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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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地偏西,丘陵与平原交接,地势南高北低,河湖棋布。济南府南依泰山,北跨黄河,乃东西交通要冲,自是民丰物阜,市廛繁华。
济南城虽大,却只有东西二门,一条长街横贯城中,两旁商铺林立,人来人往,颇为热闹。现时的车马行,由于乡土观念不同,是以车夫一般都不会跑太远的长途。济南城既到,车夫也算完成了任务。与车夫结算了车马费,楚离自西门而入,不疾不徐缓慢而行,体味着别样的济南城。一边走着,楚离前世印象中的省府都会济南城一边与眼前所见慢慢重合,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面在脑中重复闪现,一时间楚离有些精神恍惚,恍如隔世。良久之后,无奈慨叹一番,终于将前世那般记忆抛诸脑后,再也不去想它了。
人生天地间,衣食自当先。对于长途跋涉之后的楚离,最希望的就是洗个热水澡,吃一顿好饭,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了。虽然一路上都是坐在马车里,也有两个锦垫铺着,可一走起来一路的颠簸实在让人吃不消。前世所见的小说传奇中大都忽略了这一点,让人觉得坐马车是种享受,实际则不然,倒是牛车坐起来稳便得多,就是速度太慢了些。
楚离吸取了前次在庆阳城的教训,这一次进城小心翼翼,不时观察周围的环境和行人的面色,良久之后长出了一口气,一切并无异常,看来自己土**复生,一路到齐,晋国武林的人物似乎还未知晓。边境上的马贼也不敢明目张胆深入齐境来寻衅生事,如此一来,自己暂时倒是安全得多。至于黄河水盗,没见过自己面目,自是无从寻起。
找了家寻常客店,楚离就此安顿了下来,店伙依然很热情,服务周到,楚离一边闲聊一边套了些地方诸事。洗过澡之后,通体舒泰,换了新衣衫,又重新束了头发,登时变得神采奕奕。
七国之境,本是大乐朝所属,济南也不例外,市井之中随处可见前朝建筑和流传下来的风物。但大乐崩颓,七国并立业已几十年之久,各国政权不同,民俗各异,封疆裂土之余,也渐渐地有了些各自的特色。眼前所见,济南城里的百姓装扮就与洛都城里的略有区别。有前朝大乐的典型装扮,也有齐国新兴的流行服饰,彼此混杂,却又相得益彰。
楚离未及弱冠,不便戴帽,再者本身也没有戴帽的习惯,因此用青帕斜挽了个冲天发束,潇潇洒洒垂在脑后。一身蓝布短衫,看上去既轻便又不显寒酸。加上楚离沐浴之后神采奕奕,满面生光,当街一站颇有几分玉树临风的味道。
楚离找了一个看上去不错的酒家,临街的位置,点完了菜式就探出半个身子,看着窗外风景。鲁地最出名的吃食,自然是煎饼,金灿灿薄薄一张黄粱叶折叠起来,入口香甜,既脆又软。可楚离比较怕大葱,吃的时候香,吃完了之后那股味道着实让人受不得,因此楚离没有采纳店伙的建议,只顾找了这间酒家。反正就算没有煎饼卷大葱,正宗的鲁菜也是世间美味。

楚离所在是二楼,俯身望去,东西一条长街人头涌涌,车马不停,各种叫卖之声直入耳膜,虽然略显喧嚣,但却让楚离多了些许安慰,这才是人世间应有的感觉啊!楚离正看着远方的古建筑出神,忽然楼下传来了一阵喝骂之声,低头看时,却见酒楼门口几个店伙正在驱打几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乞丐。四周行人围观者众,却多是看个笑话,即使有人微露怜悯之色,也只匆匆一看便即远去。
楚离一见,登时心中不忍,同时想起前些日自身的窘迫,若不是巧遇宋廉,只怕今时今日不知在何方讨生活了。楚离摸了摸口袋,却发觉银钱已经所余不多,掂量了又掂量,终于暗自叹息一声,没有离座。有善意是真,但若是一时意气将银子施舍给了这些乞丐,下一刻怕是自己就变成了店伙驱逐的对象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施天下。”孟子老人家都这么说的,可见自有其道理。若是本身穷困,却又宁肯自己不食也要救助素不相识之人,在楚离看来,那不是圣人就是傻子。楚离不是圣人,可也不是蠢蛋,因此只是叹息一声罢了。
就在此时,在横街东边,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忽然传来一声叹息:“民以食为天,不过是为口吃的,店家又何苦如此追打不休?”
楚离眉头一挑,身子探出向外观望,只见一个道人施施然在人丛中穿行,动作行云流水,煞是好看。一片粗布衣衫之中,道人月白的鹤氅显得分外醒目。从楚离的方向看去,道人一头黑发油光发亮,年纪应该不大。
那道人渐行渐近,待快到酒楼之时,忽有所觉,猛地抬头朝楚离的方向看了一眼,四目相对,楚离心中忽然泛起似曾相识的感觉来,同时体内的道衍气也蓦地加快了运转。楚离心中奇怪,这道人是何许人也?竟然一眼能引动自己的道衍气?
此时几个乞丐已经被店伙自门口驱赶到了当街之上,加上有人出面阻止,几个店伙看了道人几眼,当下默不作声。店伙门迎都是眼利之辈,三教九流过眼而知,此刻见这道人仪表不凡,自然不敢轻易开罪。道人见他们停了手,也便没再多说,只是伸手入怀摸了点散碎银子出来,丢给了几个乞丐。围观众人见了,登时满是一片赞誉之声,那道人微微笑着,似乎不为所动,转身走上了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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