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祸兮福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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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管教不严,纵容内眷当街殴打皇子,致伤体面,实在罪无可恕,请皇父责罚。”胤禛跪地叩首道。
“不,不关爷的事!爷平时对奴婢管教甚严,是奴婢顽劣不堪,滋事妄为,无视国体家法,伤了十四阿哥,全罪在奴婢一身,请皇上降罪!”兮兮也跪倒在胤禛身侧,相争道。
“你们还真是夫妻情深啊!”康熙抬眼望向二人,一字一顿道。
“儿臣只是据实陈奏,平素对贱内过于宽容放纵,此事归根究底,源由起自儿臣一身……”
“谁说的?你什么时候对我宽容放纵了?”兮兮抢辩道:“你对我一点儿都不好,为了约束我,经常打我骂我,动辄鞭笞罚跪!还不给我吃饱饭,不给我穿暖衣,可叹始终拘不住我的性子,你也实在是头痛欲裂了吧!”
“放肆!”康熙喝道:“此等狂妄泼悍之妇,留你何用!”
“皇阿玛——”胤禛惊呼。
“老四!将此劣妇,休——回——母——家——”康熙一阵盛怒,终下决议。
“不可!”胤禛重重叩首道:“儿臣恕难从命!”
“你敢抗旨?”康熙不敢相信一向对皇父言恭毕行的四儿子竟会不尊自己的意旨。
“儿臣并非有意悖逆,只是与乌喇那拉氏患难夫妻,伉俪情深。儿臣亦念其曾为己育有龙凤双生儿女,最后却痛失爱子,导致心智时有失常,而怜惜有加。三十五年于喀尔喀,乌喇那拉氏更是曾对儿臣舍命相救,不顾生死,勿求回报,此等情义,儿臣永铭于心,此生此世,断不相负!”
“胤禛……”兮兮强忍着将泪水咽下腹中,得你此言,我即便立时死了,也不枉来你身边走这一遭。
“三十五年的事情,朕也依稀记得……”康熙略有迟疑,转而言道:“弘暷与念……念四,竟是这些年,也没有消息么?”
“回皇阿玛,杳无音信。”胤禛黯然答道:“乌喇那拉氏亦因此心智时有失常。”
“竟是这样……”康熙稍一迟疑,若有所思。
“乌喇那拉氏痛失爱子,行为失衡,本应宽慰。然其殴打皇子,罪不可恕,若放纵不纠,国体何在?家法何在?恐更恃宠而娇,招摇狂悍,就令其……”
“皇阿玛……”胤禛心下一紧。
“令其入宫,随侍佟贵妃处,好生学学规矩,若定不下心性……不准回家!”康熙言毕拂袖而去。
胤禛恭送皇父圣驾离去后,跪坐在地上擦掉一头冷汗,身旁爱妻已是情难自已扑进怀来,拥着她孱弱的身子,胤禛唯有轻抚啜言:“没事了,莫要害怕,一切有我,我总在你身边……”
两人就这样跪坐着相拥在一起,沉着而又温馨,偌大的乾清宫,飘浮着一片渗人心脾的情深义重。
胤禵得知此事,恼侧福晋舒舒觉罗氏自作主张,既丢了自己面子,又拆散了人家夫妻,将她严斥一番,禁足数月。
今日兮兮便要进宫了。胤禛从头到尾啰啰嗦嗦了好几天,该注意些什么,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哪个是自己人,哪个要防着点,事无巨细地交待了一遍。
那拉氏与李氏也是依依惜别,李氏眼泪都下来了,那拉氏劝慰道:“贵母妃一向喜爱兮然,定不会亏待了去。”

“兮然,你可要诸多小心,谨言慎行,宫里不比家里,人心难测……”李氏含泪叮嘱。
“便是家里,只怕也不再……”那拉氏说了一半,瞥向胤禛却又止住了,朗声道:“妹妹只管放心去吧,待皇上与额娘怒气消了,爷再说些好话,请道旨意,也就能回府了。”
胤禛将兮兮送到景仁宫门口,二人相顾无言,胤禛刚要开口,兮兮捂上他唇边:“莫要说了,我都明白……”
胤禛攥上她手,放至心口,涩然一笑,说不出的一番凄凉。
“我进去了……”兮兮轻声道。
“好。”
这一声“好”,却是凝含了万般的不舍与千般的相思。
兮兮将手轻轻从胤禛掌中抽出,转身离去。就在转身的刹那,忍了许久的泪水终是滑落下来,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水晶般的光华。
“兮然……”胤禛幽幽地叫了一声。
兮兮闻声驻足,拭去泪痕,转身奔回扑进胤禛怀里,这一刻的深情相拥便如同用尽了一生的力气与爱恋,将他们紧紧缠绕在一起,久久不能分离……
佟贵妃待兮兮甚为温婉,令她没有一丝压力,渐渐也对宫中的生活没有那么多的恐惧与不安,只是对胤禛的思念,对家的思念,却是如何也无法消弥。在午夜梦回之时,在辗转反侧之间,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四十四年,康熙突然因所属人违法妄行,谕责隆科多不实心办事,革副都统、銮仪使,在一等侍卫行走。
想来隆科多出身显赫,佟佳氏三代为清廷效忠,家族成员皆位居极品,门生遍布朝野,世称“佟半朝”。他父亲佟国维既是康熙的舅舅,也是康熙的岳父。自己一个姑姑是康熙的生母,顺治的皇后。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又分别是康熙的皇后和贵妃,自己既是康熙的表弟,也是康熙的内弟,很早便受到重用,少年得志。他亦曾被康熙称赞为“能够做将军的人”,很得康熙的看重与赏识,这番突然遭遇此等变数,心中实在不是个滋味。
“圣意难测,皇上心中究竟如何做想,谁又能真正明白?”佟贵妃对着坐在下首的隆科多轻轻道:“何况,后宫不得干政,妹妹也是有心无力啊。”
“娘娘言重了,微臣并无他意。只盼娘娘若能得皇上心思之一二,便给微臣递个信儿,微臣也好心中有数,免得犯了圣颜不是?”隆科多拱手回道。
“皇上也有日子没来景仁宫了,妹妹若是见着了皇上,还能不探些风声?妹妹入了宫也是佟家出来的人,咱们休戚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娘娘能如此思顾甚好,微臣已是宽心多了。”隆科多遂松了一口气。
后宫深院毕竟不宜久留,佟贵妃又问了些家中亲人近况,隆科多便起身告辞。兮兮刚送隆科多至门口,便听佟贵妃唤了一声。
“哥……”佟贵妃颔首思忖了片刻,微抬头道:“咱们佟家权势过大,若要不引起皇上的猜忌,走上赫舍里家的老路,需得低调行事,小心谨慎。莫要让人寻了把柄去,引火烧身哪。”
隆科多当下面色一变:“皇上竟已猜忌佟家了么?”
“未雨绸缪。”佟贵妃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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