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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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管事也不是傻子,楚离这么一问,他不免心中打了个突,莫非他身上真的有银子?陈管事一带缰绳转过马头,细细地审视起楚离来。原本陈管事并没有说只要楚离掏出一文钱就让他结伴同行,可是楚离这么一问,在陈管事听来,就好似在较劲一般。若是别个陈管事也就忍了,可偏偏是楚离。陈管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楚离有什么不简单,至少浑身上下衣衫破旧,布料都开了花了。
看了半天,陈管事断定,这小子没钱!当下心中暗笑,这是你自取其辱,可怪不得我了。“没错!嘿嘿,你哪管只有一枚大钱,本管事也允你一同上路。不过嘛……嘿嘿,可不是在下狗眼……呃,可不是在下挤兑你,连饭都吃不起的人,哼哼……”陈管事没有再说下去,言外之意,连饭都吃不起了,你能有钱拿出来么?一文钱虽然不能吃一顿饭,但是买两个馒头却是足够了。
楚离闻听此言,心下一喜,只是……自己究竟猜得对不对呢?楚离正疑惑间,一只手已经伸到了面前。手掌摊开,掌心赫然是一文大钱!
铜钱就在眼前,楚离却好半晌没有接。小六子见楚离似乎发了愣,咧嘴一笑,手掌一翻,将那枚大钱拍在了楚离手里。
铜钱入手,犹自带着温热,楚离心中百感交集,眼泪差点掉下来。先前虽然和小六子言谈甚欢,颇为投契,可楚离心底下对小六子这个伴当也不是特别看得起。谁想到在受人奚落,无比难堪之时,却是这个毫不起眼的小厮挺身而出,仗义疏财。虽然只有一个银板,但其中蕴含的分量,足以让楚离感动莫名。要知道小六子一路之上一直对陈管事唯唯诺诺,显得甚为惧怕,此时这样做,已是担了极大的风险。
楚离没有多言,只冲着小六子重重地点了点头,楚离不好说空话,是以只是暗地里决定,有朝一日一定会报答小六子今日之恩。转头看了看满脸怒意的陈管事,楚离扬了扬手中的铜钱:“陈管事,这一枚大钱,做不做得数呢?”
陈管事本以为楚离是万万拿不出一文钱的,他是确实料对了,楚离确实是没有钱,可是他没有想到,小六子是个有钱的,而且还白白地送给了楚离。而且看那银钱的质地,也与别个不同,形制略大且满身银光,而且图案古朴,竟不是晋国的通宝铜钱!而是大名鼎鼎的大乐钱!
说起大乐钱,自是有些来历的。
昔日盖世豪雄黄巢起义,东征西讨,南追北逐,终于一统神州,建立了大乐政权。建国之后,融旧币,铸新钱,翻前事,著乐书……休养生息之余,也慢慢形成了独特的乐朝文化。
乐书即《乐典》,大乐朝无数人花费了数十年编纂而成。古史旧闻、古人遗语、古籍佚文及礼乐诸事,无所不包。其中由乐府承纂的《乐府诗集》更是成为继《诗经•风》之后,总括古代乐府歌辞的一部诗歌总集。乐典,乐府,虽字同而音不同,但时下之人仍旧赞之曰“小乐书”,《乐府诗集》在《乐典》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而新钱,则指的是大乐朝铸的新币,俗称大乐钱,又叫龙凤钱。前人对大乐钱有专门的描述:“圆体四线八方孔,一龙一凤正反鸣;开元大乐万财聚,流传天下千古风。”前两句说的就是大乐钱的形制:圆形,正反两面均分四道浅线,每两线之间都有两个小型方孔,合起来总共八孔,四线八孔代表四夷八荒。同时钱币的正反两面分别阳雕一龙一凤,代表大乐朝开国帝君和帝后,所以也称龙凤钱。
大乐朝亡了之后,七国虽然并立而起,但是很多的制度却都不约而同地延续了前朝大乐的形制,各国根据本国形势略做修改,但总体来说大同小异。比如银钱,虽然大乐朝亡了,可是这种前朝银钱却并没有跟着入土,而是继续在各国之间流通,即使各国依据形势新铸银钱,但大乐钱在各国民间仍旧是畅通无阻的硬通货!换句话说,如果一个商人身上带着大乐钱,那他无论到哪一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绝对不会因为货币不通空手而归。原因无他,前朝大乐相当富庶,官方的银钱全都是白银所铸,而且足金足两,质量第一!七国并立之后,没有哪一国有那么大的财力来做银钱,基本都是铜币,自然也就没办法和大乐钱相比。
陈管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做梦也想不到,一向胆小怕事的小六子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这么干!还反了你了!陈管事怒极反笑:“楚公子,我说的话自然做数,但这枚银钱可不是你的。”
小六子闻听在一旁截口道:“这钱是我给楚公子的,既然给了他,现下便已是他的了。陈管事,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陈管事大怒,声音几近咆哮:“小——六——子!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还想不想继续在宋家干了?欺主恶奴,我今天……我今天就……就……”陈管事本想说我今天就毙了你,可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一路之上小六子和楚离谈笑风生,陈管事都看在眼里,虽说楚离脾性不错,可陈管事可不敢保证自己要打死小六子,这位楚公子不会出手相救。
小六子冷笑一声:“陈管事,我是宋家的奴仆不假,但是欺主之罪我可不敢承担。至于对小的执行家法,小的虽然害怕,可陈管事还没这个权力。就算小的当死,也得事前禀明大管家和家主,陈管事若是越权,被家主和大管家知道了,那结果陈管事想必比小的清楚吧。”
陈管事本来怒不可遏,岂料听了小六子的言语竟然面色一白,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可眼前这事情,又有些不情愿认输,当下脸上神色变幻,颇为复杂,良久之后,终于怒哼一声,拨转马头,竟是不理两人,当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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