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林凌的办法奏效了。女助理去过休息室后特意又找到林凌表示感谢。
“不用这么客气。举手之劳。”
看着那个女生一扫先前的委屈表情，林凌也不由得笑了。
“既然你这么闲，以后就当我的助理好了，我这里正缺人。”
结束工作后的柏木薰自作主张地先定了下来，根本不像是商量的口气说道。
谁都知道柏木薰大牌并不缺人手。看他的表情也不是诚心希望林凌做这份工作，他的眼睛里满是轻藐。
“我想尹海你不会介意吧。反正现在也不需要他拍照。空着也是空着。明天开始拍外景，阿彩昨天就请了产假回去修养了，公司给顶的这个你也看到了，根本不会做事嘛。而且，你不是也说应该让这个新人多多观摩，有利于以后的发展吗？”
蔡尹海没想到被他摆了一道。看着柏木薰眼神里明显透出得意的笑，会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没有理由去拒绝。
他不会为难林凌吧？哎……怎么有不好的预感？
看着不管身体还是精神都很纤细的林凌面对霸道的柏木薰困扰得眉头皱起的样子，蔡尹海更有这种感觉。
“加油吧。虽然他很挑剔，但只要你没做错，他也拿你没办法的。”
“嗯！”林凌还是勉强自己笑得很有精神的回复了蔡尹海。毕竟这份工作得来不易，他也不想轻易放弃。现在的状况是很现实的，吃饭比什么都重要。
※※※※※
“快点给我弄好！衣服呢，衣服？不是这套！你们在搞什么飞机啊！”
柏木薰一直催促着，而作为摄影师的蔡尹海只是站在远处看着林凌狼狈的帮他们捧着一大堆衣服。看着他被呼来唤去地实在有点可怜，但自己还是不能去帮把手。因为有个人正盯着这只可怜小兔子的一举一动。
难道他就这么恨？
蔡尹海干脆就在旁边观察着，说不定能看出点什么。
“怎么样？弄好了没？”
总算轮到自己出场了。蔡尹海拿着装备齐全的相机和相架，摆好角度，调好光距。
“请务必在中午之前拍完。”说话的是柏木的经纪人温奇仁。说话客气工作仔细，又是个顾家男人，唯一不好的地方恐怕就是在柏木的父亲面前所表现出的近乎拍马的敬意。不过也就只有对柏木父亲一人而已，其他哪怕是柏木薰他也是不卑不亢。
“这么急？我还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拍出满意的效果来。”
“那倒没关系，因为在行程安排上下午2点前必须赶到电视台录节目。除去换装、吃饭的时间所以请你务必在中午1点结束。”
“好吧，我尽量了。”
看着一向喜好穿西装的男人，古板又循规蹈矩的模样，蔡尹海也无法放松自己的心情了。看来，柏木老头子把这个懂三门语言的经济学硕士放在自己儿子身边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再看看，镜头前这位一直耀眼的活在众人眼里的大少爷，沐浴在众人羡慕的容光中，一副不知世间忧愁的样子。每次想到这点，蔡尹海就会觉得老天不公平。不过，那也是随意的想想。毕竟，回想起来自己也是幸运的……
这次外景选址是在远离市区的山上，所以，到了中午该吃午饭的时候柏木他们也没有时间，只有匆匆的在车上吃盒饭解决，然后即可要赶往电视台录制节目。
再怎么挑剔，柏木也没选择的余地只有吃饭盒了。
“讨厌！”原本就对盒饭这种中低档食物绝少碰的大少爷在打开饭盒看着里面的饭菜马上皱起了眉头，立刻把饭盒递还给了正分配完午饭的林凌，“这是谁买的？里面有胡萝卜知道吗？”
“哦，对不起。”林凌这才想起，在大学时代的薰就讨厌胡萝卜，说胡萝卜吃起来一股子药味。“可是，大家的都一样，现在也没时间再去买了，我帮你挑吧。”
说完，林凌就任劳任怨地埋头用筷子一片一片挑出薰厌恶的胡萝卜。
看着低垂着头，一脸认真的模样，薰不禁记起了很久以前在大学时，眼前这个人在第一次两人一起吃饭时也碰到了胡萝卜，因为是林凌点的菜，所以当时他也是说着对不起，然后把胡萝卜拦到了他的一面，和自己的菜作了交换。自此后，林凌也再没当着他的面吃带胡萝卜的菜。其实他根本不用做到这种程度的。
对于自己回想起以前的事的柏木薰，这才意识到自己过近的靠近了他，又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你不戴眼镜了？”
“嗯。”虽然迟疑了下，但急于完成工作的林凌还是只随便的应了一下。
“是想改变形象吗？”
“不……”拿筷子的手停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但头还是低垂着，“临时的，明天我还是会戴眼镜的。”
听到柏木薰的话，林凌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保留着和谭勋交往时的习惯，就是从他俩认识时开始的，他听了炎的建议把眼镜换了隐型眼镜，之后他一直都没戴过普通眼镜了。原本是想对自己感情改变而做出的努力，现在看来都是白费，所以……还是换回来的好。
“好了，都挑出来了，这下你应该可以吃了。”
看了看递到自己面前的饭盒，又看了看对方饭盒里多出来的一堆胡萝卜。柏木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鼓气直冲脑门。
“算了，我不吃了！被扒了那么乱七八糟地，一点食欲都没有。”
“可是……”听到耳边不知所措地回应，柏木薰只是扭过头，根本不去理睬。
“少爷，你已经过了挑食的年龄了，下午可是会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如果你不想饿肚子的话，还是吃一点的好。”在一旁看着一切的温奇仁毫不客气地说指出。他可是对于柏木老头以外的人都不会客气。
“我宁可饿肚子。”
“少爷，你也过了任性的年纪了吧。”
“够了！”忍无可忍的林凌收回了原本已经递出去的饭盒，“你是讨厌我这个人，而不是讨厌这个饭盒吧！如果你对我有意见，也用不着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你无法工作会给很多人带来困扰的。还会给公司造成不必要的损失，真那样的话我的罪过可就更大了。所以，为了避免这些情况的产生，我还是自动离开的好。”林凌示意司机停车，车子刚靠边，他就打开了车门。
“少爷，你是不是应该道歉？”
“罗嗦！”
反正林凌也没指望他会对自己有多么好心。
“半道上放下你，你怎么回去啊？这里不太容易打到车的。”实在看不过去的温奇仁想和解。
“让他去！反正是他自己选择的。”
在柏木薰的怒气下，车子绝尘而去。林凌只是瞪着那个方向，但没一会儿又泄了气。
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当他的面瞪他，质问当年是因为他的无情才让自己那么困惑，为什么到头来好像反而是他恨在自己呢？
哎……都过去那么久了，再去追究已经没意义了。
张望四周，郊区应该很少有出租车吧。哎……一时赌气，现在只有靠自己的“11”路回去了。
而另一边，舒服的坐在车里的柏木薰心里可没外表那么悠闲。因为林凌的顶撞，让他一时的火气难消。但身边的温奇仁好像并没打算站在他那边。
“少爷，看天好像要下雨了哦！”
“干嘛！”看了看窗外果然阴沉的天，就和此时自己的心情一样。
“不打算掉头吗？林凌好像没带伞。”
“你那么关心他干吗？要下车是他要求的，我没逼他，所以有什么后果和我无关。”
真是的，任性的像个小孩子。
温奇仁无奈的想着。难道以后真要让这位大少爷继承老爷的公司和家产吗？就是因为从小太宠溺了，所以才变成这个个性，就连为了一时兴起说是想唱歌，老爷就为了满足他的要求放他进了娱乐界。因为自身条件优越，一出道就红的不可收拾。现在老爷一定很烦恼吧。后悔当初答应了他在继承家产之前让他好好玩。他现在可是要担心玩过了火。
“你上个星期回去，我家老头子有说什么吗？”
“老爷还是问你什么时候才肯回家。也该玩够了。”
“要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回去。”
“你也应该为老爷想想，他老人家可是盼着你能早点学会经营主持大局，而不是在这里搞这些……”
“你可是越来越像我家老头那么罗嗦了。”
“老爷他前段时间精神不太好……”
“他如果真担心没人继承，叫他再自己生个儿子吧，反正他外面女人那么多，随便一招就有几打的女人愿意为他生儿子呢！”
“少爷！”
可能正是因为对父亲的这种行为从小耳濡目染，所以虽然一直痛恨自己父亲的这种行为，但另一方面自己也做着同样的事，甚至更糜烂的生活。父亲多次的劝导也无济于事。看着自己父亲为自己烦恼的样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他是在报复吧，因为父亲对母亲的不忠的一种报复。
但是，这种报复是有代价的，让那些本与此无关的人受到了连累。但此时，柏木薰可能已经注意到不管是别人，就连自己也受到了伤害。而且是无法弥补的。
“回去！”
“少爷，你终于答应回家了吗？”
“不是，我说的是让车掉头！”柏木薰不由得提高嗓门，“去接那个傻瓜。”
“是的，少爷。”
可是在找到可以掉头的路口回到原路时，天上已经下起了大雨。虽然像是阵雨，但豆大的雨滴还是不断击打着挡风玻璃，雨刷根本来不及擦除，眼前一片模糊。
“那个傻瓜呢？到底去哪里了！”
返回这一路上柏木薰始终没有找到林凌的踪影。
※※※※※
“谢谢！”
林凌勉强微笑着，从蔡尹海手中接过毛巾，擦拭着脸上头上的雨水。天气还没有转暖，大雨淋湿的身体无法像夏天那样随意擦擦就能恢复的。冰冷的雨水已经完全将他皮肤的温度降到冰点。
“冷吗？”
看着有些瑟瑟发抖地林凌蔡尹海觉得有点可怜。可惜在车里没办法弄件衣服给他。有这块毛巾就算幸运了。
“没关系。”
“身上的湿衣服要赶快换下来才行，否则很容易感冒的。”
“是啊。不过我还能撑。”
“你家在哪儿？我先送你回家吧！”
“那真是麻烦你了。”
虽然脸部已经冰冷到有点僵硬的程度，但对于蔡尹海的热心，林凌还是相当感激的笑着。
“那小子真的就那么把你扔在半路上？太没人性了吧。”
“不是，是我自己要下来的。”
“没办法和平相处吗？”
两人的不合也不是什么秘密，并不需要避讳什么。林凌只是“嗯”了下，继续擦着头发。
“不管怎么说也不应该在这时候扔下你的。”
“当时还没下雨。”
“但要不是我‘及时’的路过，你难道就靠两条腿在大雨里走回家？太胡闹了。”
略带点教训小孩的口气让林凌愣了下，不知怎么的，身体内部开始有了点热度，连同脸上也不那么冰冷了。
“哦……对不起，其实这事也怪我不好。知道你们不太合的来还让你当了薰的助理。当时我就应该竭力制止的。”
“不关你的事。你能给我这份工作就很感谢了。”其实，只要林凌还继续出现在柏木薰的面前，同样的，有机会柏木薰还是会对自己百般挑剔。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呢？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难道就因为当年是自己先提出的分手？但，当时不是他先对自己厌烦的嘛，自己那么做正合了他的意才对。
林凌疑惑不解的独自想着，忽略在对自己说话的蔡尹海。
“小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蔡尹海对自己的称呼变的那么亲密，可能还是因为他的性格吧。并不那么让人反感的个性，容易亲近人又关心周围每个人，让林凌无法对他产生不好的感觉。
“嗯？”
“你真打算继续在他身边做事？如果他再那么欺负你就告诉我吧，我会替你教训他的。”这种话从别人嘴里说出就会当作是一般的应承，大多不会在意的。林凌抬起头半转看着蔡尹海开车的侧脸。刚毅的脸部线条，因为时常在外拍照而晒黑的皮肤，还有黝黑又略带着蓝色微光的眼睛……
“怎么了？”
可能是自己的眼神在他脸上驻留的时间太长而引起了他的注意。
“没什么。”林凌尴尬的连忙又低下头。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我只是想到……”想到了另外一个人，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在车上自己也曾这么看着他，看他的侧脸，然后在后视镜里看到自己苍白的脸……
林凌不由得又看向后视镜，里面是张不光苍白还因为湿嗒塔的头发而显得狼狈的脸。
“你想到什么？”蔡尹海催促林凌再继续说下去。
“我只是觉得奇怪，你的眼睛好像不是纯黑。你是混血儿吗？”
“嘿嘿，”蔡尹海笑着，“你觉得像就像吧。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
“怎么可能。”
“因为我没见过我的父母，当然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啊。”
“那么说……”
“我是孤儿啦，这没什么稀奇的。你也不用对我同情啊，怜悯啊什么的。”
林凌看着对自己身世说的如此轻松的男人，更觉得不可思议。
“从我记事起我就住在孤儿院，大概在七、八岁的时候被一对好心夫妻收养了。就这样，简单明了，不过是不是很像那些烂俗言情剧？哈哈……”
因为蔡尹海的态度实在是过于轻描淡写，让林凌对他的话的可信度大打折扣。
“你不相信吗？是因为我说的太轻松了？本来就没什么可悲的，已经有了好夫妇的收养，他们对我很好，并不缺什么。”
“难道你就不想自己的亲生父母？”
“干嘛去想那些。他们不要我是他们的损失，我无法当他们的儿子是因为没缘分。”
“你说这些话还真是有点……不太对得起把你生下的父母啊。”
“哪里，这些话是我的养父母说的。因为小时候我和别人不同，所以当时他们就这么安慰我。”
“看来他们很疼爱你啊。”
“所以我说我并没什么损失，甚至可以说是幸运。”
在前方的红绿灯转成红灯时，车子自然而然的停了下来。
“好了，我把自己的身世都告诉你了，作为交换，你也把你的秘密告诉我吧！这样才公平。”
蔡尹海看着林凌脸上有些吃惊又不知所措地可爱表情，不禁笑了起来。
“我哪里来的秘密啊！”
不知道被对方探察出什么的林凌小心翼翼地反驳着。
“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啊。”
即使自己再好奇，但也无法去逼迫林凌对自己袒露心事。毕竟，他们还没有熟悉到百分百的信任对方。之前，蔡尹海就用小兔子来形容林凌，并不是因为外表的关系，而是性格。纤细又敏感，对外界保持着提防，时刻竖起自己的耳朵观察着，不让自己受到伤害。像这样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敞开心扉的。
蔡尹海还是微笑着开车把林凌送回了家。当然，后来这一路上林凌不敢再随意开口。两人只是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来打发时间。虽然表面轻松，其实心里还在回旋着蔡尹海的那句话。虽然他那时候自然的像是开玩笑，但还是让林凌有了戒备心，这让蔡尹海有点搞砸了的感觉。
会不会以后他都那么对自己提防呢？哎……真是失败啊。
※※※※※
虽然受到蔡尹海的照顾，及时向公司请了半天假，林凌才没被扣了工钱。但即使这样，那天之后的林凌还是对蔡尹海谨严慎行的，除了礼貌上的道谢就是工作上的话题，让蔡尹海越来越后悔当初开了那种正经玩笑。
幸好这段时间因为柏木薰的工作繁忙，继续跟在他身边工作使得两个人私底下谈话的机会几乎为零，这让人不免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有了偷闲的机会，林凌坐在沙发上摘下了眼镜，闭上眼好好养神。跟着那个大少爷可是要时刻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的。一连几天的拍片、录歌、赶通告，林凌也充分认识到艺人的辛苦，开始有点同情起那个人。
很久没好好睡觉的林凌才闭上一会儿眼睛就立刻有了睡意，连外面发生了什么都浑然不觉。大少爷柏木薰一边和别人说着话一边也进了休息室，看见里面的人就停止了谈话，随手掩上了门。
当然，他原本的意思和林凌一样来这里休息的。但此刻看到已经比他更早休息的人自己就没了那个心情。
渐渐走进沙发，看着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柏木薰突然有些惊讶。因为与自己交往的人数不甚数，怎么就偏偏记住了这个人的相貌。难道就因为他是第一个敢甩掉自己的人？
柏木薰死也不会承认自己的情感会在固定一个人的身上有所驻留。哪怕是自己真的喜欢过的人也是那样。
从大学时代开始到现在都没怎么变化，还是那么不防备的睡相。
看着完全熟睡的脸庞，柔和的轮廓、苍白的皮肤和瘦尖的下颚，还有粉色的嘴唇，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在不知不觉中，柏木薰开始沉浸在对以前的回忆中。眼前这个人曾经就属于自己，他的全部，包括身体和心都是那么甘愿的属于自己。但自己的无情又不得不让他远离自己……
柏木薰轻轻的蹲在林凌的身边，看着他的睡脸。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为什么那么做？”喃喃自语当然不会有人回应，“到底是我想的太多，还是你太容易被欺骗？……凌，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啊……”
慢慢移动自己的身体，缓缓的将自己的唇碰上了另一个人的唇，可惜，那个人毫无反应，只是静静的呼吸着，做着属于自己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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