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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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决宣布完毕,出了禁闭之屋,正向满芳庭走去。
一路上若衡偷偷瞄我N次,一脸同情和怜悯,我全然装作没看见。
笑话!
让个断袖的小孩子同情,我还不如再喝一杯“醉生梦死”,说不定能再穿回去。
我降临的第一站“禁闭之屋”原来是一个小院落,朴素的很。
出了门,即入眼帘的是一处花园,顿感天壤之别。
时值初春,残寒消尽。
杨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
池塘新绿,影随风动,舞碎朝阳。
疾步快走,耗了大半小时,绕了九曲十八盘。
怪不得要找人带路,像少爷我这么有方向感的人都给绕得迷迷糊糊之后,终于有三座辉宏的建筑物立于眼前。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乳燕穿庭,飞絮沾襟;蜂媒蝶使,静绕珍丛。
一条白露似的玉桥横卧湖上,直通水榭。
水光潋滟,如月中广寒,流光溢彩,分外缥缈。
我一时看呆了。
这。。。这真的是。。。
妓院?
TMD,古代的小倌比现代的少爷我都住得奢侈啊!
水榭居于中,两座一模一样的三层楼阁分立于水榭之后,一东一西,分别与水榭相连。
若衡是三等,居于东楼;而我是六等,在西侧。
算了,不就是个小倌嘛!
不是说“卖不卖”全凭自愿,能享受一下古代总统套房的待遇也不错。
玉做的桥啊,不知比之鹊桥如何?
我迫不及待的往玉桥上冲,想体验体验踩在玉石上的感觉,尝个甜头先。
结果边儿都没有碰到,就被迎面走来的仙女姐姐一个挥手扫回来,摔了个狗啃泥。
呜。。。又一个武林高手。。。。。。
欺负现代人。。。。。。
若衡慌了,赶忙跪下求情:
“清漪门主,他误食了‘忘前尘’,什么规矩都不记得了。您高抬贵手,原谅他这一回。”
“忘前尘?”这个叫清漪的仙女姐姐声音动听的很,泉水叮咚。
她示意旁边的侍女扶起我来,翦水双瞳逼视着我,似乎在思虑我失忆的真实性。
NND,不是说春雨贵如油的嘛,怎么非挑我穿来之前暴下,摔了我满嘴泥巴。
我随手摸了摸,美女面前不能失仪。
昂起头,仔细打量眼前的清漪大人。
约可十六七岁的模样,上身着水红色披肩,下身笼着翠绿撒花褶裙。
肤似腻脂,弯月眉、丹凤眼,小嘴含嗔带笑似的抿着。
若愁若喜,似嗅似笑,流眄四顾,笑靥如晕。
明艳中透着妖媚。
恩,妓院头牌,实至名归。
“呦,这不是璧落嘛!”我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我:“怎么,半年给关傻啦。前一阵子不是能闹得很嘛!你去爬主子床的猖狂劲儿哪去了?”
半年?闹?主子?
。。。。。。爬床?!
“算了算了,看你那傻样。忘了也好,以后好好做人。”清漪收起调笑,正色道:“璧落,那座桥可不是你我能走的!这次只是我看到,也就算了。下次让别人抓着把柄,你的小命都可能赔到上头去。”
说完,狠瞅我两眼,甩甩手绢儿,一个转眼走远了。
而我还陷在对“爬床”一词的恐惧中。
若衡上前,轻轻地拍拍我肩膀,颇为郑重其事的告别:“璧落,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但大丈夫也应敢做敢当!你横竖别想太多,以后也不要再做那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就行了。”
对,还没弄清楚是因为什么被关禁闭的?
丢人现眼的事情?。。。。。。什么叫做丢人现眼的事情!
小倌都做了,还能有什么更丢人现眼的事情?!
旁边的侍女姐姐不耐烦地催促,穿过花径,绕道走入楼内,上二层。
果然,小倌的寝室比大学的集体宿舍强多了,一人一间。
推开门,暗香浮动。我眼尖得很,一个箭步冲到案几旁,抓起桌上的香炉。
纯金,狻猊形,内存的香料竟是瑞脑。
古董啊,文物啊!
要是能带回去,一辈子吃穿不愁。
我爱不释手的绕着它瞎兴奋,没有注意接踵而至的“邻居”。
“看看璧落的傻样,像是没有见过香炉似的。”
“哈哈,他就对春药有研究。哪懂熏香这么高贵的东西!”
实话实说,进来七八个男人,标准的“姐妹”范畴。
“璧落啊,主子的床睡得可好?”
“怎么可能不好?不过肯定比不上禁闭室的床——”
“哈哈哈。。。。”
满堂哄笑。
他们以为说会夹枪带棒就能惹我生气?也许“璧落”会,可苏和不会。
曾经听老姐说过,“矫往必过正”。
这雄性动物一旦雌性荷尔蒙多过了量,会比女人还女人,根本不可理喻。
如果真是看我不顺眼,可以光明正大的比划两下,少爷我兴许还会多看他几眼。可使用这种小娘们儿的法子,我根本视而不见。
不过,我一直挂心的事情的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之前的“我”一定和某个“主子”有过不纯洁的男男关系。
也许是因为我一直保持缄默,这些个“女人”觉得独角戏唱起来没什么意思。于是,一个个怏怏的又离开了,告别是没有的,只是把我的房门摔得惊天动地的响。
我撇撇嘴,继续研究“瑞脑”。
这时,进来一个孩子。不对,从生理年龄上说,估计他比我还大些。
“公子,在下初桐。”他点了点头,以示敬意。
其实,压根没把我看在眼里。
看来这就应该是传说中的高手小厮了吧。
“你好你好,我是璧落。以后多多关照。”我跟着客套几句。
“璧落公子月底魁选之后就要挂牌接客,冰盈总管让我先来照顾您。”
顺便监视,这我知道。
一个面无表情的孩子,小麦色的皮肤,眉浓,双目有神,英气得很。
可惜,面部神经麻痹。。。。。。
“冰盈大人让我转告,今晚集聚。若是您忘记了,请以后记住是每十日一聚,申时二刻东楼。”
继续麻痹,除了嘴唇之外,没有颤动的地方。
“谢谢你,我记得了。”集聚?例会性质吧。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沐浴、更衣、梳妆,吃饭。。。。。。出了房门。
醉欢楼是管理森严,等级分明,这我是清楚的,却不知道竟然迂腐到这种程度。
整个一个封建牢笼!
俗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这位主子就不怕暴动的群众推翻他残暴的统治?
拿满芳庭来说。
水榭为尊,东楼次之,西楼为贱。
统治阶级居于水榭,品级一至三居于东,四五六居于西。
虽然对如何通过腰间挂饰辨认品级,我还不是十分确定。
但我可以确认的一点:
作为一名六级小倌,从出门开始,我就不停的在下跪和鞠躬的交替中度过的。
即便尽可能的发挥主观能动性,能躲得躲,不能躲得就蹲,却依然头晕脑胀。
好不容易到了大厅,我见门厅侧桌上还摆着酒酿丸子。
摸摸肚子,体力活动太多,消化系统效率过高,肠胃空虚。
挽了挽袖子,立刻盛了碗来吃。
周围的“莺莺燕燕”头发松松的挽个儿,
身上的衣衫半掩半开的,故意露出一痕雪肤。
忽起忽坐,忽喜忽嗔,莺语燕呢、娇婉春啼,
再加上笑靥如晕,几乎是个人都会酥倒。
此时正一小堆,一小团的聚在一起,唧唧姑姑,嘻嘻哈哈的说着这个官人,那个老爷的。
面对此情此景,我心潮澎湃,不能自己。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NND,这还是男人吗?!
为防止消化不良,我抱着酒酿丸子,悄悄地转移阵地到大厅中间。
大老远儿,就看见极品“唠叨受”若衡小屁孩儿向我这里跑过来。

起身,正准备相迎,却被一阵疾风扫了出去,重重地磕在桌沿儿上。
“看看这是谁,挂琥珀的竟敢杵在这儿,还不下跪!”
我忍住头疼,缓缓抬眼,循声望去,倒是个美少年。
顶着一张极品小白脸,说着相当可恶的语言。
“哈!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璧落吗?”刻薄少年高声叫道:“筳秋,快来看哪,璧落放出来了。”
声音未落,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缓步走来,容姿俊秀。
虽说各有千秋,眉眼间却隐隐有着几分相似。
整体观来,属居中的少年,尤为出落。
一支翠绿的蝶形玉钗斜**发髻,秀发侧挽,细碎的搭于胸前。
肌如润玉,唇若橝樱,一双秋水,脉脉含情。
左耳挂一耳饰,殷红似血,灿若菡萏。一身素肌笼绡,愈发明媚动人。
美人啊——
。。。。。。
不是我臭屁,这个人和我长得倒是有几分相似。
我望着眼前之人,任凭若衡将我拉起。
“傻啦!怎么关了半年还是一副痴呆样。就你这个样子,凭什么和我们筳秋抢男人。”刻薄少年继续聒噪:“当日你不是还夸下海口,说要给我好看的吗?我今天倒要看看,你一个六等男妓拿什么给我好看!”
我狂晕:大家都是妓,还搞什么窝里斗。相煎何太急,愚蠢!
旁边的莺莺燕燕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禁不住鄙夷的谩骂。有些稍显稚嫩刚入楼的,更是摆出虚心求教的样子,听前辈添油加醋的讲述连我都不知道的光辉历史。
只有身边的若衡气不过,一双粉拳紧握到关节泛白:“簟奚,你胡说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璧落误食了忘前尘。。。”
这个叫作簟奚的刻薄少年抢白道:“对对对,还有忘前尘。我怎么能把这一出给忘了。”他慢慢踱步到我面前说:“璧落阿,我真是佩服你。花了那么多心思才爬上主子的床,就这么给忘了。嗞嗞,真可惜啊。。。”
嘴里说着可惜,脸上满载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还促狭得向筳秋撇嘴,后者只是好奇的睁大眼睛看我。
他身旁的两个美少年俱是一脸的鄙视。
“簟奚,你欺人太甚!你——”若衡说着就要冲上去开打。
我连忙拽住他,不过是小孩子拌嘴,可不要闹出什么流血事件才好。
转脸望向簟奚,瞟了一眼他腰间的上等翡翠。
嘿嘿,计上心来。
我作卑躬屈膝状说:“簟奚大人,璧落以前多有得罪,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后多多提点小的。”
簟奚似是疑惑,仍然本能答道:“好说好说。”
我说:“刚刚大人就亲身向小的讲解了何谓“五十步笑百步”,形象生动,小的顿时茅塞顿开。”
簟奚恍然,一时气结。
我继续大声说:“小的明白,您是一等男妓,小的还未满十四,没有挂牌。您在床上身经百战,腿敞的比别人大,**翘的比别人高,床叫的比别人骚,即使被人强上还大叫“爽爽爽”!小的自愧不如,怎么敢跟您比。”
周围嗤笑声一片,若衡更是大笑出声。
簟奚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你胡说什么?我才不是什么。。。”
“簟奚住口!”
一声怒斥,使大厅里鼎沸的人声安静下来,纷纷下跪行礼。
冰盈带着八个人匆匆的走入,厉声说:“满芳庭属你资格最老,怎么带头惹事生非!”
满芳庭属你资格最老。。。
呵呵,我绝对没有想歪,不代表别人不想歪,周围又是一片低笑。
簟奚的脸涨得通红,有碍于冰盈再不好发作,只有狠狠的瞪视我。
相公馆里的头牌,少说也作了两三年了,怎么还这么纯洁,这种层次的话都接受不了。
装什么蒜!
冰盈无视簟奚的气恼,冰冷冷的环顾一周。
我悄悄地拉着若衡向后躲,隐藏于人群之中。
开玩笑!
再让那个刻薄男继续瞪下去,我的身上非得穿俩孔不可。
冰盈示意左手边的人开始报账,例会正式开始。
我则是悄悄地逼问若衡关于“璧落爬床”的事。
若衡可能是害怕冰盈怪罪,也可能是怕我尴尬,竟然学会了长话短说。
故事的经过很是恶俗,三流言情剧的模式:
璧落心仪醉欢楼的主子。
可是主子大人遥远得如同天上的月亮,根本看不到地上小蚂蚁的爱慕。
于是,璧落就下狠招,用春药爬上了主子的床。
可能那好色的主子觉得味道还不错,就多宠爱了一段时间。
璧落这个小屁孩儿,女人心性,贪慕虚荣。
于是到处炫耀,惹了众怒。
结局很快就到了,以色事人终不长久。
有一天,来了一个筳秋大美人,朝三暮四的主子找他去侍寝,被璧落小娘们撞见,于是开始不依不饶,甚至以死相逼。
可堂堂大人岂能是这么容易就吓倒的,一怒之下,把这“过期的黄花”关了半年禁闭。
璧落伤心欲绝,吞了“忘前尘”。
若衡讲两句就瞄一眼我的脸色,再瞄一眼大厅中央的冰盈,然后再讲两句。
我听得这个胃酸哪,别人穿过来都是“帝王将相”拯救广大劳动人民于水火之中的“救世主”,敢情我穿过来就是扮演“怨妇”加“弃妇”的?!
连“一哭二闹三上吊”都玩上了。
凭什么那个狗屁楼主能左拥右抱,美人甩了一个又一个,还前仆后继的不亦乐乎。
而我,堂堂帅哥,就要伤春悲秋,被人甩了一次又一次,还贼心不死。
肯定是刚刚丸子吃多了。。。。。。
若衡看我的脸色不太好,连忙小声宽慰:“其实,很多事情大家都没有亲眼所见,以讹传讹,不能全信。”
这话倒是不假,之前的事情我不知道,而唯一知道的就与事实严重不符。
我根本没有吃过什么劳什子“忘前尘”。
失忆,是因为我不是璧落。
我不记得璧落的前尘,却有苏和的记忆。
大厅中,冰盈还在唠唠叨叨些什么,我有些累,轻轻靠在若衡身上浅眠。
然后由浅入深,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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缤纷的花园。
繁花似锦,姹紫嫣红。蜂飞蝶舞,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一个四五岁雪白粉嫩的奶娃娃,静静的安睡在花丛之中。
午后暖阳,细碎的洒在他娇嫩的面庞上,有只紫色的蝴蝶翩翩立于其发梢之上。
他睡的恬然。
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想扑那只紫色蝴蝶。
莲藕般的小胳膊够不到,只得整个身体倾上前去。
“啪!”
一声轻响,我跌坐在他的身上,一挣扎,又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奶娃娃被吵醒,轻轻蹙眉,缓缓地张开一双清冽若寒泉的双瞳。
我呆呆的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颜,手中还不忘抓住那只大大的蝴蝶,
对视良久。
风起,云落,飞花落叶如雪如絮。
他轻轻地笑了,眼眸弯如新月。
在我额头,温柔地落下纯情的一吻,说:
“小蝴蝶,很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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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激灵,我突然惊醒。
正巧听见冰盈在唤,“下一个,璧落!这是你的号牌,陆拾柒。”
我快步上前接过,脑子里还在回想刚刚的梦境。
那么真实,真实的听见了心跳的声音。
是我的,还是璧落的?
还有,那个孩子是谁?
难道我有恋童癖?对着一个四五岁的娃娃发情?
一阵恶寒。。。。。。
对对,肯定是璧落,绝对不可能是我。
我明明还很讨厌小孩子的。
整个晚上我都在想这个问题,以至于冰盈所说的“魁选”,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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