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成到街上玩了片刻就回家了。
回到家母亲唠叨：“你还不去领通知书？村里正发就要上学了，你去领来，到底要多少钱我们好谁备嘛！”
“有什么可准备的？家里反正没钱！”
“或许我们能够支撑得起呢？你明天去领来嘛——志宏不知怎么的！现在还没回来。”
赵志成听了母亲的话，第二天吃了饭去县城教育局领通知书去了。
他到教育局时，已经下班了。
下午，赵志成领得了通知书，是河川工业大学！
赵志成捏着通知书，心里特别的沉，说不出的快乐和喜悦。他想，终于实现了母亲的诺言。
他来到车站没问什么就钻上车去。车连转了一圈，他发现自己坐错了车，他立刻叫司机停车钻了下来。这时他摸通知书，发现通知书里夹着的建行卡丢了。他便去追，但车已走远了。他无可佘何的时候，低头发现建行卡在他脚边，心顿时一热，汗水终于从额头落下来。
在回家的车上，他碰见一个老妇女。她好像认识志成似的，看见他手里捏着通知书问：“你是秋庄的？今年考上那一所大学？”
“今年考得差……河川工业大学！”赵志成表面很失望难堪，但心里却非常的满足。
“唉……你妈很苦！自从你爸爸去世后，我们亲眼目睹你们家。你们兄弟俩读书不管天晴下雨，下雪，都是走着路去县城里读书，几十里路呀！你们真吃得苦！初中那几年我也是亲睛目睹的，两兄弟光着脚丫去上学。可现在好了，跳出龙门了！……”
赵志成听这一说，脑袋嗡地一声，眼前又浮现曾经跋步过岁月，热泪盈眶。
他回到家，到门口就大声对母亲说：“妈。我的学校得了！”
母亲高兴地问：“是不是你说的那所学校？”
“是……我填的志愿没变哩！”
母亲立即叫他把通知书拿给她瞧，心里说不出的满足，喜悦！
赵志成快速地看了通知书，“妈，学费只要1116元呢。”
“不可能这么少吧！”母亲有点怀疑。
“是真的！”
母亲脸上的皱纹顿时松懈了，说：“原来听街上你舅娘说，发平读书花去几千上万块钱。现在才知道她们是讲话来吓唬我们的。他们认为送大学生很了不起！其实没有什么嘛！一千多元我们辛苦一点就能挣！”
母亲过了一片刻又说：“但是你初次到那儿，你应该多拿一点。因为你去要买生活用品，其它笔墨纸砚等，要花钱——也可能你们学费不是那一点钱。你原来读高中时，通知上写着39元嘛！结果才知要139元，多一百元。你至少要带1700元。”
继父放牛回家，听见他们在看通知书议论，他看了看说：“1700元？人到外地，没有钱怎么生活，什么不要钱呀？你想，无亲无故的，没有钱能饿多久呀！至少要2500元——不过家里没钱罢了！”
母亲思索了片刻，知道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借了说：“你干脆到亚梦那儿去借！原来她们姊妹俩说过的，她们答应要借给我们。”
志成说：“但是她爸爸的命要紧了！要是我把钱借去了，没钱请律师怎么办？”
“现在没有人借给我们，怎么办？曾经的亲戚朋友都挨不上边了！”
继父说：“你向她借700元，我们收了稻谷，卖了还给她。只有一个多月，而且她们急用也不靠700元。”
母亲说：“对——我们收稻谷，卖了还给她们。”
赵志成心里非常的矛盾。
母亲琐着眉头说：“你按我们讲的去给她们说。”
赵志成考虑好久，思来思去，只有靠她们了，别无选择。
赵志成听了母亲和继父的决定便去亚梦家了。
母亲对志成说：“你邀亚梦两姊妹和你去，顺便把家里这一千块钱一起存了。”
志成按母亲话去了，他到时，她们刚起床。亚超在屋前接水看见志成来便吃惊地叫：“亚娟，大哥来了！”
亚娟在准备做饭，亚梦在扫地，听他说便钻出头来看，异口同声地说：“大哥你下来了！”她们没有惊异，好像很有默契，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赵志成看着她们俩相视而笑。
亚娟便挪一把木椅子给他坐。他听见厨房有榔头锤打的声音便问：“厨房在做什么？”
亚梦说：“我们准备把谷仓搬到厨房里，现在正在请木匠做。”
“外面不好吗？怎么移进厨房来呢？”
“我们出去打工了，只剩妹和小毛，别人把稻谷偷光了，可能不知道。”
“是的。他们爱贪玩，搬进厨房也好。”
赵志成看见他们几姊妹，各自做自己的活，觉得很拘束。
亚梦知道志成一定是来借钱，便问：“大哥，你是不是下来拿钱？”
赵志成脸一红，好像自己是乞丐不分清皂白地问过路人似的。他很害羞地说：“是的……”
“现在要多少钱？”
“700元。”
“拿700多元你够吗？”
“可能够了。”
“还是多拿一点吧！拿1000元吧！今天赶集我们吃了早饭你和我先去，不然我伯妈和三娘们在一起，看见我借钱给你，他们要多心。本来我们向他们借了1000元，撒谎没钱。若他们知道我们借钱给你，他们一定会说我们的。”
“好吧。”
吃了饭，赵志成先和亚梦去了。亚梦特别打扮一番，穿了一件流行的吊带短裙。她走在前面，赵志成跟在后面。
赵志成觉得脸红，不自在。本来亚梦没觉得什么，但是看他害羞的样子，也觉得不自在。
他们俩过了河来到公路旁等车。这时路旁恰好有一辆红星拖拉机。
亚梦悄悄地对志成说：“我们坐中巴车还是坐红星拖拉机？”
在他们农村，这种红星拖拉机也是拖人，一般赶集最多。
“坐中巴车！红星拖拉机太抖了。”
“唉——红星拖拉机是我们寨上的，不坐有点不好！坐嘛，有点抖！”
“随便吧！”
“我们干脆去坐红星拖拉机吧！”
他们便上了车。车上全是她们寨上的人，妇女较多。他们看见志成和亚梦上车，都盯着志成悄悄地咕哝。亚梦看他们翘着嘴皮子议论，有点难堪，脸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
其中一位中年妇女用怪异的目光盯着志成和亚梦，问亚梦：“亚梦，这是你姨娘家大的还是小的呢？”
亚梦羞涩地说：“大的……”
“他现在去哪儿读书？”
“去省城！”
“哦……”
赵志成听她们说，装着很平静，但是骗得了别人，绝对骗不了自己。全车人看见他们俩眉来眉去的小声议论。
车到了县城，志成下了车急着开车费。亚梦走过来说：“走吧，钱我开了。”
亚梦在前面走，志成在远远地跟着，非常地害怕靠近她。
亚梦走到邮电局钻了进去，把钱取了出来对志成说：“大哥，你自己数一遍，——一千块钱！”
赵志成略数一下便拿着去建行，亚梦跟在后面变得拘束起来。
赵志成把母亲准备的钱捏在手里。出门时母亲再三叮嘱他不要马虎，说那袋子里是钱。他却一点不在乎。
他走进银行，仔细地询问营业员存钱的具体情况。营业员告诉他，他们这儿只能存款不能修改密码，修改密码要到汽车站旁边的建设银行去。
亚梦害羞地站在门外。
赵志成问好后，依营业员的吩咐到汽车站建行来修改密码存钱。
赵志成匆匆地来到汽车站，亚梦则碰到亚娟和她伯妈，去看守所看望她爸爸了。
赵志成来到汽车站建行修改了密码，准备存钱，数钱时。他发现自己小布团里的一千块钱不见了，心一惊，脸色苍白。
他不停地翻口袋，营业员看见他慌忙，失望的神情，有些怜悯，惋惜。
“你从那儿来，你顺着路去找一找吧！”
赵志成急忙沿着路向原来的银行走来。他心在想，完了。绝对不可能得到了，今天是赶集，人又那么多，一颗针掉在地上有人看得见，何况是小布团里的钱！……不行，今年上学没有希望了，这些钱本来是亚梦曾经汇到他家的，若掉了，到何处去找钱呢？难道上天真的那么绝情绝意吗？他开始变得疯狂了，心切底的崩溃。
他匆匆地走着，那怕是徒劳的，他也要去看一看。
他沿着路没见到踪影，他好像只看见一副副奸狞的脸吼，在互相嘲弄。
他到邮电局门口，他忽然见到赵志宏和张惠芳俩与他们班的同学袁国来在聊天。
赵志宏看志成神色慌张，脸色苍白，便冲上去问：“怎么啦？”
“妈给我的一千块钱丢了！”
赵志宏脸色大变，责备：“你搞什么！怎么不小心呢？”
赵志宏便和他匆匆地沿路找到建行。
赵志成匆忙地钻进去，里面柜台前没有人，他那闪烁的眼睛，顿时一亮，那小布团还躺在一根长木凳下熟睡！
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是的，若是上天要折磨一个人，他不会轻易让你轻轻地走上某一条一帆风顺的路。即使要你死，他会慢慢地折磨你的肌肤和灵魂，让你对这个世纪彻底绝裂，彻底绝望；让你带着仇恨，忏悔，愁悒去死亡线上挣扎。
他数了数布团里的钱全在，悬着的心又落了下来。
几个营业员有点不了解他们的神色便问：“怎么啦？”
“我的钱掉在这儿了！”
营业员都唏嘘了一口气，“天哪！今天是有小孩到这儿玩，你肯定丢了。”
兄弟俩长长叹了一口气，对未来又允满信心。
营业员害怕他把钱丢说：“你别慌着跑了，就到我们这儿存吧！”
赵志宏说：“好吧，就到这儿存了。”
赵志成是第一次存钱。他对所有程序和规则都不了解。他用怀疑的眼光盯着营业员很不愿意把钱递给他们。他不知他们到底安什么心。假如，他们把他钱骗去，而他到省城取不到钱怎么办？他开始怀疑一切，也许是这一场虚惊，他有点爱不释手母亲千辛万苦找来的钱。这时，他把钱当着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这也许是穷苦人的思想。
在志宏的劝说下，他把钱交给了营业员，但是心里却悬着仍然对他们没有多大信任。
赵志成存了钱，把存折藏在兜里，对志宏说：“今天，亚娟的几姊妹来看她爸爸，你要去吗？”
志宏说：“怎么不去呢？”
“下午二点钟……现在几点了？”
张惠芳看了看手表说：“现在还早哩！——才十二点种！”
“我们玩一会吧！”
张惠芳笑着说：“我们还是走一圈吧！”
他们在前面走，志成在后面跟着走。
刚到十字路口，他们碰上了亚娟们。
亚梦看见便问：“你们到哪儿去？”
“我们随便走走。”赵志成说。
亚梦说：“下午二点钟准时到看守所，否则我们进去了，你们进不去。”
这天，人很拥挤，天很闷热。
下午，二点钟。赵志成们早以到看守所门口等候了。
大约半过多小时后，亚娟们才缓缓而来。
亚梦看见赵志宏和张惠芳，有点尴尬。然而志宏和张惠芳一点不在乎。
等一会儿，看守所的人来了。
亚梦和亚娟便迎着问：“请看一看杨再启可以吗？”
“不行！”值班的是一位中年人，横着脸，很倔！
“我们平时没时间，求你们看一下嘛！”
“不行！你要进去，先去局长办公室打证明，局长签字。”
他们便到局长办公室，局长不在。只看见门关得铁紧，而门已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土，可能不常来的缘因！
伯妈失望地说：“唉！今天看不见了！”
三娘小声地说：“其他人值班可以看，就是姓赵的这位，不能看，他这人很可恶！”
亚梦气愤地说：“不能看，我们干脆回家去！”
伯妈说：“我们前几天赶集，我得看了。那是云舍坡龙生叔值班，他让我们进去了。”
三娘说：“就是姓赵的值班不允许进，其他的都能。”
他们没有看望姨父，便走了。
赵志成回到家把钱失而复得的事给母亲说了。母亲责怪着说：“我叫你小心点，不要慌张，把口袋乱扔，乱摔！你说不用担心，今天不是我们信神，上帝有眼，你早就读不成书了。你以后到外面工作，一定不要粗心大意的，特别是钱！”
赵志成耐心地听着，心里很惭愧。
母亲过了片刻又说：“你姨父犯法登报了！外面的人都在闹，他死定了。报纸上说，他是我们地区贩毒最多的案子。”
“妈，这是别人闹的。报纸上的东西不一定全是真的，这还需要法院判决。”
“你今天和亚梦们去看你姨父吗？”
“去了，但没得看！”
“为什么呢？”
“看守所员要我们去局长办公室打证明，签字。”
“你们去吧！”
“我们去局长办公室，门关着的。”
“哎呀，你姨父就说是犯了法，但这些看的人没犯法呀，为什么不允许看呢？”
赵志成坐了片刻，对母亲说：“妈，志宏他还没得通知。他说，得了通知再回家。”
“他们的通知书还没有来？”
“嗯……”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