加谦和是立身保命的前提,自己这个“谦”的含义得重新拾起!
书房好气派!伴随着管家的声音:“老爷,张大人到!”一个老者回头,圆圆的胖脸上有弥勒佛的外在表现:“张大人光临寒舍,老夫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说的是失礼,何曾有愧色?
张谦一躬到地:“本来早就应该拜见大人,一时俗务缠身,蒙大人见召,下官汗颜无地!”官场客套话一说,韩胖子脸更圆:“张大人请坐!”
“谢坐!”
韩胖子第一句话是:“张大人身负圣恩,圣上格外恩宠,难能可贵!”
“不敢,全仗各位大人提携!”
“不知张大人对时局如何看?”说这话时仿佛漫不经心。
张谦一惊,正题来了,连忙起身:“下官年轻识浅,不敢妄谈大局!”
“坐!坐!”韩安国非常和蔼可亲:“不用拘谨,这只是私下交谈!”
张谦坐下:“大人如此客气,下官只有献丑了!下官初入官场,唯知圣上清明,朝中大员个个满腹经纶,治国安邦之计层出不穷,下官一辈子都学不会!但下官深感欣慰,有圣上的英明,再加上各位大人的计谋,大汉盛世必将名垂青史!”
韩安国双手一拱:“圣上英明之至,自不待言,老夫想问问张大人,对新政如何看法?”
新政?这才是今天破格召见的主题,张谦内心一阵阵收缩,他知道一点,汉武帝对新政是极力推行,但太后一系对新政则是极力压制,对新政的评价也就是太后一系与皇上一系的分界线,自己如果支持新政,就是与太后为敌,如果反对新政,无疑是与皇上为敌!一边是太后,一边是皇上,相对于这两大巨头来说,自己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这如何选择?

良久无言,终于开口:“下官对大政根本一窍不通,请大人指教!”古代版的踢皮球!你老小子将我的军,我就反将之!反正有一个大前提在,我的官职比你低得多,你说什么,我跟什么就是!
韩安国微微叹息:“张大人深知为官之道,前途不可限量!老夫也就开诚布公地发表一下意见!老夫认为,高祖建汉以来,政通人和、民众安乐、时局清明,已是前朝所未有的盛世,新政实不可行,改祖宗历法是一大忌,老夫身为大汉之臣,心中所系只有大汉安危,明知新政有害于大汉,不敢不言!”
意见出来了,很坦诚!
张谦头脑中飞速运转,就象最高级的计算机,这个老小子摊牌了,自己再不表达意见决不可行,如何表达?新政的背景是景帝在位时期埋下的隐患:“国政糜烂,法制荒疏。王公贵族嚣张,官制世官世守,网疏而(豪)民富,役财骄奢,或至兼并。豪党之徒,武断于乡曲,宗室有国,公卿大夫以下,争夺奢侈无限度。”说通俗一点就是:“没有法纪,达官贵人无法无天,骄奢淫逸!”
武帝的新政内容就是:“改正朔,易服色,建官制,重礼乐,更秦法以立汉制。”通俗的说法就是:“建立一套完善的礼法和官制,更改落后的律法。”
这新政是汉武帝执政之基,也是长达五十余年汉武盛世的前提,但张谦知道,在开始之时,这新政是失败的,因为这触犯了达官贵人的切身利益,限制了他们的权力,也限制了他们的骄奢淫逸的生活。
六年时间,参与新政之人几乎死得干干净净,在以太后为首的保守派残酷压制之下,汉武帝自身难保,参与新政的老师赵绾和王藏也先后含冤入狱,悲惨地死于狱中,后来汉武帝的母亲王志提醒他:“你新登帝位,忙于改制,太皇太后大为不满,而且你疏远太皇太后亲点的皇后陈阿娇,更加重了太皇太后的不满,也让大臣不服,地位芨芨可危,必须迅速改变!”
汉武帝如醍醐灌顶,听信母亲之言,马上转而“恩礼”长公主——陈皇后,从建元二年至建元六年间,他四处游浪射猎,不再过问大政方针,“无为而治”。由于长公主的保护与刘彻的韬光养晦,才使他的帝位得以保全。
建元六年,窦氏死后,他的帝权得以恢复,再度改元,年号为“元光”元年,此后每隔六年,他就改一次年号,表明他对建元六年的失败记忆的印象是极为深刻的!
这段史实告诉张谦的是:新政对汉武帝并不利,也是可惜的,因为国家真正的忠臣良将死难无数,老太后的人马个个得势,这个新政属于“出发点是好的,但汉武帝操之过急,好心办了一件大坏事!”
有了这样的结论,张谦可以应对韩安国的话:“韩大人,下官与大人想的完全相同,只是事关圣上,不敢妄言!”
这话一说,无疑宣告了他与韩安国是穿一条裤子的,韩安国成功地拉拢了一名干将,神态轻松之至:“张谦啊!你有这个认知,实在是难得之极!”称呼居然改变了,从“张大人”到直呼其名,显示出已将他当作自己人,是长官的恩惠!
张谦如何不知?起身,作感激状:“谢大人夸奖!奈何张谦才疏学浅,人微言轻,无法为大汉分忧!”
韩安国微笑摇头:“不然!圣上对你恩宠有加,眼前又正是用你之际,你的建议分量非比寻常!”
今天会谈的结论出来了,无它,借张谦之口向皇帝上谏而已!
张谦脸上是恭敬的笑容,内心将韩安国祖宗十八代翻过来骂:“你这阴毒小人,借本人之口谏上,皇上对新政志在必得,这一开口唱反调,我脑袋上的这一颗大好头颅前景实在不太光明!反正劝谏是自己,杀的头也是姓张,你姓韩的、姓窦的在干岸上看戏!”
略一思索:“大人言重了,张谦人微言轻,分量微不足道,不过,借用大人一句话:身为大汉之臣,心中所系只有大汉安危,明知新政有害于大汉,不敢不言!下官如能见到圣上,舍却一条性命,冒死直谏就是!”
韩安国笑得如同一条成功抓获小鸡的老狐狸:“说得好!不管是否成功,你都是大汉的忠臣!”端起茶杯,管家一声高叫:“送客!”
张谦起身告辞,直入外面的春风之中,他的任务已经领到了,有风险也有机遇,且看老子如何陪你唱这一曲好戏!如果是那个不爱读书的张骞,这一关他绝对过不了,但此张谦岂是彼张骞?富贵险中求,只希望武帝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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