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迷茫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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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天空虽然还是很闷热,但很美丽。满山遍野五颜六色的树叶和绚丽多彩的野花,像一小块一小块的彩色纸片,从天空泻下来落在绿色的地毯上。小河里随处可以觅见被艺术家们抛弃的落叶和残花瓣,鱼儿争先恐后的追逐宠弄。这个季节像童年的梦,如梅花瓣纷纷扬扬,洒落在充满自由,向往和爱做梦的人的心里。
母亲每天东奔西跑,傍晚才回家,志成每天坐在屋前青松下看着她的影子从前面几块稻田的田梗上飘来,始终不会听到有奇迹出现,母亲会用同样的话对志成说:“今儿又没借着钱。”耳旁又是一阵叨絮。凑不起学费。赵志成决定不去上学了。
报名那天,赵志成站在屋前的青松下看着村口的小孩子从迂回的小河边那条小路上兴高采烈地上学发呆。志宏安慰他:“妈,让哥在家少干点活,多看点书。我在学校里找一些资料书给他复习。”
母亲只是惋惜的点着头。赵志成则心里念叨:复习看书,何时才能摆脱这苦海,飞到几辈人梦想的山外去!
赵志成每天收稻谷,看见小孩们蹦蹦跳跳地去上学,心思会像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一幕一幕忆起自己走过的路。虽然短暂,像流星,但是很艰辛。童年的梦想是在大山外去看梦,每日每晚的梦。山外在山里人的眼里是天堂,那里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想要的人生归宿。志成想着,思绪上占领他的整个大脑,瞬时脑子里乱七八遭的故事浮现在眼前,他得控制往下想。他清醒后,喃喃自语:难道自己真的一辈子走不出这穷山里吗?
秋收,村里人忙得像热锅里的蚂蚁,但是他们不像蚂蚁那样愚钝,知道回家的路。志成不得不混在其中,他每天没有时间来思考未来的路,只要把庄嫁收回家,不要忘记回家的路即可。从早到晚只知道割稻谷,挑稻谷,晒稻谷,真疲倦,便躺在床上,顾不上吃饭睡了。
继父很快乐,傍晚还去小河里洗澡清凉清凉,回来听母亲说志成睡了便高声大骂:“没有吃饭就去睡了,不知穷瞌睡多少!看见父母忙得团团转,也不伸手帮着干!”
赵志成听见继父骂,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继父看了一眼:“不知是什么人!一天到晚只知睡觉!”
母亲听见继父嚷,责骂:“不知你的话这么多!人累了想睡就睡吗!”
“累?妈的!老子们一年从头累到尾啦?我们是铁铸的?”
“他们年轻人能和你比呀!他们是嫩骨子,不耐压了!”
“他们二十多岁了,还不耐压!我们寨里和他一起长大的,小孩就有两三个了,难道他们天生是铁铸的?”
“他怎能和他们比呢?他们从小就锻炼出来啦!你去比,人比人气死人!赵秋二是继父,你怎么不和他比呢?他一年砍了几屋子柴,喂了七八头猪,还有三四头牛。两个儿子在温州打工,他一个人在家做得有条有序的。我们在家里连嘴糊不上!你从早到晚还呼天抢地,像是骨头压碎了似的,别人听了还说我三母子整天让你背着上刀山下火海了。”
赵秋二不是秋庄人,小时随母亲从外县逃荒来的。他的母亲是大地主人家嫁出去的女儿。解放后,文化大革命,她当然是批斗的对象,每日每晚都被绑着走东街游西巷的。她受不了了,就逃了出来,来到秋庄,请人做媒嫁给了秋庄瞎子赵德昌。
赵德昌双眼失明,作为一个女人嫁给这样的男人,大家都知道图不上什么,一辈子绝对苦。但她图的是他穷得叮当响,而且是瞎子,想过上清静日子,从此再也没人敢碰她了。
可是赵秋二长大后,他和秋庄寡妇潘金莲(潘金莲三年前患骨病,双腿腐烂了,依迷信,请**师在家敲锣打鼓几个月就死了。)沾上了,有人看见赵秋二每晚从她家房门里钻出来,寨上人都挤眉挤眼的议论。后来,他害怕别人说闲话干脆和潘金莲一块过日子了。赵秋二自从和潘金莲住在一起后,就忘了母亲,不管他们两个老人冷与暧,生与死。志成十五岁那年赵德昌去世了,有人劝赵秋二叫他母亲一起过日子。赵秋二还骂村里人多闲心,想闹他们家鸡飞狗跳不和睦。志成上高一那年夏天他母亲去世了,志成听母亲说死在家一个多月了,有人从屋前过路闻到臭味,推门发现尸体已腐烂生蛆了,后来村里人拉出去埋了。

继父听母亲把自己和赵秋二相提并论,气极了,吼道:“一年他们读书的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是你找的吗?我是在家里玩耍?银行和外面欠起一**的帐不是钱!还好意思说得出口!一年全是靠我喂猪来供他们读书!每晚半夜三更是我一个人忙着,你吃了饭倒在床上像死猪。人家赵秋二一个人忙里忙外的。他是人,你也是人!两个都是继父老子,你为什么比不上他?”
继父板着脸,把烟斗一扔,去睡了。
母亲仍然还在唠叨:“有什么本事啊!干会发牛脾气!……”
母亲见继父去睡了,凑到志成耳边说:“你自己去看书,不要理他,以后出外工作就好了!你看他!每晚睡觉,脚不洗就去睡了!哪怕脚上沾牛屎。他气不死人,他不罢休!我是忍他,你们把书读出来了,由他去!”
秋夜朦胧,秋虫鸣啼。月亮已经偏西了。村里人大都睡了,志成家猪圈里的猪嗷嗷地叫。母亲提着木桶高一脚,矮一脚地走,边走边骂。猪听见她的声音嗷嗷地叫得更厉害。志成立刻用火点干竹篙去给母亲照亮。
“妈,你别走!让我给你照亮。”
“习惯了,我摸得着。”
赵志成点着竹篙去照亮,母亲用破木瓢给猪喂食,瓢漏水,猪又不时伸过头来接食,咬住木瓢不放,猪食荡得一地。母亲用瓢打猪,嘴不停地乱骂。“一年喂猪累死人,也气死人了!明摆着喂猪不值几个钱,一年的油盐钱糊不上,还送你们读书要钱去哪儿找?你叔还常发牛脾气,他吃了饭就睡了,哪管我喂到天亮也装着没看见。没有水了是你妈自己挑,没有猪菜了,无论天晴,还是下雨,都是你妈自己去抓,晚上累了还要来砍了煮,还要摸着喂。你现在回家来了,我要轻松一点。”
稻谷收回家,急着又忙耕地种油菜。继父不懒不管的,赵志成看在眼里,默在心里,自己扛着耙和犁下田。村里的人看见了,都指手划脚地嘲笑。
“你看志成!大学没考上,田又不会耕。”村里的周秋秋在她田里看见赵志成耕地和过路的杨玉容说。
杨玉容在一旁嘲笑道:“真蠢!他们说读书的人聪明,我说读书最蠢!”
“谁说读书聪明?过去老辈子有句俗话,只有锅里煮米饭,哪有锅里煮文章!”
秋耕,播种后,赵志成忙着砍柴。他每天的生活好像钟一样,只能在那个圆圈里转动,不会想跳出这个圆圈。他早上起床去挑水,接着他去山上砍柴,吃了午饭就放牛上山,傍晚顺便带柴回家。志成脑子里逐渐淡忘了自己的理想,也淡漠了村里人的冷眼旁观,狼狈为奸。有时反而觉得心里安静多了,社会原本是复杂多变,矛盾是周而复始递变的。
赵志宏刚开学的第一个星期回来了。他和志成说,他没有和廖德志住在他二哥的宿舍了。因为上学期,他们为隔壁的那个女生而闹僵了,成了情敌。当时那女孩子廖德志先去追,其实这女生喜欢志宏。廖德志认为是志宏暗地和他争女朋友,心里总是有一层隔膜。今年他俩都没考上,起初还勉强住在一块,可为一些小事常吵。志宏觉得自己很受委屈便和一个名叫周炳圆的同学去住了。
廖德志和志宏仍然在同一班,一块上课,但互不理会。这时,又有一个女孩闯进志宏的怀里。这女生,志成认得,复读时就插在她们班上。而和志宏玩的那个低一级的女生考上农校分手了。
“哥,我们复读班有一位女生喜欢我。她原来是三(2)班的。她说认识你。”
赵志成有些莫明其妙地问:“谁呀?”
“张惠芳!”
张惠芳,志成不但认识,而且很了解她。因为志成去年在她们班上复读,所以她的身份早有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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