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忤逆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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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阵儿,鲁光宗家里发生了两个重大变故。
首先是鲁光宗的大儿子鲁元潮跟鲁光宗的关系出现了空前的紧张。儿子行将对父爱彻底叛变。
鲁元潮感到父亲明显的变了,变得使鲁元潮似乎不认识父亲了,几乎不能接受父亲了。
鲁元潮觉得父亲再也没有往日的奕奕神采和谈笑风生,没有了他心中曾经深切感受到的亲切慈祥和关爱体贴。家中长期拥有的那种其乐融融的氛围也消失殆尽了,昔日的家庭温暖逐渐转变成今天类似战场的冷酷。父亲越来越少的在下班之后就回家,偶尔回家也不同自己和颜悦色地交谈,不同母亲软语温存地亲热,而是表情冷漠,一言不发。你想为活跃气氛开个玩笑,他不再似往日那样附以幽默,而是横眉怒目无端呵斥让你尴尬难堪;母亲想套乎亲近戏以片言,他不再象曾经那样报以微笑,而是反语相讥嗤之以鼻让她蒙羞受辱。饭桌上,他再不象过去那样点评时事政治谈论轶闻趣事,而是毫无根据地埋怨这菜不好那味太咸,指责母亲越来越不把心思放在家里安排生活料理家务上了,使母亲满腹委屈无处诉说。他常因家人一句多余的话一个不顺眼的动作而大动肝火破口大骂,常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莫名其妙的罢盏摔杯暴跳如雷。
鲁元潮越来越感到见到父亲便有无限的恐惧,越来越感到曾经温馨平静的家庭避风港四处都是漩涡巨浪恐怖危机。他不敢面对父亲了,他不敢回这个家了,他不得不逃离出去,扎入那些为他侠肝义胆万死不辞、由他一乎百应唤雨生风的铁杆哥们儿堆中。
那是他的怎样的一些哥们儿啊!他有愁,哥们儿陪他掉泪变着法逗他开心;他有怒,哥们儿俯首贴耳让他在自己身上发泄;他高兴了,想叫一个人死,哥们儿就跪在他面前即使由他割腕断颈也无不可;他烦躁了,想找个人出口胸中闷气,哥们儿马上就出去抓个倒霉鬼回来打个半死;他要吃,哪怕是想起了天鹅肉,哥们儿也会登上九天为他擒回;他想玩,哪怕看上了瑶池仙女,哥们儿也可在顷刻之间为他送上门来;他要跑马斗鸡日嫖夜赌,哥们儿无不尽心侍候忘我奉陪;他骄侈淫糜无度挥霍,哥们儿拼尽全力为其聚财供资……在哥们儿堆里,鲁元潮可以感受、体验、获得在家中无法得到和享受的一切。在家中,他是被外人称羡的专员公子,可他所处的地位所承受的屈辱却远不如黑道青邦中的孙子。
鲁元潮成天无奈地与他那些哥们儿鬼混,长不回家,尽去干些奢糜无耻、显财摆阔、肆意挥霍的事儿,没钱了就耗子搬家一样地不断地从家中往外掏,从三五千开始,到上万,几万,上十万……时间长了,掏的多了,自然就要露馅儿,于是就被甘登艳发现了,甘登艳就说鲁元潮。可鲁元潮哪会听她的?甘登艳就管不了了,就回过头来在鲁光宗面前抱怨,并且对鲁光宗说:
“你无论如何也要把潮儿弄回来好好管教管教,你知道他都在外边干些什么吗?这段时间他从家里拿了多少钱去你有数吗?……我对他在外面的情况十分担忧……”
鲁元潮从家里拿钱的事鲁光宗早就听得甘登艳成天都在叨叨,而且鲁光宗也早就听到过许许多多有关鲁元潮的不良反映,鲁光宗就想道:“这***拿这么些钱干什么去了?这么花钱里边能没问题吗?……看来不好好管管实在是不行了……”于是,鲁光宗就打定主意专门安排个时间放下自己的玩心把鲁元潮叫回家来好好地教训一顿。在一个周末的晚上,鲁光宗没有出去玩耍,在家里打鲁元潮的手机唤他回来,打算跟他做一次认真的交谈。
但是鲁光宗从一开始就没有好心情,当他一见到鲁元潮那副不恭不敬爱理不理的样子的时候,他就无比厌恶怒火中烧,他在心里说:“这纯粹他妈一个忤逆之子不孝子孙!老子当初要象你现在这样混能有今天能有你的福荫你能这么逍遥自在吗?你看看那些单位不好的下岗职工的子女!听说上周在一个农贸市场,有一个男子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在肉摊转了几趟在最后要空手离开的时候女孩突然从肉案上抓起一块肉就跑,被屠户当场逮住打了个半死,许多人也一齐喊打。后来那男子跪在地上求饶,说‘我家里已经十天没吃饱饭了三个月没见肉沫了,夫妻下岗都两年了孩子都休学一期了,她是太眼馋了啊!我本想来买半斤肉回去做给孩子吃的,可是这半斤肉要顶我们全家人三四天的生活费用了,我咋舍得买呢?孩子见我要离开了,也不知她咋就发了疯似地干出这事儿来了。你就饶了她吧……’屠户听了,后悔不迭,赶紧送那男子五斤肉,还掏出五十元钱让他领着孩子去医院治伤,说:‘就当我两天生意不赚。我不知道啊,你怎么不跟我明说呢?’……而眼前这个孽畜,却如此生在福中不知福,你对得起谁?你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这样活着简直不如给老子去死了算球了!你***……”
不过鲁光宗毕竟长儿子几十岁、到底还是比儿子能沉得住气些,他强压怒火平静地对鲁元潮说道:
“你讲讲,你这些日子都在干些什么?”

鲁元潮早在心中形成了对父亲的一种情绪反感和心理对抗,什么时候听到父亲的话都不顺耳都心生逆反:我在干什么?我干什么你不是都不管我了吗?你现在才问,我干什么了你都管不了了,迟了!
鲁光宗见儿子不理不睬不闻不答的样子便再也压不住心中的火气了,他吼道:
“老子在跟你说话!你耳朵聋哪?!”
甘登艳听到吼声,赶紧从厨房里冲出来,眼睛盯着鲁光宗:“好好说嘛。”又瞅着鲁元潮:“你爸爸问你呢,咋不说话?”
鲁元潮拿眼一瞥父亲,带着几分不屑,漫不经心无精打采地说:“我在上班。”
鲁光宗说:“你在上班?你在哪里上班?你跟谁在一起上班?蓝梦歌舞厅漆星打人你在不在?那是下午,不是上班时间?你在上班吗?经济开发区松树林中又是漆星带人抢劫,是晚上十点,有人事后见你同漆星在一起,你是加夜班去了?乐中天OK厅有个坐台小姐让人劫持失踪两天,又有漆星,还说劫持前你同小姐一起呆过很久,那也是下午,不是上班时间?……你都在哪里上班?漆星是在公安部门挂了号的惯犯,你不知道?你在跟谁一起‘上班’?你怎么老是跟这样的一些人混在一起?你跟我说说看!还有……”
鲁元潮想:“原来这些事儿他早就知道了。知道了为什么不在第一次发生时就立即跟我谈就教育我就把我从不轨之路上拉回来?那时候你干什么去了?怕你是在自顾玩乐根本就顾不了我了吧?……”想着想着他怠倦了,瞌睡也象袭来了似的,头脑昏昏,后边父亲讲的所有的话他根本就没有听。
“你跟老子说呀,你在干什么?!”父亲的怒吼之声把鲁元潮震醒了,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懒懒地说:
“那些事儿跟我无关,你要信别人说的,又何必问我?”他摸出香烟点上猛吸几口,精神似乎一下子就被提了起来。
鲁光宗本来对鲁元潮的回答极其恼火,刚要发作,却突然发现鲁元潮精神状态的瞬间变化,联想到十数万元钱的不明去向,他脑中一念闪过,就站起来走到鲁元潮身边想去夺他嘴上的烟卷。鲁元潮反应飞快地一躲,把烟卷往地下一扔用脚碾得粉碎。鲁光宗就更加坚定了他的判断,眼睛直瞪着鲁元潮咄咄逼人:“你把兜里的烟盒掏出来!”
鲁元潮坚决地拒绝:“没有了。”
“你刚刚揣进兜里的,怎么就没有了?!”
鲁元潮双手交指肘拄膝上,不言不语。
鲁光宗左手叉腰右手食指尖点着鲁元潮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你给我自己主动掏出来!”后边的话当然不用说:“你不主动掏出来难道还要让我动手来掏吗?”
甘登艳见情势十分紧张一触即发:如果鲁元潮不交出来,鲁光宗动手去掏,鲁元潮按住不允,岂不就会出现抓扯?抓扯不激起鲁光宗愤怒?若鲁光宗失手,鲁元潮又在抗拒中失控,会是怎样的一幅情景呢?……她害怕出现这样的情景;她们家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景;她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一个五十多岁的父亲同一个完全**的儿子之间会发生这种情景;她不能想象一个副专员家中会出现这种情景……此刻她就坚决地站到了鲁光宗的一边,她以母亲应有的威严、以她在这个家里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高声和严厉口气对鲁元潮喝道:
“你老实掏出来!”
毕竟,鲁元潮生于长于这个有严厉家规有文化品位的家庭,孝道是从小就养成了的;毕竟,无论鲁元潮对父亲如何由尊敬崇拜变为反感敌对,无论他自己如何由纯朴上进变得怎样的败坏堕落,但是母亲在他心目中的圣洁伟大形象没有变,他对母亲人格的敬仰和对母亲的亲近情感没有变,他不能不听母亲的话,他不能违拗母亲的意愿使母亲生气伤心……他就伸手从兜中把刚才那盒烟掏了出来,以对父亲的强烈不满,将烟盒狠狠地罢在面前的茶几上,“叭!”的一声。
鲁光宗完全断定了鲁元潮在吸毒,完全断定这看似普通香烟的东西就是毒品!这时他也不去拿烟盒不去看它了,他看它也是看不出什么名堂也是无法鉴别的,他只被鲁元潮这种不听自己却听他母亲的话的亲情倾向和鲁元潮怒罢烟盒的对他不敬甚至是带抗议性质的举动震怒了,他挥起右掌打在鲁元潮的脸上,脱口骂道:“你这个忤逆不孝的畜生!”
鲁元潮抬起发红的眼睛怒目而视。
鲁光宗转身坐回沙发,抓起电话快速按了组号码,口中高叫:“老子马上就把你送进去,以免你走得太远!”
甘登艳飞快地扑上前去按下电话舌键,带着哭声哀求道:“你冷静点儿你先压压火气,你不能这样冲动啊!你这样做会弄得不可收拾的你会后悔的……”
鲁光宗在心里暗自说道:“我这是养了一个什么东西呀?儿?——这是我养的可以靠他为我养老送终的儿吗?我跟他之间还找得着一丝一毫的父子亲情吗?我不仅不能靠他为我养老送终,恐怕说不定还没到我老我就早被他给活活气死了……他这是完全背叛了我与他之间的父子亲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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