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圆月，银盘般悬挂在无星的长空。很静很静的夜晚，只有水声潺潺。偶尔几声划过的鸟鸣，稍纵即逝。只留下些许荒凉而宁静的夜晚。
“哥！”月光下，一个少女抱膝坐在岸边，轻声地唤了一声，那样子显得失落落的。之前一颗被她扔向河里的小石子早已经被河水淹没，连涟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唔……怎么了？”旁边一个大个子青年正在拨弄着眼前快烧尽的篝火。一条黄巾缠在他的额头，更显现出天庭饱满的样子。
“哥，我感到，有种邪恶感在全身上下蔓延，令我几近窒息。”少女用黑色纱布半遮着小脸。她古铜色的肌肤令她可以悄无声息地潜藏在暗夜中。
“邪恶感？”大个子似乎吃了一惊，表情有点错愕。他想了想说道：“妹，你不要想太多了。”
“哥，我害怕……”少女感到全身有些发抖。
“妹，你太善良了。”大个子想安慰些什么，想想却又停下，犹豫了一下后才说：“自从爹和娘亲死去后，这个世界便再没有关心我们的人。与其让坏人们利用，还不如我们自己狠心点。毕竟，在这个乱世里，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啊。”
“可是，他们都没有错啊，我们不应该无视他们的生存权利，剥夺他们的生命。我……”
“不要再提他们了。”大个子试着转移话题道：“月英啊，想点开心的事情好么？对了，黄巾军的一个头目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我在一个月内交出十对童男童女，他们便有能力让张天师复活。张天师的法术你也听说过，神奇得不得了。到时就有机会让张天师用他的法术给你治疗，你的病也就有希望痊愈了。”
“我没病……我不要以这种方式来治好我。”月英感到全身发抖，她把头埋进手里，抽泣道：“牺牲别人生命为代价，为了我的病，却要让别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这值得么？我宁可……自杀……也不要……”
“妹，你不要冲动……”大个子见那少女说得激动，显得紧张起来。
“哥，我感觉，我们离正道，似乎越来越远了。”月英抬起头，看着眼前自己的哥哥，泪眼朦胧地说：“临走时，娘对我说。即使是乱世，即使我们过得再落魄再贫穷再卑贱，我们也不能丧失掉我们做人的原则。如果只是为了自己而去伤害别人，那我们跟禽兽又有什么区别呢？跟那些让这个天下陷入乱世的贼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大个子欲言又止，陷入了沉思。
“哥，记得你说过，有一天你要从军，要当一个大将军。你说过你对这个动乱的天下已经感到厌烦。你要为这个天下的太平贡献自己微薄的力量。你对我说，你一定要成为一个让我能为你感到骄傲的将军……”月英走近大个子身边，轻轻解下了绑在他头上的黄巾。然后她用力地一扔，那条黄巾飘进了河里。随着流动的河水逝向远方。“哥，这种东西，不适合我们……”
大个子完全沉默了，他勾下头不发一语，内心似乎在挣扎。月英擦了擦泪痕，看着自己的哥哥，冷漠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关切与期望。
就在这个时候，宁静的夜被一丝乐响给打破了……
**********************************。
周瑜在黑暗中渐渐醒了过来。他感到有东西轻倚在他左肩上，似乎睡着了。那起伏均匀的呼吸以及隐隐间散发在空气中的奶香，令周瑜感到很熟悉。
由于有月光挣扎着透射进了木屋里，所以四周的环境不是乌漆抹黑伸手不见五指，而是隐约能看见东西模糊的轮廓。
周瑜环视了一下四周，想起了白天发生的事情。他忽然明白了目前自己的处境。救人不成反而被抓了。这真是件不太乐观的事情。他叹息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历练实在不够啊，实在是很不成熟啊。怎么可以这么草率地行动呢……唉，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不知道娘亲回到家里发现自己不见了之后，该是多么地着急呀……
一声声有节奏的鼾声打断了周瑜的反省与自责。此时他才意识到，蒋干和自己一样，也被抓了……蒋干在寒假的时候多次与他一起在家里夜读，读到累了便同床共眠。对于蒋干，他是很熟悉的。蒋干最大的特点便是矜持的笑容和夜晚的鼾声，像在演奏王乐般沉稳有力节奏激进。所以此刻屋里的鼾声周瑜一听便知道是蒋干。
（以蒋干的矜持小心，竟然也会被那个女孩子看穿并制服。）周瑜突然感到有一种异样的恐怖在脊背上窜上窜下，一阵发麻……
（那个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历……自己死不要紧，竟然连累了蒋干。灵儿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呢。此刻她一定很乖地呆在客栈的房间里。凭她的个性，现在一定在制作着精致的小吃糕点，等着他和蒋干一起回去品尝呢。糟了，这回她应该等急了……还有娘亲，爹爹，大哥他们……突然好想念他们……）
“哦，你醒了么？”就在周瑜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略显稚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使他警觉了起来。
（原来这木屋里还有其他人。疏忽了……）
“唔……”周瑜镇静地应了一声。他深知欲擒故纵之法，于是没在开口，等待对方自己沉不住气做出反应，然后再思考后发制敌之策。
“别介意，我叫孔明，我没有恶意。”听对方的语气，显然是个小男孩子。但是那种镇定冷静之感，却显得有些不相称的老成。
“孔明……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周瑜楞了一下，随即在脑海里翻找记忆。
“叶端裂。”孔明意味深长地一句。
“啊，佛寺外秃树下的男孩。”
“恩！你记起来啦。”
“啊哈哈。”周瑜感到他们两个很不可思议，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不怎么紧张的。
“哥哥，你叫鱼粥是么？”孔明挪了挪身子靠近周瑜身边好奇地问。
“鱼粥？你听谁说的呀？”周瑜瞪大了眼‘厄’了一声。虽然在黑暗中看得不很真切，但是他还是望向有孔明轮廓的黑影。
“喏，你身边那个女孩子。之前她可是一直唤你鱼粥哥哥的。”孔明在黑暗中伸出食指向周瑜身旁指了指。
周瑜这时才又记起了轻倚在他肩上的柔软。那个散发着奶香的女孩子似乎动了一动，但是依然倚靠在他肩上似乎睡得很熟很熟。
记忆似乎被不经意地开启，开始了回转。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呀。”
“大哥哥又是什么名字呢？”
“我？我叫周瑜。”
“粥鱼？好奇怪喔……”
“恩？为什么啊？”
“那是我喜欢吃的一道菜的名字，不过我们那的人习惯叫——鱼粥。”
“哈哈哈……”
这熟悉的感觉，原来是那个叫小乔的女孩呀。
周瑜柔情地看着身边那个女孩，她睡得很香很香，但是他感到她的小嘴喃喃着，好像在说着什么，声音很轻很轻。
（在讲梦话么？）周瑜拂开一边垂肩的长发，露出耳朵兴趣盎然地听听她在讲什么。
“唔……鱼粥哥哥……你被雨水淋湿了么……很冷很冷吧……不要怕……小乔抱抱你喔……暖和点了么……”那声音很轻，但是周瑜却听得异常清晰。他突然一阵莫名的感动。
（这丫头，竟然连睡着了都在念着自己。原来她依偎在我身边，是为了帮我取暖。）他感到胸口一热，有种晶莹的东西湿润了双眼。
“哥哥，你是来救我们的么？”沉默中孔明突然问了一句。
“恩，的确……这么说……”周瑜回过神。“那隐语是你写的咯。”
“没猜错的话，都被你给解出来了。”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一笑，都为对方的睿智感到惊讶，同时也佩服起对方来了。
虽然是身处在黑暗中，但是孔明的模样周瑜此刻却完全能够在脑海里勾勒出来。孔明在他印象中不过才七八岁的模样，比自己小得几岁。但是，那隐语竟然是他写出来的，其天赋和勤奋能不令人震惊么？这么多年来，周瑜第一次感到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那是一种兴奋与威胁相互交织的复杂情感。使他忽然有种想把孔明抱起来表达自己内心那种莫名的喜悦的冲动。
孔明内心也激动不已。当初他写下隐语时，本意是想写些简单到普通人也能看明白的语句。可是那个高挑婀娜的女孩说过的话却折磨着他，让他有种冲动，想要考验，测试看看这世上是不是真有真正有器量的人。虽然孔明的年纪尚小，但是曾经的经历让他有种跟年龄不相符的睿智与老成。他想，如果真的能遇上这样的人，那么未来的天下，他便不会孤独了……于是他写下了那几句常人看来晦涩难懂的隐语……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