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走向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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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谷成了鲁光宗的忧心谷。
尽管返回工商宾馆后的一夜狂爱邱影给了鲁光宗些许感情上的暂时慰籍,但是,鲁光宗心理上的坍塌不可抗拒,自此滋生和迅速蔓延着的是一种日益严重的颓唐和惶恐。
那是他有生以来经历的一次令人不堪回首的奇耻大辱。
什么叫奇耻大辱?
有的人在暗地里与人媾合包养二奶他并不一定觉得有什么不光彩的,可如果他有一天在光天化日之下与人偷情**赤身**的被人逮着了,他就会感到一生一世都没有了脸抬不起头。就象一个人在暗地里贪污受贿成千上万并不一定意识到是在违法犯罪、而如果某一天他在大街上去掏别人兜里的几元钱被别人当场抓住了手他却会觉得自己永远再也无颜面对世人一样。这样的一种心理,同中华民族几千年来一贯倡行的道德风俗对人的思想意识的影响和约束力有关——在大街上掏别人几元钱的小偷行为与在从事政务商务活动中鲸吞巨额资财的严重犯罪行为相比较,在法律上,对二者的定性判罪量刑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仅为初次的扒窃几元钱的小偷行为甚至根本就够不上判罪量刑;但是,这二者在人们的道德水准上,却恰恰与法律的评判颠倒过来:一个副专员鲸吞百万资财的严重犯罪行为似乎早已为人们所司空见惯,可能在人们惊讶之余议论几天就渐渐淡忘了;而你一个副专员如果在大街上掏别人几元钱的小偷行为却可能耸人听闻,成为当地人们多少年多少代茶余饭后的聊天话题或者教子育人的警世恒言。而在当事人自身的意识里呢?小偷行为对其心理上所产生的压力,又远比犯罪行为给其生理上带来的折磨要重千百倍,所以古往今来民间百姓当中就流传着一句话,叫做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树没皮了,是断然活不下去的;将人的脸面人的自尊对于人的生命存在的重要性与树皮对于树的生存的重要性相提并论,足可见人们普遍对它的看重程度,也可见它在人们衡量一个人的生命意义和评价一个人的成败毁誉的坐标体系中的重要位置。因此你就不难理解,无论哪个社会哪个民族,对于那些不顾自尊厚颜无耻丧失人格苟且偷生的卑鄙小人是多么地轻视蔑视鄙夷唾弃和不耻;你也就不难理解,在有的人一旦丑行败露、觉得自己颜面丢尽的时候,为什么不愿意去过牢狱生活接受改造重新做人,却要选择跳楼投河上吊自杀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家庭自绝于亲友的自寻短见之路。
一个人,尤其是那些心理比较脆弱、心理状况不是很好的人,如果在自己的生命历程中遇到那种意外的惊心动魄的对人的心灵和心理的猛烈打击和突然袭击之后,往往可能使他的内心世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以由此完全改变他的心理意识、精神状态、人生目标、思想观念、价值取向甚至惯常行为,就可能使一个人彻底转变为另一个人。
那种心理阴影是永远也无法抹掉的,那种心理阴影对于一个人自身的思想和行为的严重影响和瓦解作用简直无法估量。
曾几何时,尽管鲁光宗曾经为了拼命往上爬可以用尽一切手段不惜一切本钱地排挤他的竞争对手,尽管他在官宦仕途之中时时处处无不挖空心思竭尽所能地勾心斗角投机取巧蝇营狗苟争权夺利,尽管他在生活作风方面也时常拈花惹草甚至荒淫无度,但是,在表面上,在公开场合,他始终用一层漂亮洁净冠冕堂皇的遮羞布将自己的本来面目掩饰得严严实实无缝无隙,始终都在世人面前保持着一种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堂堂君子之风,以确保他在组织面前和群众当中的良好印象和政治影响,以确保他在政治阶梯上的继续攀爬和不断升迁。因此,他就不得不想方设法地在世人面前装扮着他那分用以掩人耳目的表面纯洁和虚假清廉,不管世道如何云卷云舒,他都只得苦苦地撑着,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就象一个烂遍了万千男人的娼妓,只要她没有被人赤身**地抓出来拉到大街上当众唾弃与羞辱,她每每走在市道上的时候,她还会照样永远显出一副贞节烈妇的淑女模样,借以保住她象常人一样活着的脸面和自尊、勇气与信心。

但是,当一个娼妓的脸皮一旦被人全然撕破了、她的娼妓的本来面目已然暴露无遗了,她对她的无耻就会置若罔闻,她对她的丑行就将无所顾忌,她的颓败,她的堕落,她的毁灭,就会如地裂山崩般的彻底沦陷不可救药。
忘忧谷事件之后,鲁光宗心中那一团挥之不去拂之不散的永远不失的阴影,就象一团笼罩在他头上的让他永远再也见不到阳光得不到温暖的乌云,终日将他的心灵和心理紧紧地缠裹着,象毒蛇缠在他的脖子上让他感到时时喘不过气、象魔鬼裹在他的身躯上使他觉得处处阴森恐怖,以至于但凡见到一个身着警服的人,他就会立马心惊肉跳,就会以为是忘忧谷的林警找上门来了,就有一种本能的躲避意识,因为鲁光宗清楚地意识到那林警肯定认出了他,因为他经常在电视新闻中露面,否则,那两个林警就不可能把他们扔在那里不管,他和邱影就将不是为他们的旷野**也要因他们在森林中的燃火行为而被直接带到派出所接受麻烦不尽的讯问并被记录在案……
“我是一个真正让人扒光了衣服裤子当众游街的人……从今往后我还有什么脸面在电视中露面在报纸上现名?我还敢那么人模狗样地公开亮相吗?”鲁光宗经常在心中作如此想。因此对于一些要被公开报道的工作或者活动,鲁光宗都总是想方设法地回避参加。周围的人不知其故,还认为鲁光宗变得越来越谦虚了,就很不理解。
“还**副专员!什么**玩意儿!纯粹***一个没脸没皮的畜生!无耻!龌龊!恶心!──呸!呸呸!!呸呸呸!!!”经常鲁光宗都似乎反反复复地听到这一遍又一遍的唾骂声,似乎觉得真有千万张口吐出的唾沫飞溅到自己的脸上,终日剌辣辣烧乎乎地难受。他有时就禁不住下意识的用手在脸上摸了又摸,看是不是真有唾沫。
而有时鲁光宗又臆想:“我的脸是不是红着的呢?或者,是不是发青的呢?我在面对别人的时候面部表情一定很不自然,对,我自己都感到面部肌肉有些紧张、面部表情有些僵……”越是这样想,鲁光宗就越羞于见人,越不愿见人,越懒得见人,除非万不得已,能推的一律拒绝面见,如果谁找有事,他一般都通过打电话来联系。
鲁光宗的另一种愈益强烈的异常感觉是:觉得似乎有无数根手指头整日地重重地戳在自己的脊梁骨上。为了躲避这种指戳,他就下意识地收缩自己的脊背,因而好长时间以来,他无论是走路还是坐着,都总是耷拉着脑袋,总是直不起腰。
“……我还能再往上升吗?我要想再往上升恐怕只是一个永远也不可能的梦想了……”鲁光宗感到无比的悲观失望灰心丧气。
不过,不管怎么样,鲁光宗还得强打起精神,还要竭力维持着一种固有的作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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