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寻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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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初晴,一轮明月长空。
镜湖上,微风荡起的水波一圈圈向外温柔地扩张,直到一圈圈水波互相交融。在明月皎洁的光辉之下,波光粼粼,一切似在梦幻之中。这中车府令府后花园的安宁祥和景色与府外灯火辉煌,盛世繁华形成了鲜明对比,颇有些遗世而独立的意味。
“自古人生粉黛如梦如棋坪,
明月平湖依旧又镜又朦胧。”
赵羽望着假山之间镜湖雨亭上篆刻的一幅对子,那是自己七岁之时在百官宴会之上与常玉打赌时所做之诗,当日可说是震惊全场之人,而义父第二日便将这诗刻在这镜湖雨亭柱子上。
一晃十年过去,赵羽不由一阵踯躅,为此联感触嗟叹:“总觉的这次回来少了些什么。”
“气由心生,从你的影子里我已经感觉到了消沉,那是一种从来没有在你身上出现过的气场。”亭子里传出一句对答。
赵羽长叹一声,呤道:“春风吹乱花,剪雨影相连。飞燕南归来,昔巢今何在?”顿了一顿,又道:“子房你来说说这场斗武大会究竟是什么呢?”
张良渐渐现出身影,道:“若你那双眼睛也看不清的未来,我又怎么知道呢?”
赵羽苦恼道:“星海之瞳么……现今这鬼东西究竟是什么我也弄不清,先师与孟叔叔又不肯说给我听。”
张良凭栏负手,目光投向波光粼粼的湖面,道:“我感觉到,此趟下山入世,我们三兄弟都面临一场考验。唉,先师托付的历练简直让我们毫无头绪,茫茫人海让我们如何去找那乐家的人?就算确定他会在斗武大会中出现,要找出他也是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赵羽道:“这个不急,毕竟离那日还有些日子,孟大侠那边如何?”
张良恨恨道:“被那家伙逃了。胡八肯定有同党,我们一直追至边城外才发现被人引错方向。孟大侠留下韩大哥继续追踪,让我先回来陪届时你一同参加皇城验力,孟大侠说这次的皇天斗武对我们武学境界的提升很有好处。”
赵羽想起赵高当日所见那三个人影,略一犹豫,叹道:“前几日你猜我的灵觉看到谁了吗?”
张良秀眉一皱,道:“谁?”
赵羽道:“是九江郡的灵山三剑客,他们腰间特制无鞘刺剑很容易认。”
张良一震,拍手道:“相传灵山三剑客是乐家旁支,找上他们说不定可找到那乐家的人。没错,在此关键时刻,他们一定有牵连。没想到你的找人秘法——九天秘法“九天灵觉”这么快便带来惊喜,我正头痛该如何下手呢。”
九天灵觉乃是九天一门独门心法九天神府真气修行到一定程度产生的属自身特异的功法,天上地下只此赵羽一家,每每用于观察敌情,临阵对敌时均可料敌先机,神奇无比。
赵羽心头一颤,很怕义父牵扯进这件大事,抢先道:“这方面交给我来查吧,待皇天斗武正式开始,我们可兵分两路,一边在参赛者中查找,一边由灵山三剑客处下手。”
张良笑道:“事情这么快有了线索你应该高兴才对,今晚却为何如此消沉?”
赵羽嘴角露出一丝苦涩:“你说呢?”
张良一拍脑门:“月如烟?你们五年未见了,她来看你应该高兴。哈哈,在九嶷山你和我讲的最多的事就是月如烟,有时候我还真想见见这位美丽的公主,看她是否如‘大秦四美’传说中般美得毫无瑕疵。”
赵羽苦笑道:“不,她并没有来。”
张良失声道:“她怎会不来?当年你们不是青梅竹马……”
赵羽叹道:“我也不知道。我一直认为当年我、小楚,如烟还有扶苏太子四人那般交心的情谊是任时间如何逝去也不会褪色。但这次回来,我明显感觉一切和以前不一样了,你看……”
只见赵羽手上多了一个旧香囊,那香囊编织的不算精细,且由于岁月的久远香囊已然褪色,甚至还有些许部分开始发黄。这样一个破旧香囊只怕扔在街上也没有人会捡,但此刻它握在赵羽手中却似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般,小心翼翼地怕有半分损坏。
赵羽抬头望着那轮明月,喃喃道:“我永远不会忘记当年如烟送我这个香囊时说的话还有神情。子房,你以为生于帝王家是一种幸运么?”
张良知道此刻最适合做个倾听者,反问道:“你认为呢?”
赵羽长叹一声,以一种说给张良听又像说给自己听的语调道:“那时如烟不过一十二岁,那晚她偷跑出皇宫,将第一个亲手编织的香囊交到我手里,那双明亮的哭得红肿的大眼睛紧紧看着我,半响说不出话来,似受了巨大的刺激让她连精神也恍惚起来。”
张良皱眉道:“怎会这样?”
赵羽摇头道:“当时如烟几乎有些崩溃地泣道‘小羽,着是我编得第一个香囊,你要好好保护它,它就是我的分身,你要答应我长大以后带我离开这个皇城,走得远远的,不要让我和我娘的命一样苦。我再也不要回皇宫了。好吗?小羽。’子房你知道吗?我想我永远也无法忘记她当时说话看着我的那双眼睛,她那时才十二岁啊,我从未见过她那个样子,如烟一直都很坚强,可当时我在那双稚嫩的大眼睛里却看见了无数的悲哀与无奈,那种悲哀与无奈可以将任何人的心撕裂,令人想把伤害她的人碎尸万断。虽然我不知道她那晚在宫里受了怎么样的苦,她在那晚以后也从来没有再提过这件事,但就在那时我在心里发誓,将来定要将她**皇宫,给她我能给她的所有幸福。”

张良无言以对,生于帝王家本就是一件悲哀与幸运相伴的事,他可以想象赵羽那时所受的震撼以及对月如烟刹那间产生的感情。但他只能安慰道:“也许她这几日是有事耽搁了。”
赵羽道:“这几日扶苏太子来时我曾追问过如烟的情况,他只一味避而不答。事情怕没那么简单,我有些担心。今趟我已打算历练完成后便要将她带离这伤心皇宫,去夜神殿见过先师后从此仗剑天涯,行侠锄恶。”
张良哑然道:“你竟有此打算?”说着叹了一口气,“不要想太多了,每当事情一牵扯到月如烟你就变得不像原来的你。这样吧,待明日皇城验力之关后你请扶苏太子带你去见她一面。如何?”
赵羽低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张良适时地岔开话题道:“对了,听说昨日明皇盛帮主入城时全城轰动,明日帮派出上千的徒子徒孙们夹道拥护,一度引起城守混乱,可以想象其场面是如何宏大。”
赵羽有些兴致黯然道:“那又如何?”
张良作双手掩面的夸张状,叫道:“还让不让人活了。我现在在街上随便走动一下便可以看见大群武林名人,你说咱们这次参赛有多少成把握?”
赵羽道:“只怕半成也欠奉。但我们此次前来重点是把先师交代的历练完成,否则后果可不是咱们能承当的,相比能否在参赛之人中找出那乐家之人参赛的结果反而是次要的。”
清风徐来,湖面涟漪四起,树枝摇曳。风将两位俊朗少年吹得衣袂飘扬,有种说不出的风流飒然。
张良忽然一指天上的明月,微笑道:“如此良辰美景怎么能少了杯中之物呢?夜神殿那些夜神酒都被先师抢着喝了,咱们这次下山总要喝个够,你这做主人的可不能亏待了小师弟。咱们今晚一醉方休。”
赵羽笑骂道:“你这酒鬼,年纪最小却最不学好,既贪酒又好赌!”
张良笑道:“人生多些嗜好有何不好,年少之时若不尽情山水欢乐,整日与韩大哥般正儿八经,人生岂不少了许多乐趣?”
赵羽道:“再过两年只怕你还要添上一条嗜好——好色!”
张良哈哈大笑:“何须过两年?前几日那个纪文悦我就很喜欢,非但人长得美丽且文才出众,性格更是独具特色,既没有一般女孩子的腼腆害羞也没有刁女的任性泼辣。只可惜像她这样天下闻名的才女,全天下公子哥都争着抢着,哪轮得到我。”
赵羽点头道:“我在想,天底下要怎样的奇男子才能令纪大才女动心。”
张良背过身,看着天上的明月,轻声道:“真要说的话,凭咸阳公子羽那首才情惊艳的诗只怕就可以吧。”
同一轮皎洁明月之下。
红烛窗台,幽幽珠帘。
醉仙楼一别整整十日,纪文悦终于耐不住了。
这十日中,纪文悦虽终日与咸阳城内公子哥们吟诗作对,谈论古今。每每夜深人静时,纪文悦对这种生活总产生一种无比疲惫的感觉,有时对着明月高空,一颗芳心竟前所未有的茫然不知谁属。
纪文悦透过窗看着天上的明月,不自觉吟了一句:“浩风尽起天边色,歌罢调头望蓬莱。凋花九天落凡尘,女儿相思至碧落。”这诗,若非是有暗地在嘲弄自己的意味,还当真是好诗,好文采呢!
原来纪文悦一诗中“三月天,咸阳风,雨苍穹。只因万古长空清泪落尽。晓风了,天青暮,泼墨处。枸杞落红莫道人间无情”,每句开头一字或用本字或用其谐音字连在一起,暗骂韩信三人乃是“三只小狗”,而那赵羽也不示弱,同样以“浩风尽起天边色,歌罢调头望蓬莱。凋花九天落凡尘,女儿相思至碧落”,回敬了一句“好个刁女”。
忽然,赵羽护着自己力拼胡八飞鹰棍的那翩翩白衣的飒爽英姿在心头油然而生,挥之不去,纪文悦忍不住将赵羽与身边的公子哥们比较一番,发觉赵羽无论在风采还是文采上都胜出不知几筹,更不要说那份叫人难测深浅的武功了。
我该去见他一见吧?纪文悦在脸红心跳之余突然产生了这样一种冲动。
纪文悦从小眼高于顶,于男女感情看得极淡,却不想来此咸阳省亲期间,遇见这个叫她一生难忘的公子羽,少女情怀油然而生,一生痴情便始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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