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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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注定不能改变的时候,楚离依然像在做梦。
喘息着爬上一个土丘,瞪着血红的双眼回首望去,里许之外一片漆黑。楚离浑身战栗,双拳紧握,淡红色的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远处的大火中,有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虽然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两年,但前生作为一个孤儿的楚离,却在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了从没有过的亲情。可叹,这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式。
人世间最悲哀的事之一,就是在得到的瞬间复又失去。
仇恨慢慢地在楚离的胸臆间滋生,疯涨……可是想到自己的现状,满腔的仇恨顿时化作了无尽的悲哀——面对着如狼似虎的楚军,一个孩子又能做什么呢?
“该走了。”一只手从背后轻轻拍了拍楚离的肩膀。
楚离打了个冷战,颤抖着应了一声。再一次回头望了望远处,漆黑的夜幕下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小镇,终于狠下心来,随着身后的人没入了黑暗之中……
脑海中一片空白,楚离不顾一切地向前飞奔,双腿已经由极度的疲惫转为麻木,麻木转为刺骨的痛,最后……又重新归为麻木。两条腿完全是凭借着惯性向前机械性地奔跑,似乎整个躯壳都不再是自己的了。
楚离不止一次地想停下来,他宁愿一切都是一个梦!停下来……如果死在追兵的利刃之下能立刻让自己醒过来,楚离一定会立刻直挺挺地将自己摔在地上!可是他不敢试,机会也许有一千次,但是命只有一条!
他已经忘记奔跑了几天,自乔家镇开始就一直在奔跑,逃亡!甚至来不及思索自己要奔向哪里,因为死亡的威胁距离他是那么近!如果不是前边牵着他的那只手,楚离恐怕早已经倒下。
狂风怒号,乌云盖天。晋楚大地,天昏地暗,霹雳阵阵,宛若天罚将临。
此时无论晋楚,百姓家家关门闭户,城郭大门紧闭,唯有身披铁甲的士兵,在罕见的天象面前,依旧持着长戟镇守着城池。
风更猛,雷更急!喀喇喇!一个硕大的白球闪耀在半空,随之大地震颤,天地间响起震耳欲聋的雷鸣!天地之威,万物臣服!
眼前的背影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杂乱的头发被风吹得向后扬起,出现在楚离面前的是一张疲惫的脸。花白的眉毛,直挺的鼻梁,一双眼睛虽然透着无尽的沧桑,却依然有炯炯神光放出。“公子,再坚持一下,只要继续向前……过了双龙岭,就算出了大楚的国境了,一过汉水,咱们就安全了。”
楚离没有说话,他已经没有力气了。漫长的逃亡路上,一个年逾古稀的老者和一个垂髫童子,一直都处于精力透支濒临崩溃的边缘,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奔跑,奔跑,再奔跑!只有在非休息不可的情况下,两人之间才会有一次难得的交流,而这种交流往往也都是老者一个人在说,楚离一直都是默默地听。

这一次也是一样。一句话过后,老者也再没了言语。两个人就那么站在原地,抓紧时间进行短暂的休息。即使已经精疲力竭,他们却谁都没有坐下,因为他们知道,在这个时候,一旦坐了下去,就永远也别想站起来了……
乔家镇一场血战,让楚离真真正正认识到了战争的残酷,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天,可是楚离的眼前依然闪烁着刺眼的红色。和蔼可亲的“外曾祖父”,对待自己百般关爱的“娘亲”,甚至连莲儿都没能逃过那场劫难。
在那个永远都难以忘记的夜里,楚离亲眼看到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惨死,连在最后关头突然杀进乔家中堂的那十二个陌生人,也全部都死在了乔家大院里——除了身边的这名老者。现在的楚离,似乎又和前世一样,再没有了任何依靠。前世今生,似乎都要一个人默默地忍受孤独,而这一切,又像是冥冥中注定了的。
汉水南岸。
大楚的轻骑逆风狂飙,转眼间来到近前。带头的两员将领一勒马缰,战马希律律同时长嘶,两条前腿凌空扬起,后蹄却像钉子一样定在地上,纹丝不动!可是两人后面的士兵可没这么好的功夫,座下的战马也没那么精良,停得急了,有不少士兵的马撞上前边的马股,造成一阵**乱。
“乱什么?!”右首的将领眼睛一瞪,部队立刻安静了下来。“怎么回事?”
“报告统领!”一名小校从队伍后面快步跑了过来,单腿跪地禀道:“行军途中两人体力不支,现已昏迷。刚刚部队暂歇,士兵骑术不精,又伤了三匹马。
先前那将领没等听完,脸色已经变得和猪肝相仿。“体力不支?干他娘的!丢去野地里喂狼!是哪个伍的?伍长就地领二十军棍!还不快去?!”
看到那名小校有些磨蹭,那将领怒火中烧,眼看着扬起马鞭子就要抽。这时候左首的将领说话了:“应统领,且慢。”
“嗯?”应统领斜眼一看,说话的又是这个一路上与自己不停唱反调的赵阳明。“怎么,赵副统领,你不会是又要和本统领唱反调吧?”
“呵呵,卑职不敢。只是……”赵副统领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刚刚这名小校禀报的事情,都是发生在我骁骑营的队伍里。呵呵,所以卑职斗胆,请应统领将这件事交给卑职如何?”
“骁骑营?又是骁骑营!”应福禄再也按捺不住,瞪起牛眼睛冲着赵阳明开骂:“干你娘的!赵阳明,你们骁骑营到底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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